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本色不改邻家翁

　　倘若听说谁家的李树因去年主人伺候周到而知恩图报地生出人参果甚或更加名贵的物什，又因今年主人疏于照顾而生出歪瓜或者劣枣予以敷衍，定会令人 笑掉大牙。因为我们知道，植物决不会因为生存环境的优劣而改变其本色性质，正所谓“种瓜得瓜，点豆得豆” 。同理，倘若我们用植物本色不变的理论去苛求某些功成名就人士回归到鲤鱼跃龙门之前的那种勤劳、简朴、谦逊、宽容甚至更多褒义词的本色序列，亦是定会令人 笑掉大牙。因为，随机应变是人，以不变应万变是神，以神的标准规范人的做派，实在难似登天。基于此，能数十年保持本色不改者，实在令人敬佩。著名作家、中 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忠实先生便是其中的一位。

　　陈忠实的本色不改，至少可以用一个甲子来衔接。无论默默无闻之时，抑或蜚声文坛之后，他的骨子里始终继承和保持着关中农民对事认真甚至倔犟、待人朴实乃至迂腐的“邻家翁”风范。

　　先说对事认真甚至倔犟。1991年，陕西省委酝酿省文联和省作协换届工作，拟任省作协副主席、专业作家陈忠实为省文联党组书记。当时他还在乡下 老家创作长篇小说《白鹿原》 ，对此事完全不管不问。后来被催促急了，先后两次写信给主管领导，申明自己“早已确定后半生以写作为主业了” ，“我不愿意调离作协，组织部门如果下任务书调我，我不遵从，不仅我被动，于领导也不大好……如果作家协会人事不好安排，我心甘情愿放弃现任的副主席职 位，只要能保留专业创作这个职业就心满意足了。 ”气得领导接连说了好几遍：“不可理喻！ ” ——为了心目中的主业而拒绝正厅级高官委任，其对事之认真甚至倔犟，由此可见一斑。

　　再说待人朴实乃至迂腐。具有史诗风格的长篇小说《白鹿原》(修订本)折桂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喜爱，20年来畅销不衰。 因慕德艺双馨之名而向《白鹿原》作者陈忠实求索墨宝者络绎接踵。与人为善、好客热忱的陈忠实为了不使求索者失望，亦是为了不糟蹋书法行当，由此被“逼”上 习书之路。功夫不负苦心人，几年下来，其书法颇具神采。然而，无论外界如何高看一眼，陈忠实对自己的书法“仅仅是用毛笔写的字”之“定性”却从未改变。因 是自家“土特产” ，便少了“斤斤”之计较，文朋喜欢，拿去即是，且在名家墨迹市价日益攀升的热潮中公开承诺：凡是作协会员出版作品，索题书名一律分文不取。主人虽如是表 态，但受赠者不忍白享劳动成果，往往会礼尚往来地捧出礼品、现金之类以为谢承，却无一例外地遭到坚决谢绝，道：“以文会友是快乐的事，怎么能当成生意做？ ” ——为了心目中的纯洁与快乐而拒绝礼尚往来，其待人朴实乃至迂腐，由此可见一斑。

　　陈忠实对事认真甚至倔犟、待人朴实乃至迂腐之邻家翁本色，为当代文坛注入清新之风，呼吸其中者，皆有心清目明之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