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亮”的风采

　　我说的“嘎亮”就是光头，不是打靶的光头，也不是考试的光头，而是真正的光头，就是“秃子”——辽南当地人称为“嘎亮”。

　　当新兵时在山沟里，洗澡、理发都不便，时间一长，满屋十几个大小伙子的头上都散发着一股齁咸的气味，这些味道集合在一起，谁都不好受。

　　那天，班长用商量的口气对我说，咱们一起剃个光头怎样？班长或许觉得我是班里略有点讲究斯文的兵，跟我商量有影响力，不知剃光头这样的“粗”事搁我身上是否乐意。哪知我正在为满头的刺挠发愁呢，班长一说，我当即赞同，还追加了一些理由：身在山沟里，白天兵看兵，剃光头和留背头是一个身份。况且听人说，剃了光头可以改变血液循环，促进头发生长。现在，兄弟几个趁着见不到人的时候，尽管剃光，等有朝一日出山，留起乌黑浓茂的黑发，那多神气呀！我的痛快出乎班长意料，他马上派我去连部文书那里借理发工具。

　　文书听我说明来意，出奇地热情，把一大包的理发工具都抱了出来让我选，都拿走也行，我只挑了一把推子。他很奇怪，你们理发不用剪子也得用梳子呀？我神秘地一笑，说：不用，你就瞧好吧！

　　班长起初还问：你们中间谁会理发？可话刚出口就知多余了，还用谁会吗？到头来都是剃光头，会和不会还不一样？可也有的战友建议说，既然是理发就应该通过这个机会锻炼和培养一名理发员。班长觉得有道理，就决定先培养我，让我“主刀”，他则自告奋勇地说：“我来第一个！”

　　我操起推子就剪，哪知那推子不听使唤，一夹一松竟带起几根头发根儿来，疼得班长直咧嘴，嘴里却说：“没事，大胆整！”

　　我开始还试着给班长设计个发型，先是想中分，后来推歪了，就改成板寸，结果头发还是长短不一，战友们在一旁指手画脚，这个说这上面得往上推推，那个说那疙瘩得去去，结果弄得深一块浅一块的，最终还是推成光头完事。

　　班长憨厚地笑着，任我的推子像疯狗似的乱啃，剃过之后，他找来镜子一照，煞是满意，用命令的口吻说：“愣着干啥？挨个儿来，晚饭前结束战斗！”

　　于是，全班战友，按大小个儿排着，逐一在我手下“过刀”。轮到我时，我点名让老姜剪。老姜也是新兵，可为人老实厚道，不至于坑我。可谁知这个提议好像激发了全班的“复仇”心理，大家纷纷要为我设计发型，这个抢过去推两下，那个又过来弹个“脑嘣”，弄得我哭笑不得。最后班长发了话：“别闹了，快开饭了，马上收工！”

　　老姜三下五除二地给我推了一个大光头，班长备好了热水，我一头扎进去，使劲搓着多日未洗的头皮，顿觉神清气爽。大家也都说：“剃了光头，真的感觉清凉多了！”

　　晚饭后，我们去俱乐部参加团里点名，随着值班排长一声“脱帽”的口令，我们班13颗光头齐刷刷地亮相，在白炽灯下熠熠闪光，赢得全场一片惊奇的目光。

　　点名之后放电影，团里的家属、孩子和驻地群众陆续入场。我们没动地方，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在班长的指挥下，扯着嗓子高唱：“军旅在阳光下放光辉，我们是光荣的人民军队，枪林弹雨中跟着党前进，万里征途上无坚不摧……”

　　好多年后，当时在场的一个女孩对我说：那时看到你们这帮剃着“嘎亮”的小伙子起劲地唱歌，显得阳刚十足，真是一道风景呢！我不无得意地说，那都是出自我手呀！

　　只是，直到今天，我也不会理发，因为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肯让我练手。

　　(作者系辽宁省散文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