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副实的抽象动画——查克·琼斯的《点与线》及其他

　　查克·琼斯是华纳动画的重要成员，曾创造了奔驰鸟和草原狼这对经典角色，也和泰克斯·艾弗里等人共同将兔八哥一步步领上了动画明星之路。 1965年，已经离开华纳的琼斯在米高梅公司期间创作的动画短片《点与线》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它也被很多人视为抽象动画史上的重要作品。

　　这部动画短片改编自同名故事书，副标题是“初等数学之恋”——没错，《点与线》拥有具体的故事，而且是点和线之间的爱情故事：一条直线爱上了一 个美丽而优雅的点，但后者却对僵硬保守的直线不以为然，而是迷恋上一根变化多端、举止疯狂的曲线。直线渐渐地开始改变自身，学会了折成尖角和柔软的弯曲； 同时，圆点也发现曲线是多么桀骜不驯和难以信任，就离开了它。故事结尾，直线和圆点“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点与线》与奥斯卡·费钦格、约翰·惠特尼等人的抽象动画有着完全不同的风貌。正如无数学者所指出的那样，很多抽象动画都深受音乐影响，试图通 过展现图形运动，让视与听“联觉”，形成某种视听的交响。而如果我们坚称《点与线》是一部“抽象动画”，那么因为叙事过程的介入，“抽象”已经显得不那么 纯粹。借由故事，或者说借由旁白与起承转合的变化，抽象的图形已经完全转化为处于表演中的角色。也就是说，无论圆点、直线还是长条的矩形，抑或是乱糟糟的 一团曲线，都不再代表它们自身，而是对角色的简化和隐喻，其抽象的本质只是一种简洁的造型风格，这和那些真正放弃了再现生活现实的抽象作品并不相同，所谓 “抽象”名不副实。

　　与《点与线》相似的，还有一些同样著名的动画作品，譬如约翰·哈布雷1957年的《星号历险记》——作为抽象符号的星号“*”，在片子里却直接 被呈现为一个有头、有手、有脚的人形，在观众的视野里蹦过来跳过去。这类作品的共同倾向是：要直接将人类的外形乃至性格特征赋予抽象图形。完全可以说，它 们的最终目标并非建构抽象的时空，而是要把抽象的视觉造型“祛抽象”。

　　此外，《点与线》还使用了一些写实造型和实景素材混在动画当中，所以倒不如说它是个拼贴动画。在影片末尾，那条原本简单的直线变成了复杂的图 案，甚至变成了小丑的形状，成功吸引了圆点的注意，获得了她的倾慕。而这就更证明《点与线》其实默认了一个前提：由直线幻化出的那些新的形象，要比直线本 身更富魅力。具象化、夸张化、娱乐化，这是主流动画的不变法则——它在迪士尼的“十二黄金法则”中，被总结为一种“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往往来自那些带着 人格特质的表演，来自故事、矛盾和冲突。但在《点与线》中，它们不可避免地剥夺了点、线、面以及色彩、明暗等形式要素的抽象内核，把它们有些生硬和残忍地 塞到故事中，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