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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州桥上的长啸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6月16日16:04 来源:周孟贤

  我昨天的耳朵

  轰鸣着外国的坍桥声

  我今天的眼睛

  重叠着我们的断桥梁

  面对频频发生的大桥倒塌

  我把天下的桥栏拍遍——

  这几年坍了多少新建大桥?!

  这几年造了多少腐败大桥?!

 

  叩问的我每每看见蜘蛛网

  会想起秦代李冰从网中取出灵感

  建造一座我国最早的索挢——

  四川成都城西的夷里桥……

  叩问的我每每面对椭圆的蛋壳

  目光会踮上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

  书中耸立着中国最早的蛋形石拱桥——

  建于西晋的偃师旅人桥……

  叩问的我每每脚踩竹木桥过河

  会觉得踩在公元前1134年的黄页上

  踩在我国最早的桥梁——

  西周渭水的一朵奇葩浮桥……

  我为凌空飞架长虹卧波的古桥而礼赞

  我为世界桥梁史大放中国异彩而自傲

  我没想到  没想到近几年

  多个省多座桥却接连坍塌!

 

  当武夷山公馆大桥倒坍

  瞬间的我想起了赵州桥

  当钱塘江三桥引桥的垮坍

  惊魂的我拜谒了赵州桥

  我伫立在古桥上

  沉重的心沉重了蓝天

  我不住地仰首浩叹仰首长啸

  我的长啸化作呼啸的天风——

  倘把崩溃的大桥影像一一链接

  多像可怕的诺米骨轰然倒下!

  面对古人建造的经典大桥

  责问今人会建造坚固的桥吗?!

 

  记得那天悠然下桥的我

  头枕明月  静卧书斋

  突然  冲天一声响

  深圳龙岗大桥断成两半

  吓飞灵魂的我宛如一根朩桩

  久久地“插” 在寒舍中

  哆嗦不止的深城

  背倚高楼大廈楞在路边

  那些晃个不停的路灯

  恰似行人的心颤抖不止

  那些小巷那些小弄

  宛如发怵的神经蜷缩着

  一辆辆摸不着头脑的汽车

  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记得那天欣然上桥的我

  心随柳飞  沉醉美景

  谁知金沙江南门大桥突然崩溃

  我浑身颤栗  满脸菜色——

  那些猝不及防的车和人

  在垮桥声中坠入激流

  江中的水花  高高溅起

  高高溅起两岸的惊恐和哭叫!

  死难家属的眼晴

  哭肿了白天  哭黒了夜晚……

  那天呵  我穿过水窟窿

  看见在断桥的东端和西端

  长长的车辆静如卧龙

  趴在城市焦灼的目光里

  那熙熙攘攘的人流

  一如密密麻麻惊魂未定的鸟雀

  不能归巢  只能乱飞……

 

  那天 我仰起头颅问苍天

  你看见么 看见么——

  当九江大桥与运沙船相吻时

  07年的太阳吓成满江的惊诧!

  那船恰如水鸭 一个“鸭头”

  居然撞倒钢筋铁骨的大桥!

  当沱江大桥轰然倒塌时

  美似凤凰的凤凰县惊若木鸡

  三四十个民工的亡灵

  托付浪花聚成怒吼的浪涛——

  新建的桥“疑有渎职行为!”

  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那天 我俯下身体锤大地

  你听见么 听见么——

  那年刚使用便垮塌的綦江大桥

  而今巨响没远去 水柱仍兀立

  遇难的武警和群众仍在高吼——

  腐败伸爪时 清廉的利剑在哪里?!

  那天 受惊的城市瘫在河面上

  我和伤痛的江水一起咆哮——

  那些重金贿赂大胆” 吃” 进的商和官

  那些丧失良知不如豆渣的伪专家

  把面具扯掉 把上衣扒下

  跪对上苍的拷问! 接受法律的鞭打!

 

  呵 我怎么也想不到

  想不到江上河上多次出现断桥!

  我真想抓来那些腐桥的“蛀虫”

  用指头按住他们又黑又贪的心!

  我要用一个个问号狠砸他们

  我要他们回答一个个发问——

  摸一摸胸口还有德性吗?

  摸一摸良心还有人性吗?

  可知道桥是城市与乡村连接的彩虹

  可知道桥是天南与海北交融的驿站

  可知道桥是历史与现实得以维系的纽带

  可知道桥是希望与梦想得以飞翔的平台……

  可知道通向生活的桥断了

  ——生活只剩下喟叹与绝望

  可知道通向欢乐的桥断了

  ——欢乐便成为伤悲与哭泣!

  可知道通向幸福的桥断了

  ——幸福就成了寒冷与痛苦……

  想一想吧! 对于过桥能抓住春天的人

  ——断了桥只能煎熬寒冬

  想一想吧! 对于过桥能觅得温饱的人

  ——断了桥只能忍受饥饿

  想一想吧! 对于过桥能团圆全家的人

  ——断了桥只能孤守一方

  想一想吧! 对于过桥能获得幸运的人

  ——断了桥只能接受厄运……

 

  呵  我怎么也想不到 

  想不到那些垮塌的大桥

  一声声巨响挥之不去

  一声声巨响炸出我的心理障碍——

  我怕受断桥感染的大厦

  会在深夜出现断层

  我怕受断桥感染的飞机

  会在云端出现断裂

  我还怕有些专家面对掉“渣”的桥

  居然口喷“大桥设计有一定前瞻性……”

  请钻出石缝的小草告诉我——

  那桥墩为何过早地裂了缝?

  是因为超载?  是因为重压?

  请惊跳不已的浪花告诉我——

  那桥梁为何过早地断身?

  是设计太臭?  是掺入贿赂? 

 

  我远远地举目眺望

  我久久地低头沉思

  我想起古人“大德必寿” 的哲语

  那些缺德的人只能造出短命的桥!

  我要竖起全国大大小小的桥梁

  伫立着凝视千百年前的赵州桥——

  她经历了无数雷打电击山崩地震

  她依然镇定自若  横跨两岸

  她经历了无数暴雨风沙  洪水咆哮

  她依然气度恢弘  雄视古今

  她在千万次的冲撞下

  ——不畏重压  愈发坚固

  她在千万次的磨砺中

  ——纹丝不动  巍然屹立

  她像一个不佝不偻的千岁老翁

  背倚日月淡定沉稳面对世界!

  我把胸脯亲近桥面

  我深感她的苍凉和苍茫之气

  一阵阵弥漫在我的心空

  她的古朴和沧桑

  沉沉地凝重了我的历史感……

  我把两耳紧贴“ 敞肩拱”

  仿佛听见由远而近复又远去的声音——

  那隆隆而过的古代车马

  那哗哗而过的凶猛洪水

  那匆匆而过的岁月脚步……

 

  我漫步在大青石板上

  奔流的洨河奔腾了我的血液

  强健的桥身硬朗了我的脊背

  那雕刻的游龙狂舞在我的心空……

  我轻轻地抚摸赵州桥

  我摸到古人设计的科学与严谨

  我摸到古代工匠的高超与精湛

  我摸到大桥心脏的雄强与跳动……

  心驰神往放眼四方的我呵

  亢奋的目光踮上一座座古代名桥——

  我抓一把淸风揣入怀里

  让清风和我一起礼赞赵州桥卢沟桥

  她们气宇轩昂的雄姿

  仍巍峨于历史的天空下……

  我握万缕阳光揽入心中

  让阳光和我一起相拥洛阳桥霁虹桥

  她们气度不凡的风釆

  仍彪柄于世界桥梁史……

 

  我常常孑然一身站立大桥 

  凝望春天的花卉绽放的姿势

  也凝望运载物资的车流……

  我常常悠然自得独步大桥 

  倾听原野的种子萌芽的声音

  也倾听自己內心的黙语——

  我们辉煌的历史与桥相连

  我们圣贤的踪迹与桥有关——

  当年的孔子匆匆过桥

  风中的衣角飏起他的儒雅

  仁爱的胸怀揣着他的虔诚

  他来到洛邑向白眉白须的老子问礼……

  当年的陶渊明匆匆过桥

  \庆幸自已拆除樊篱返还自然

  清晨赏菊花种南豆追绿风

  傍晩带月荷锄  虫鸣声中写诗篇……

  当年的杜甫匆匆过桥

  一根拐杖柱着瘦高的身躯

  深陷的眼晴搜尽百姓苦难

  前行中  诗笔直捅世间黒暗……

  当年的鲁迅匆匆过桥

  一脚踏进瘦骨嶙峋的未庄

  先生急急穿行全为倾听民之声

  先生慢慢喝茶全为品茗民之怨……

  后辈的我  一介布衣的我

  也要匆匆过桥匆匆过桥

  桥对面的许多事堆在我枕边

  许多事一如紫藤缠绕我心头——

  我要走进那些贫困的人家

  数点哪些锅碗瓢盆

  至今仍盛满贫穷  盛满喟叹……

  我还要直击一如宫殿的豪宅

  叩问那些资产如山秘存海外的宅主

  国家的钱财怎样敛入自已的囊中?!

 

  呵  匆匆过桥的我

  还要把话说到苍天上——

  当今哪些桥是用真功夫建造?

  眼下哪些桥是用嘴皮子铺架?

  古人不吹不炒不显山不露水

  建造的桥却成为经典!

  今人的嘴皮不可谓不“经典”

  经典到坍了桥还牛气冲天!

  今人的理论能“美” 倒一万个李春

  一个李春却让一大堆“大师” 趴下!

  呵  匆匆过桥的我

  还要冲天大吼 请天壁回响——

  可知道那些桥石的一次次坠落

  让多少百姓患上见桥便发作的痉挛症!

 

  呵  匆匆过桥的我

  还要和我的祖国走过许多桥

  走过许多科学前卫  中国气派的桥——

  去赶路  去开拓  去创造……

  呵  匆匆过桥的我

  还要在赵州桥上放飞我的性灵大鸟

  请她裹挟我的忧思飞向大江南北

  请她紧衔我的期望抖落南疆北国——

  我们何时灭绝掺入贿赂的腐败大桥

  我们应该建造雄跨世纪的经典大桥

  我们呵  再也不能一次次地坍塌大桥

  将公信力将民心砸成危机!

{原载大型诗歌丛刊《红土》2016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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