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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主编高兴谈捷克文学:捷克为何有那么多大作家?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4月05日08:43 来源:早报

  ■ 《世界文学》主编高兴谈捷克文学:中国有昆德拉热,但捷克人更愿读赫拉巴尔

弗拉迪斯拉夫·万楚拉

  “不洁与污秽的代言人,只知道受缚于胡说八道的词句,受缚于拐弯抹角、不知所云的清规戒律。”

  ——《无常的夏天》

米兰·昆德拉

  “没有一点儿疯狂,生活就不值得过。听凭内心的呼声的引导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每一个行动像一块饼似的在理智的煎锅上翻来覆去地煎呢?”——《不朽》

雅洛斯拉夫·哈谢克

  “伟大的时代就得有伟大的人物出现。有一种谦卑的、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们所表现出的品德,连亚历山大大帝也将显得黯然失色。”

  ——《好兵帅克》

伊凡·克里玛

  “生活如果不通过行动使之丰富,不以奋斗努力代替反省,它将会变成越来越不可理解,不可琢磨,越来越富有敌意。它引起焦虑和衰竭。”

  ——《布拉格精神》

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

  “只有人才能在艰难岁月中 ,靠梦想和希望充饥。”

  ——《柳条哨歌》

瓦茨拉夫·哈维尔

  “我仍然深信政治并非本质上即不光彩的事情;就其不光彩的一面来说,只有不光彩的人们令政治不光彩。”

  ——《政治、道德和教养》

赫拉巴尔

  “在这场暴风雨中,我曾经那般信赖的书本竟没有一本前来解救我、一言一语都没有。”

  ——《过于喧嚣的孤独》

  3月30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捷克总统泽曼陪同下在布拉格参观斯特拉霍夫图书馆。习近平表示,能够看到如此丰富的艺术和文化珍品,实属难得。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积淀是捷克人民拥有的一笔宝贵财富。

  谈及捷克文化,必须提到捷克文学,因为这里诞生了卡夫卡、哈谢克、塞弗尔特、昆德拉等世界级文学巨匠。4月1日早报记者专访了《世界文学》主编、东欧文学研究学者高兴,就捷克文学的历史发展、特色与繁荣成因展开漫谈。

  上个世纪捷克文学的

  两次繁荣

  “总的来说,捷克文学的历史不是特别的悠久,但捷克在20世纪曾有过两次文学艺术的繁荣。”高兴告诉早报记者,第一次繁荣是20世纪初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成立后,捷克出现了许多文学大家。比如人们熟知的雅洛斯拉夫·哈谢克(1883-1923)、弗拉迪斯拉夫·万楚拉(1891-1942)、卡·恰佩克(1890-1938),还有曾经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捷克诗人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1901-1986)。“这一批捷克文学家一下子将捷克文学提升到了欧洲文学的高度,可惜这个文学进程被第二次世界大战打断了。”

  1938年,德、意、英、法四国首脑签订慕尼黑协定,命捷克斯洛伐克将苏台德地区割让给纳粹德国,之后捷克斯洛伐克又进入了被占领时期。“但即便在被占领时期,捷克亦有出色的作家和作品。”高兴举例为中国读者所熟悉的红色经典《绞刑架下的报告》作者尤利乌斯· 伏契克(1903-1943),还有恰佩克、万楚拉,“他们都被德国法西斯杀害了,但他们的作品还是让人们感受到了捷克文学的存在。”

  而第二次繁荣则源于20世纪60年代,那时有瓦茨拉夫·哈维尔(1936-2011)、米兰·昆德拉(1929-)、伊凡·克里玛(1931-)这三位并称为“捷克文坛三驾马车”的大家。“这些人在上个世纪60年代,比如我们现在会提到的‘布拉格之春’中以作家的身份发挥了特别积极的作用。昆德拉的代表作《玩笑》就是在60年代初出现在捷克读者的视野中的。”

  1968年8月,捷克“布拉格之春”以被镇压告终。“这时捷克文学重新跌落低谷。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捷克作家还是用他们的方式让作品发出声音。所以我认为捷克作家最让人钦佩的是他们的道义感和责任感。每次到了国家和民族的关键时刻,我们都能看到捷克作家的身影。这是许多捷克作家,也是许多东欧作家感人的一面。”高兴说,比如伊凡·克里玛的回忆录《我的疯狂世纪》,对捷克的20世纪历史进行梳理和反思,“就充分体现了这样的道义感和责任感。”

  捷克何以有这么多

  文学大家?

  在高兴看来,捷克文化其实由三种组成:本土文化、德语文化和犹太文化。因此,用克里玛的话说,捷克文化是一种“奇妙的混合”。

  “卡夫卡一辈子在布拉格生活,可谓布拉格作家。有意思的是尽管卡夫卡和哈谢克是同一代人,还在同一年出生 ,但是他们代表着两种文化。捷克明信片上会印着哈谢克和卡夫卡举着酒杯一起喝酒,但其实这是人们的想象,这两人一生都没有碰过面。”

  但三种文化的共性在于,文学成为他们抗衡黑暗的武器。即便最困难的时候,捷克作家也没有停止写作。高兴认为,某种程度上,捷克曾经高度政治化的现实以及多灾多难的痛苦经历恰好为文学和文学家提供了特别的土壤。比如家喻户晓的《好兵帅克》及其作者哈谢克。“借用帅克这一人物,哈谢克把皇帝、奥匈帝国、密探、将军、走狗等等统统都给骂了。读者,尤其是捷克读者,读得也很过瘾,很解气,很痛快。”

  “我认为哈谢克最大的贡献是他为捷克民族和捷克文学找到了一种声音, 确立了一种传统,那就是幽默和讽刺。”高兴说,在《好兵帅克》中,哈谢克的幽默和讽刺恰变成了一件有力的武器,特别适用于捷克这么一个弱小的民族。在高兴眼里,几乎所有捷克作家的作品都会散发出幽默的气息。但他们的幽默又是那么的不同:哈谢克的幽默中藏着嘲弄,昆德拉的幽默中具有冷峻,哈维尔的幽默中包含荒诞。连塞弗尔特的诗也充满了幽默。“但在塞弗尔特的幽默中,我们感受到的只是亲切、自然和情趣,而这些都出自温柔。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所说的那样:‘他歌颂鲜花盛开的布拉格和春天。他歌颂爱情。他是我们时代中一位真正伟大的爱情诗人。他歌颂所有的女性——姑娘、学生、有名的和无名的,年轻的和年老的,包括他的母亲——世上他最爱的人。’”

  “一个小国面临着许多强权,在军事上难以和大国抗衡。在一次次被侵占、吞并中,国家主权随时可能被剥夺。而文学在这时候就成为一种特殊的武器。比如1968年镇压‘布拉格之春’后,很多捷克作家就以地下方式进行创作。”不仅捷克如此,高兴还拿波兰举例,这个在历史上也曾一次次被侵占吞并的国家。“在波兰主权都还没恢复的时候,恰恰是获得诺奖的波兰作家亨利克·显克维奇让人们想到波兰的存在。”他感慨,对捷克、波兰、匈牙利这些小国来说,有时恰恰是文学表明了它们的存在。

  捷克人称赫拉巴尔为

  “始终不缺席的作家”

  “我个人认为,最近几年由于我们大量译介了昆德拉、塞弗尔特、克里玛和赫拉巴尔的作品,中国其实已经出现了小小的捷克文学热 。”

  高兴提及于上个世纪80年代“进入”中国的昆德拉。虽然现在很多人已经把昆德拉当成法国作家,但高兴还是更愿意把昆德拉看成捷克作家。“因为他的主要代表作都是以捷克为背景,他人生的主要经历也是在捷克度过的。”在高兴看来,昆德拉与拉美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是上个世纪末对中国作家与文学影响最为深远的两位外国作家。“昆德拉的书在中国一直属于长销状态。他的所有作品几乎都被翻译到中国来了,甚至有一些他自己都不大承认的作品。当时还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盗版, 社会上一直有一股‘昆德拉热’。” 高兴说,昆德拉确实是世界文坛不可忽略的作家,“他的作品已经上升到对人类境况进行哲理沉思的高度。”有意思的是,在捷克生活的那一段时间里,高兴却发现捷克读者更愿意承认的作家不是昆德拉,而是《过于喧嚣的孤独》的作者博胡米尔·赫拉巴尔(1914-1997)。

  “捷克读者可能更钦佩赫拉巴尔,他们称他为‘始终不缺席的作家’,也就是始终留在祖国的作家。”

  “捷克读者认为赫拉巴尔是最具有捷克味道的作家,他生前喜欢去酒吧,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尤其是来自底层社会的朋友。而昆德拉在一些捷克人眼里,某种程度上已成为‘在法国对捷克现实指手画脚’的作家。 ”

  高兴说,和中国人习惯在安静地方写作不同的是,捷克很多作家喜欢在酒吧写作。赫拉巴尔说起自己写作的秘诀,是“生活,生活,生活”。

  走与留之间的捷克文学

  始终留在捷克的作家还有伊凡·克里玛,高兴也曾亲自拜访过他。这位曾历经苦难、也有机会留在国外的作家引起了高兴的好奇。高兴问他,明明有机会留在美国,为什么还回捷克?克里玛的回答是,“布拉格是一个神秘的、令人兴奋的城市,有着数十年甚至几个世纪生活在一起的三种文化优异的和富有刺激性的混合,从而创造了一种激发人们创造的空气,即捷克、德语和犹太文化。”

  “他说他实在太爱他的祖国,太爱布拉格了,他愿意存在于母语氛围中,尽管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被禁止写作。”高兴说,捷克作家有一种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现在很多捷克作家会反复强调捷克属于中欧,而非东欧。因为东欧更多是一种特殊的历史和政治概念。“比如昆德拉,如果你说他是东欧作家,他是会生气的,东欧这个概念容易遮蔽文学艺术的价值和光芒。”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曾为昆德拉写过一首诗《在走和留之间》。“在捷克、在东欧,有作家出走,也有作家停留。出走的不少。但这些出走的作家往往借助大国的平台介绍自己祖国的文学。”

  高兴还举例在198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诗人、作家切斯瓦夫·米沃什。“他曾定居美国,办签证时还差点被美国拒签。”但有了国际声誉后,米沃什又不遗余力地介绍波兰文学,推荐波兰作家,甚至亲自编选和翻译了大量波兰诗歌和作品。

  “东欧文学可以分为海外文学和本土文学,这两部分都很重要。应该说捷克既有赫拉巴尔、克里玛这样的本土文学作家,亦有昆德拉、史克沃莱茨基这样的海外文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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