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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燃烧汀泗桥(陈奕纯)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18日11:14 来源:中国作家网 陈奕纯

  八十九年前的一场战火,烧红了汀泗桥,烧毁了汀泗桥。

  八十九年前,一场为中华民族独立而战的战争,彻底改变了中国的政治格局,动摇了依靠外国列强欺压中国人民的北洋政府的根基,向天下民众播种了“我们是国家主人”的思想,彻底摒弃了几千年封建王朝统治形成的君贵民贱的意识形态,使“国民政府”的概念开始根植民心。

  这场发生在1926年5月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被称为北伐战争。这是一场由激情燃烧的先知先觉们发起的铁血之战,旨在谋求民族独立、由劳苦大众当家做主人。广大平民积极投身,最终形成了一股洪流,以风卷残云之势扑向外国列强和代表中国腐朽势力的北洋政府。在汀泗桥战役——一场决定北伐战争成败的战斗中,为中华民族独立而战的勇士们,前赴后继地倒在了汀泗桥畔,以血肉之躯奠定了国家基础。这股无坚不摧的革命激情燃烧了汀泗桥,燃烧了中国,燃烧了世界。它的胜利,坚定了中国人民建立新中国的信心,激发了国人为自己国家而战的巨大热情,震惊了世界。被无情掠夺、遭到残酷屠杀的“东方睡狮”开始在“国民政府”的组织下,抵御外国侵略势力。从此,外国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被扼制,“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掠夺中国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历史被彻底改写。

  现在的汀泗桥,是南鄂的一座小镇。在唐朝,为咸宁县出大长江的官埠。这里的官埠桥有一条驿道通往蒲圻县的官塘驿,从官塘驿通往都城长安。这条驿道在咸宁县与蒲圻县交界处,被一条连通长江的河流隔成东西两段,东段在咸宁县内,叫东街,西段在蒲圻县境内,叫西正街。洪水季节,河水泛滥,老百姓时常受到生命威胁。据说唐朝有一个和尚化缘在这条河上修了一座小石桥,后来被洪水冲毁。到了宋朝淳祐年间,当地一个叫丁四的农民,父兄都被洪水夺去了生命。为使悲剧不再重演,平日以打草鞋卖草鞋为生的丁四发起强烈的愿心,决心要为苦难的乡亲造一座桥。经过多年的努力,他拿出卖草鞋的全部积蓄,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在河上修建了一座石拱廊桥,将驿道连成一线。后人记其功德,将这座救命的“石拱桥”取名为“丁四桥”。有了这条通往古都长安的驿道,有了连通大长江出大洋的水道,人们开始在驿道两边、在丁四桥头开埠经商,逐渐形成集市,逐渐繁荣起来。因为这座南鄂小镇的繁荣得益于一河好水,人们便将丁四桥更名为“汀泗桥”,此河亦得名汀泗河。从此,这座南鄂小镇因桥而名,至今八百年。

  让八百年前的丁四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以血泪愿心修建的这座石拱廊桥,被一场声势浩大的战火烧毁。昔日的汀泗桥因为西凉湖而三面环水,处在两大军事重镇岳阳、武汉之间,扼粤汉大动脉——粤汉铁路之咽喉,占据汀泗桥东的塔垴山即虎视粤汉铁路,加上汀泗河上的铁路大桥完全暴露在塔垴山下,只要在山上架起枪炮,麻雀都飞不过这座铁路大桥。因此,当坐镇武昌的北洋政府两湖巡阅使吴佩孚,得知国民革命军从广东出师北伐时,立即率兵扑向汀泗桥,抢占塔垴山,在汀泗桥大规模修筑军事工事,企图将北伐军阻挡在武昌城外,溃败于汀泗桥。但出乎吴佩孚的意料,这支已经取得民心的仁义之师,尽管在汀泗铁路大桥和汀泗石拱廊桥西端死伤无数,却在汀泗桥农民协会会员的帮助下,带叶挺独立团从古塘角村翻上塔垴山,抄了北洋军后路,攻克了他的战略要地,大败北洋军。北伐军最终占领了汀泗桥,取得了北伐战争的决定性胜利。北伐军在取得汀泗桥战役的胜利后,紧接着取得了贺胜桥大捷,进而攻克了武昌城。广东国民政府“一战定天下”,随之将国民政府从广州迁到武昌,将武昌市和隔长江相望的汉口市、汉阳县三合为一,取名为武汉。武汉成为国民政府的首都。汀泗桥,成了守护武汉三镇的西南要塞。

  从此,汀泗桥走进了中国历史,古塘角也在中国史书上有了自己的名字。汀泗桥人组织的运输队、担架队、铁路破坏队,紧跟着北伐军,一路攻入武昌城,也把“汀泗桥良心”写进了中国历史。

  北伐战争的胜利,让汀泗桥人看见了革命的曙光,切身感受到了这支正义之师给他们带来的改变。无论从思想上,还是从生活上,汀泗桥人都发生了重大变化。思想上,他们完全接受了“革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的观念;生活上,昔日他们被土豪劣绅欺压,当牛做马,如今他们开始挺起腰杆,扬眉吐气地做人了。遗憾的是,在后来的革命斗争中,以黄埔军校学生朱铭骨、周九商为代表的一大批汀泗桥人倒在了追求信仰的道路上,未能看见中华民族的独立和他们为之奋斗的新中国的建立。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发起了全面侵略战争。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1938年南京失守,国民政府从南京迁至武汉,武汉再一次成为中国的京畿重镇。在武汉保卫战中,汀泗桥再度位居军事重地,书写了“两次卫京畿”的历史。当一架轰炸武汉的日军飞机坠落在汀泗桥附近的农田里时,本已逃生的日军飞行员被当地农民用锄头打死。找到日军飞机残骸和飞行员尸体的日本人,抓住一对在田间劳作的农民夫妇,割下他们的头颅挂在汀泗桥示众,试图吓倒汀泗桥人,却激起了勇敢的汀泗桥人对日本侵略者的更大仇恨。武汉失守后,汀泗桥随之沦陷,成了日军进攻长沙的物资供应基地,日军在东城门派重兵把守汀泗桥。汀泗桥西街有着48口天井的大商铺春生裕、有着几重庭院的大商号同德园,都成为日军的物资仓库。李先念率领的新四军五师战士,为了保住长沙,千方百计袭击日军物资仓库,意图切断进攻长沙的日军物资供应。在老百姓的暗中帮助下,新四军火烧春生裕。汀泗桥街上的耄耋老人,至今依然记得当年每到半夜被枪声惊醒,天亮时看见街头巷尾倒在血泊中的新四军战士的惨烈场面。人们偷偷地为战士们收尸,将他们埋葬在虎视粤汉铁路的塔垴山上。

  自从谋求中华民族独立解放的火种在汀泗桥播撒,熊熊的革命烈火再也没有熄灭过,反而因为对“革命”独有的切身感受,汀泗桥人以巨大的激情投入其中。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部队接收汀泗桥,占据了这座军事重镇。当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武汉,一路高歌猛进直取汀泗桥时,历经战火锻造的汀泗桥人,看见解放大军到来,站在汀泗桥上,冒着呼啸的子弹,挥舞着铁拳高歌“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勇士们前赴后继地冲上河中的竹排,冲向河对岸敌军重兵把守的西街,在枪林弹雨中,烈士的鲜血一次次染红了汀泗河水。此时此刻,汀泗桥人义无反顾地汇入革命洪流,以血肉之躯迎接新的曙光。

  为中华民族独立、解放而战的烈士英魂,在汀泗桥上空化作万道霞光,渐渐融入历史的天空。

  汀泗桥解放了。第一支进入汀泗街庆祝解放的腰鼓队进街了,他们来自古塘角村。紧接着,几十支腰鼓队从汀泗桥四面八方涌进了东西两街。汀泗桥锣鼓喧天,胜利的喜悦、新生活的憧憬写在人们的心上,洋溢在人们的眸子里。

  在这座南鄂小镇燃烧了近百年的战火就此熄灭。伤痕累累的汀泗桥,经受过无数次血与火的洗礼后,依然静静地躺在碧波荡漾的汀泗河上,以钢铁般的意志,迎接着太平盛世的到来。

  过去的汀泗桥以汀泗河为界,东西两街分属咸宁县和蒲圻县管辖。在旧商会和黑恶势力、土豪劣绅的操纵下,东西两街的大小商家,为了各自的利益,年年厮杀,年年血染汀泗桥,也给这座饱经战乱的南鄂小镇留下了伤心的记忆。

  在汀泗桥,还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那就是湖南移民。在地域上,洞庭湖与汀泗桥仅距百里之遥。明朝末年洞庭湖发大水,淹没了洞庭湖边和湘江两岸的长沙、湘阴、汨罗、望城、岳州等县的大片村庄,无家可归的湖南难民有的乘木排,有的把年幼的儿女、年迈的父母放进打谷用的丰斗中,有的挑着儿女,沿长江顺江而下,进入湖北境内,在长江边的蒲圻县、嘉鱼县和咸宁县的汀泗桥一带广袤的江滩、湖滩,用芦苇搭建茅棚,围湖造田,谋求生路。到了汀泗河两岸湖滩的一支湖南难民,以他们的忍辱负重、勤劳坚韧在汀泗桥立住了足,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参与汀泗桥的商业竞争。这座本来就在战火中飘摇的小镇,又因为咸宁、蒲圻、湖南三股势力的角逐变得更加血雨腥风。

  在湖南、湖北地区抗日的国民党某集团军司令霍奎章,为解决汀泗桥这三股势力之间的矛盾,凝聚抗日力量,想出了在汀泗桥设立湖南县的办法,将集聚在咸宁、蒲圻、嘉鱼、汉口长江边的湖南移民统一划归湖南县管辖,使这些在湖北已经落地生根的湖南人由地方政府管理,不再是无根的漂萍,在湖北的地盘上刀光剑影争天下。但由于抗战日紧,霍奎章这一愿望终成泡影。今天,在这里的湖南移民中,对这段历史仍有记忆的已寥若晨星。

  和平对于汀泗桥人来说,是企盼了上百年的愿望。解放了,战争的硝烟已经褪去,但商战的硝烟仍然弥漫上空。为了解开这个几百年形成的死结,新生的湖北省人民政府决定将划汀泗河而治的汀泗桥合并成一个行政区,即划归咸宁县管辖,使河两岸共用一个“汀泗桥”名的湖北人和湖南人,在和平的环境中和睦相处。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却受到了国民党潜伏势力和西街一些土豪劣绅的阻挠,他们暗中鼓动蒲圻人反对将汀泗桥西街划入咸宁县管辖,并集结了3000多人与驻扎在汀泗桥的解放军一个连对抗。对抗中一名暴徒从解放军战士手中抢夺枪支,引发走火,打死1名群众,继而引发动乱。在这次动乱中,汀泗桥西街一些激进的“革命分子”参与其中。国民党潜伏特务更是趁机煽风点火,散布共产党杀害百姓的谣言,越发激起不明真相的蒲圻人不满,双方剑拔弩张,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在反革命分子策动暴乱之际,湖北省人民政府果断决策,将7名参与组织暴乱者押上审判台,公审枪决。这7人中除国民党潜伏特务外,包括共产党自己培养的革命“骨干”,他们是西街商会会长、民兵连长、妇女主任和店员工会负责人。在被宣布枪决的7人当中,因为妇女主任身怀六甲而免于立即执行,其余6人被当场执行。这些昔日的革命骨干,在大局面前迷失了政治方向,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令人扼腕。共产党忍痛处决了自己精心培养的革命骨干,却没有损伤老百姓一根毫毛,使汀泗桥人心服口服,安稳地平定了反革命暴乱,将为各自利益厮杀了几百年的汀泗桥三股力量三合而为一,才有了今日详和平安的汀泗桥镇。

  新中国成立后,汀泗桥人同全国人民一样,经历了土地改革和公私合营。土豪们的田地、房屋、农具、财产被没收,分给了世世代代当牛做马的穷人;汀泗桥街上一百多家大小商号,按行业成立了供销社、铁器社、竹器社、木材加工合作社等,昔日的店员、苦力、伙计,不再是被剥削、被奴役的下人。他们当家做了主人,再一次以巨大的革命热情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中。

  只可惜,在砸烂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革命激情”中,汀泗桥许多古老的建筑被摧毁。

  大商号春生裕、同德园,今天成了镇政府办公区、粮仓,许多旧商铺次第拆除,原地建起了新式楼房;昔日香火旺盛的庙宇被砸烂,如今仅从幸存下来的“庙巷”中,依稀可见它的墙基和老土;当年英王陈玉成火攻曾国藩部被烧炸了的大门石枋还在,曾国藩战败躲藏的寿春堂被它的后人拆除了半边外墙,建起了两层小洋楼。但是,从紧邻汀泗桥的“三泰行”门楣上的3个苍劲大字中、从红花院那几间失去了往日风花雪月的旧屋宇上,仍然能看见古老繁华的汀泗桥身影。尽管汀泗桥街上那一百多家商铺的招牌已荡然无存,但寿春堂、春生裕、同德园、三泰行、聚成米行、余庆、玉丰和、南洋照相馆、刘记剃头铺、田记铁匠铺、金万顺木材行、陈长春药房、丰埠钱庄、刘顺兴银楼、颐易楼、颐和隆、景阳楼、同兴楼、肖志大丝烟铺、锦庄衣庄、华丰、德茂和、龙恒升、董记马号、凡爱西药房、余记豆腐房、叶德和麻花铺等一大批叫得响的商号,犹如铺在南鄂大地上的历史画卷,定格在人们的记忆里,它们的故事,成为当地百姓茶余饭后永远的话题。

  今天,承载着汀泗桥历史的地名还在。塔垴山、胭脂巷、庙巷……老街上,穿越其中,仍然能从那些废墟中读到古镇的精致与排场,闻到缭绕烟火的味道,感受到那个年代的脉搏和律动,触摸到历史深处的一缕缕气息、一丝丝苍凉、一次次悲壮。那里的每一片瓦、每一根梁柱、每一截残垣断壁,都见证着汀泗桥的历史烟云、传奇故事。

  今日的汀泗桥人陆续搬出了老街,在武汉至长沙的大国道边建起了商业新区,再次离开了他们的“祖居地”,却恰恰使象征着乡愁的古老汀泗桥原貌得以保留下来。这也许是天意。

  以商成镇的汀泗桥,“信”是商家立业之本。这个蕴含着哲学意义的中国文字,被世世代代的汀泗桥人虔诚地奉为行为法则,由这个字所衍生出的诚信、守信、威信、言而有信等中国传统道德体系中的基本价值理念,也深深植入他们的生活,生生不息地流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脉中,成为他们征战商场、无往不胜的利器。

  过去,这里的茶叶、苎麻、桐油、生漆、木材等主要在国內销售。新中国成立后,因为安定的社会环境,这里的贸易更加顺畅,尤其是丰富的楠竹资源,孕育出一批批能工巧匠,做出精美的竹床、竹椅、竹桌、竹帘、竹桶、竹筷、竹碗等等,不仅在武汉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还进了南京、上海,通过国家商业渠道远销海外。1965年8月,汀泗桥历史上又迎来了新的辉煌——“全国农产品商品化交易会”,这是汀泗桥历史上第一次承办全国性盛会。来自全国各地的政府官员和商贾聚集汀泗桥,让大家重新认识了这个昔日的军事重镇在和平时期的长足发展。在这次会议上,当地出产的苎麻在全国纺织原材料评比中荣获金奖,被国家认定为最优质的工业原材料。汀泗桥供销社因为“百问不烦,百挑不厌”的热情服务,成为全国商业战线的一面旗帜。“内学汀泗,外学利农”的标语口号一时风靡全国各行各业。昔日的军事重镇摒弃了戈矛,一举成为江南的工商业重镇。

  改革开放后,松了绑的汀泗桥镇更是如虎添翼、飞跃发展,以商起家的汀泗桥人有了更大的舞台。

  因北伐战争而名扬天下的古塘角村,原是一片湖野。当年,许多湖南难民逃到这里,选择山坡盖起茅草棚安身,围湖造田,安家置产,开垦出了数百亩良田,在这里逐渐形成了延绵数里的茅棚街。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是汀泗桥向国家交纳公粮的大村。但已经在血脉中植入了“无粮不稳,无商不富”的人们,突然被改革开放的春风唤醒,他们又以巨大的激情投入到了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奋力搏击商海,你追我赶地奔向富裕之路。

  姚文祥,祖籍湖南湘阴,是湖南移民的第四代。他兄弟姐妹5人,昔日一家老小住在茅棚,吃饭靠借粮,读书靠向学校打欠条。1989年,姚文祥高中毕业后进了咸宁县钉丝厂,成了一名国有企业职工,端上了铁饭碗。也许是他出生在汀泗桥这个因商而富甲一方的缘故,抑或是目睹了改革开放后村里涌现出许多万元户,姚文祥开始静心思变。1992年年初,他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辞职下海到广东打工。初到广东举目无亲,他靠打拼积累到一点资本,又向亲戚朋友借了10万元,买了一辆大货车跑运输,但不久亏得血本无归。他靠着“在什么地方跌下去,就在什么地方爬起来”的信念,重新站了起来,在广东做起了土方工程,迅速翻了本。有钱后他回家承包了300多亩山林,同时兼顾跑运输、开挖掘机,年收入40多万元。如今,他早就拆掉茅草棚,住上了大别墅,还在咸宁城买下一栋楼房搞经营,供两个儿女上大学。

  李文化,一个典型的靠山吃山的汀泗桥农民,也是汀泗桥土生土长的湖南人,家里原来也住茅棚,很穷。改革开放后,他瞄准了城市建设的商机,承包了几百亩山林,开始育苗木搞园林绿化。李文化靠开阔的视野、勤劳的双手、超人的智慧,迈步富裕的行列,开上了小汽车,住上了别墅,同样在咸宁城拥有一栋门面房经商,年收入过百万。

  周军,祖上就是当地人,他一家人原来住着泥巴屋,辛苦一年收入才几千块钱,糊口都难。改革开放后,他承包了800亩山林,办起了砖厂、竹木加工厂,如今成了远近闻名的“周百万”。

  致富不忘乡亲。姚文祥带动乡亲们跑运输,李文化带领乡亲搞园林绿化。周军安排乡亲就业,每年仅向乡亲们发工资一项就达60多万元。他们成了致富一方的带头人。

  1984年,著名电影导演谢添来汀泗桥选拍摄《生财有道》外景,一眼看中了湖南人搭建的十分整齐、美观的茅棚,不久便在古塘角村开机拍摄,当地百姓成了群众演员,同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茅棚一起上了银幕。与拍电影密切相关的一件事此时发生了,它扑朔迷离,十分神奇。在姚文祥家茅棚旁边的一户危姓人家的堂屋,挂着一块从清朝流传下来的大木牌匾,上面雕刻着“生财有道”4个大字,不晓得是谢添看中了这四个字,还是原来的剧本就叫“生财有道”,反正电影面世后呈现在国人眼前的是《生财有道》。让人们万万想不到的是,《生财有道》作为农民致富的号角,在全国热播之时,这块挂在危家祖堂屋几百年、作为湖南人祖训传世的大木匾不翼而飞,至今下落不明,有湖南人解释是被“有识之士偷走了”。这块牌匾的老主人危友生已经溘然长逝,危氏后人以达观心态期待着这块承载着许多传奇、许多不解之迷的大牌匾再现人世。倘若这块充满致富奇迹的牌匾,某天浮出水面,那将又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星移斗换,许多年后,古塘角村昔日的茅棚不见了,换为一栋栋宽敞明亮、中西合璧的别墅。家家户户门前有了宽阔的水泥路,路两边花木掩映,绿树成荫。这里再一次被电视剧《人在囧途》的导演看中,成了拍摄外景地,上了荧屏,轰动全国。

  在古塘角村,至今保持着淳朴的民风。作为湖南人媳妇的湖北女子吴安意是这个村的党支部书记,在这个湖南人集聚村任职20多年来,湖南人没有因为她是湖北人而排斥,其中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没有把湖南人当外人,而是当成了自己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她深情地告诉我,湖南移民这个群体十分勤劳善良,非常团结,从无打架斗殴现象。过去湖南人有女不外嫁,都嫁给同样有着漂泊命运的湖南人。今非昔比,她们不少人嫁给了湖北人。也有湖南小伙娶当地的湖北姑娘,完全融入了汀泗桥,成了名副其实的汀泗桥人。我同他们交流时,间或从他们偶尔夹杂的乡音中,才能听出他们是湖南人。也许这就是他们留下故乡最原始、最纯粹的印记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背井离乡的湖南人,将永远融入湖北的山川大地,在这块美丽传奇的风水宝地上,与湖北乡亲世世代代涵养自己的血脉,传承着中华民族的精气神。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今日的汀泗桥人,凭着对历史文化的尊重,用心呵护着这张弥足珍贵的名片。在新的历史时期,古老的汀泗桥焕发着新的生机。

  2008年12月22日,汀泗桥镇从北京迎来了“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汀泗桥”又一特大喜讯。从此,汀泗桥这座历经无数风雨沧桑的历史名镇,被列入了国家保护和建设计划。一度沉寂的汀泗桥,随着新时代的节奏,以其独有的古镇风貌,再现荣光!

  2009年,汀泗桥再一次迎来全国性会议。“全国水稻无公害化种植现场会”在这座历史名镇召开。汀泗桥农业环保种植经验在全国水稻种植区推广。汀泗桥又一次在中国历史上留下记忆,为国家食品安全作出积极贡献。

  如今,汀泗桥镇正按照党的十八大要求,正朝着新型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迈进。

  经汀泗桥政府首批规划,在云雾缭绕的深山老林里开发了13000亩新茶园。川玉茶作为老字号,所开发的新茶品质上乘,一经面世,即供不应求,先后荣获“第七届中国国际有机食品博览会金奖”、“上海国际文化旅游节中国名茶金奖”老字号,做成了国际品牌。

  神童牧业和温氏养猪今年相继落户汀泗桥,这是当地又一大规模化产业,建成后年出栏生猪50万头,是目前华中地区标准化肉猪养殖基地之一。

  八十九年后的今天,在汀泗河上静静躺了八百年、唯一见证了这座南鄂古镇八百年风雨沧桑的汀泗桥重修了,又以红梁碧瓦再现人世。这是太平盛世给它的荣耀,没有人希望它再次被战争的炮火摧毁。这里的山山岭岭埋葬着无数烈士英灵,人们更不希望再因战乱添新坟。时至今日,饱受战争之苦的汀泗桥人,仍不时能从河道的污泥中挖出尸骨和枪支残骸。这些无名尸骨无论是战争中哪一方的战士,这些枪支残骸无论在当时是为正义还是为非正义而战,都警告人们战争的可怕,和平的不易。它警醒人类远离战争,珍惜和平,才是唯一要做的大事。

  现在,由我书写的“汀泗桥”,这三个高悬桥上苍茫厚重的大字,我希望它永远镌刻在每个过往汀泗桥的世人心上。

  中国人的中国梦,在过去和现在,有着不同的解读。过去中国人的梦想是争取民族独立,彻底终结外国侵略者在中国土地上杀人、掠财的历史。今天中国人的梦想是争取民族复兴,国家富强,人民过上和平安宁幸福的日子。

  对于汀泗桥来说,在中国梦的大背景下,复兴汀泗桥镇的昔日盛况,应该是一个美好期盼。据咸宁地方志记载,清朝咸丰年间的汀泗桥“官宦巨贾,彩衣竞舞于庭前,高朋满座于堂上。汀泗河中画舫琵琶弄弦,汀泗桥上宝马香车争弛。满街罗绮珠翠,人流塞途,争购百物,席地不闲。”今日的汀泗桥,虽在国道边形成了另一个繁华的市场,却冷落了古老的汀泗老街,若能让它再现桥上宝马香车,桥下琵琶弄弦,那该是一处多么怡人的景象。历史之所以不被人们遗忘,是因为它可以以史为鉴,可以教育后世,明得失、知兴替。汀泗桥承载着中华民族一段那么厚重的历史,足以为后世提供诸多治国兴邦的教训。可惜的是,汀泗桥的部分古建筑由于后人疏于保护而逐渐破败,风姿不再。

  值得欣慰的是,当地政府对汀泗桥老街早就采取了保护措施,对古镇做出了恢复规划。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再动。古街中的一砖一瓦,不得再添新建筑。因此,今日来到汀泗桥的人们,还能依稀看到这座古镇昔日的繁华。我对复原这偌大的古镇充满信心,其理由是,除了历史的厚重和人文的积淀,这里有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有新鲜的空气、安全的食品、洁净的水源。这里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生态环境优美,资源丰富,得天独厚,很适合有识之士在这块黄金宝地上“开疆拓土”,营造绿色世外桃源,吸引国内外投资者和游客的目光。

  整合天下赢。恢复汀泗桥历史遗迹,势在必行。

  塔垴山,北伐战争的主战场。山上北洋军的战壕还在,他们架设重机枪封锁粤汉铁路汀泗大铁桥和汀泗廊桥的碉堡已经复原,过去树木葱笼,风景宜人,现在植上了新苗,待来日长成参天大树。

  丁四庙。过去汀泗桥后人为纪念丁四修桥善举而修建的丁四庙,永远是人们心中最响亮的名字。汀泗桥人世世代代记得“丁四”这个名字。今天重建,意义非凡。

  宋代古井、孔子文庙、塔垴山下的六层古塔、大牌楼等,恢复有望。

  红花院。烟花散尽,却是人们心中永远的痛。这座古妓院在日本人占领汀泗桥后,被日军变成了慰安所,被日军强征来的慰安妇们在这里留下了几多血泪,留待后人考证。呜呼!汀泗桥的老人记得日军投降时,在红花院大门外架起干柴,枪杀了被他们蹂躏的慰安妇,同那些因为受伤还没死断气的日军士兵一起放在火上化成灰烬。

  胭脂巷。通往红花院的巷道里的老石板还在,这条充满脂粉气的烟花巷道旁那家肖志大丝烟铺不在了。吸大烟,是那些烟花女和慰安妇们宣泄心头怨恨的方式,这间紧邻汀泗桥头,又紧邻红花院的丝烟铺,有多少妓女进出?红花院、胭脂巷、烟丝铺,希望你永远沉入记忆的海底,掩埋昔日的伤痛。

  大商号春生裕。那里记载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攻打长沙城、导致长沙被一场大火烧毁的一段历史,要让它再现人世,向世人诉说日军罪行,才能不忘国耻。

  竹场街。过去繁华的竹场街遗址,今日修起了气势恢宏的北伐战争纪念馆,形成了新的集市,已名存实亡了。

  隐于西街庙巷之中的大寺庙。昔日暮鼓晨钟,香火绵延,如今唯有大规模修建才能恢复古刹当年的清净庄严。

  以汀泗桥为界,东街的戏院西街的戏楼。过去武汉的汉剧、楚剧名角经常被请到这里来唱对台戏,万盏灯等角儿都是汀泗桥的常客。如果能在这座古老小镇中再次听见国之瑰宝,那该多好?

  有着千百年历史的汀泗桥镇,历经了唐代的贞观之治,宋朝的天下太平,明代的洪武兴邦,清朝的康乾盛世。今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仅仅六十余载,汀泗桥人便在这块激情燃烧的热土上再造了一个现代都市,远远超过了旧王朝千余年的积累。这不能不说是中华民族独立、富强,人民当家作主创造的奇迹。

  我坚信,未来的汀泗桥会更好、更美。新镇与古镇相得益彰!

  我坚信,因为中华民族的日益强大,历史的悲剧不会再在这座南鄂小镇重演。和平、安详的阳光会永远照耀着这座激情燃烧的历史古镇。

  汀泗桥,我将用我的热血和汗水再一次为你挥洒:“有此桥才有汀泗,无北伐则无中国”;“沧海桑田八百载,和平盛世亿万年。”

  (本文获“沙家浜精神”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全国征文散文类第一名,收入《永远的沙家浜精神》,徐忠志、张建国主编,作家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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