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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翻译是要忠于原文还是随性创作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06日17:04 来源:西安日报

  泰戈尔唯美、浪漫的诗歌能否译成“重口味”?最近,一部《飞鸟集》把译者冯唐推到了风口浪尖——读者的质疑迫使出版社将译本“召回”,文学界和翻译界也在持续关注此事。那么,文学翻译应该遵循什么样的标准?记者采访了陕西文学界、翻译界多位权威人士,对此事进行解读。

  “我 们彼此相爱,就是为民除害。”写出这样“经典句子”的医生、商人、作家、诗人冯唐,最近又被万千网民和国内外文学界推上了风口浪尖,起因就是他今年7月出 版的译著、印度文豪泰戈尔的《飞鸟集》。其实,冯唐译《飞鸟集》出版后销量不错,不到半年即获得“当当文学榜排名29位”,但同时也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冯 唐译《飞鸟集》在豆瓣上的评分仅为4.3分,近半数网友只打了1分。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1922年郑振铎的译本,虽然已经过去了近百年,但评分却高达 9.1分。很多读者表示,冯唐译本中“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有了绿草,大地变得挺骚”等句子难以接受。与此同时,文学界和翻译界也对冯唐译本 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激烈讨论。有人坚决反对,称之为“文化恐怖袭击”;有人大力点赞,认为这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中文译本”。

  2015年12月28日上午,出版冯唐译《飞鸟集》的浙江文艺出版社通过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由于译本引起巨大争议,出版社决定将其召回,待专家组认真评估后再做定夺。但是,此事引发的争议并未结束。话题仍在发酵——

  冯唐译《飞鸟集》就是个闹剧

  对 于自己的译本,冯唐一直表现得很有信心,回应“让历史和文学史去判断这个公案吧!”在他看来,郑振铎的译本总体偏平实,而自己有能力把中文用得更好,翻译 风格也可以更贴近现代诗,并且尽最大努力追求译文的押韵,以符合汉语诗歌的审美习惯。冯唐在自己的博客里说,“诗不押韵,就像姑娘没头发一样别扭。”同时 他也认为,“诗意不只是在翻译中失去的,诗意也可以是在翻译中增加的,仿佛酒倒进杯子。”

  但谈及这个“公案”时,任教于西安外国语大学 的著名诗人伊沙表示冯唐是在哗众取宠,“用他的轻浮藐视诗歌”。2013年,伊沙曾和妻子、翻译家老G共同出版过译著《生如夏花 死如秋叶》,收录了泰戈尔最经典的《飞鸟集》、《新月集》和《吉檀迦利》。这个译本在豆瓣上的评分达到了7.8分,有读者认为伊沙译本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 特别具有“中国风”,化经典入译文,自然天成,在节奏和语感方面也很有特色。

  谈起泰戈尔,伊沙称自己原先对他诗歌的印象源于冰心的翻 译,“但在自己一年多的翻译中,我对泰戈尔有了重新认识。我认为他是厚重的、充满哲理的,冰心小清新化的翻译让泰戈尔为更多中国人熟悉,但这是误读。我希 望在自己的译文中还原泰戈尔的本来面目。”谈及读者视为经典的郑振铎译本,伊沙也并不认同。在他看来,郑振铎的翻译比较平直,缺乏诗味和诗性。

  至于冯唐译《飞鸟集》,伊沙更是不屑一顾,“这就是一个闹剧。”他说,“他的诗轻浮得很,他的翻译就是按照他的轻浮来的,是对诗的亵渎。”伊沙认为,冯唐这次玩票性质的翻译,是自作聪明,是一种文化的倒退。

  文学翻译首先要忠于原文

  除了文学界的争议,冯唐译《飞鸟集》在翻译界也引来很多质疑,关注焦点即为“是否符合翻译准则”。针对这个问题,资深翻译家、中国翻译协会副会长、陕西省翻译协会主席安危明确表示,文学翻译就是文学翻译,不是译者自己的文学创作,“是以另一种文字形式对原作的再现。”

  其 实《飞鸟集》是泰戈尔用母语孟加拉文写的,后来又由他自己翻译成了英文。虽然泰戈尔在翻译中较好地保留了原有的民族思维特征,但毕竟换了种语言,而且要照 顾西方人的阅读习惯,孟加拉语里面的表达方式、审美要素还是大量流失了。这次冯唐的翻译,就是按照泰戈尔的英译本翻译的。安危告诉记者,无论从何种语言翻 译而来,译者首先都必须忠实于原文,不能以自己的爱好随意篡改。“译文要符合译入语的规范,尽量再现原作的思想感情、氛围情绪、语言风格等文化要素。文学 翻译的理想标准是与原作不仅形似,而且神似。”

  但安危也坦言,要翻译好一部文学作品确实很不容易,翻译诗歌就更为艰难了。“西方的诗歌 有古体诗,有十四行诗;有押韵的,也有不押韵的。那么翻译成中文时,用什么体?押韵不押韵?这需要译者根据原诗的形式、译文的用场以及读者对象来决定。” 在他看来,诗歌翻译家除了要具有相当的语言文学功底外,起码要懂得诗歌,最好自己就是一个诗人。

  谈及冯唐自己强调的译本“现代翻译风 格”问题,安危认为时代在前进,文化在发展,作为文化载体的语言文字自然也随之变化。“为了适应广大读者的阅读习惯,一些经典著作在不同历史时期出现不同 的译本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在译文中迎合网络流行语的做法就不可取了。”安危表示,由于同时接受两种以上文化的直接熏陶和交叉影响,比起一般文字工作者, 翻译家肩负的社会责任其实更为特殊。“他们更有可能使本民族的文学语言兼收并蓄,也理应承担起丰富本民族文学语言的责任,而不是怀着猎奇的心理制造鄙俗的 文字,污染我们的文化。”

  啥书才需要“召回”

  浙江文艺出版社在官方微博上发布“召回”声明后,冯唐译《飞鸟集》在各 大书城都已难觅踪影,不过记者在亚马逊网站上发现,这个译本的电子书仍在销售。但已经于2015年12月30日更新过,并注明已经暂时屏蔽了8篇有争议的 译文。那么,这个让大多数人都略感陌生的图书“召回”,什么情况下才能启用呢?

  据曲江出版传媒公司副总经理史鹏钊介绍,所谓图书“召 回”其实是国家在《图书质量管理规定》中的相关条款。“按照这个规定,已经出版的图书经检查,编校差错率在万分之一以上、万分之五以下的,出版单位必须自 检查结果公布之日起30天内全部收回,改正重印后可以继续发行。如果编校差错率超过万分之五,出版单位必须自检查结果公布之日起30天内全部收回。”但把 这个规定套用在冯唐译《飞鸟集》上,显然有些不太适用。另外,已经购买本书的读者要怎样实现“召回”,浙江文艺出版社的声明中也并未提及。对此,史鹏钊表 示,图书“召回”制度确实早就有了,但实际执行起来还是有难度的。“毕竟图书不像汽车,很少有读者会把购买凭证妥善保存,退款也就很难实现。”

  同 时,在本次事件中,曾被讨论已久的图书分级制度也再次浮出水面。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就表示,冯唐译本下架的真正的原因是接到了不少青少年阅读推广机构 及家长的善意批评。他说,“虽然《飞鸟集》不是青少年读物,但确实是不少中学生的课外读物,网传那几首译诗中的几个词语,对于青少年阅读来说尺度是‘过’ 的。”对此,史鹏钊介绍说,中国目前虽然没有实行图书分级,但在出版界内,大家心里还是有一杆标尺的。“不过分级这个问题的确存在,出版界也常有探讨。比 如作家莫言获诺奖后,在一次公开演讲中,曾有人提问他的作品适合什么时候看。莫言自己也承认,还是婚后看比较适合。”不过他坦言,图书分级势必意味着销售 分级,这在现阶段实现起来还有一定难度。

  诗歌翻译到底有多难

  李震:诗歌具有“抗译性”

  文学翻译不同于一般文字翻译,而诗歌翻译又是文学翻译中“难度系数”最高的一项。那么诗歌翻译之难,究竟难在何处呢?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陕西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李震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诗歌本身具有“抗译性”。

  “诗 歌是纯粹的语言艺术,对作者和译者的语感要求都非常高。所以为什么建议要由诗人来翻译诗歌,是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语言的内在肌理,不至于在翻译过程中 丢掉了诗性。”李震告诉记者,和诗歌比起来,小说有人物、有情节,翻译时只要保留这些,那作品的基本风貌和品格就没有丢失。但是,诗歌纯以语感唤起读者的 审美共鸣,译者稍有不慎就会翻译走样。甚至有时由诗人来翻译诗歌也会出现问题,“翻译出来以后成了译者本人的诗,不再是原本作者写的诗了。”另外,汉语言 讲究意象,诗歌也更重视意境,而英语、俄语、法语等西方语言则更重视声音、节奏等等,两者在语言性质上的差别,也决定了诗歌互译的难度。

  清 末极具影响的思想家、翻译家严复曾在《天演论》中谈及翻译工作的三原则“信、达、雅”,这在现代依然被奉为译著的评判标准。李震对此也做了一番解读,他认 为“信”是指准确表达原著的思想、语感;“达”是指完美的表达原意;“但‘雅’不光是指语言的优雅,难道使用一些生活化、口语化的语言就不雅了吗?关键还 是在怎么把握、传达原意上。”

  李震认为,1922年郑振铎翻译《飞鸟集》的时候,现代汉语还处于发展起步阶段,“还不太成熟”。但郑振 铎忠实于泰戈尔的原著,尊重了他唯美、浪漫的诗风,因而为大众接受,也成为读者心目中的经典。“现在已经过去近百年了,现代汉语越来越成熟,现代诗也发展 到了一定高度,其实现在的译者有可能把《飞鸟集》翻译得更好、语感更老到。”李震认为,冯唐的译本在局部语言确实更加成熟、也更接近现代诗,但对诗风把握 不准,将泰戈尔的唯美、优雅译成了粗俗、露骨,“这就违原著风格了。”

  (本组稿件均由记者 肖雪采写 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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