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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师父》:江湖世界的一次深度解读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2月23日08: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云飞扬

  由徐皓峰原著、编剧、导演并身兼武术指导的电影《师父》,是对江湖世界的一次深度解读,它将江湖从表层到内部都进行了全面透彻的审视,向我们展现了热血江湖背后的名利角逐。

  《师父》小说极简,电影也很练达,讲出了武林和世道的本心,任何人和行业纵然不过是人心搭建的舞台。既为武人又是文人的徐皓峰,他的“武世界” 由影评、小说、电影、课堂、口述实录等构成。徐皓峰电影不同于金庸的侠骨柔情、徐克的潇洒不羁,也不同于古龙的暗黑冷酷,他的武侠虽然不缺各种合纵连横的 阴谋布局,但是在外观上却始终充满着力量感,一种男人的野性与暴力。如果强行比喻,徐皓峰电影更接近胡金铨、刘家良和洪金宝的某些电影作品。中国电影发展 百年以来,几乎难有完全新生的事物,《师父》是《卧虎藏龙》以来对华语动作片、功夫片的一次新尝试,是对武功的一次自带评论音轨的致敬,也是对武侠文化的 再反思。

  《师父》似乎是一个充满生机和希望的世界,然而我们很快就发现,它设定的江湖人士更多是社会人、商人,妥协和交换才是他们维持面子的根本。廖凡 饰演的陈识试图打破天津武林之识见障,也只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师父》依旧是徐皓峰对人性深刻的不信任,对组织和集团的嘲弄与反讽。江湖作为国术共同 体,其中的道行,难与外人言说。言有尽而意无穷,其中的破、立、成,我们外人只是看个热闹,仅此而已。武侠就是愿望、小念头,而惩恶扬善只是个无望的假 想,是武林故事造成了一个侠客遍地的生活幻想,而徐皓峰想用功夫片、剑戟片刺破这个幻想,制造新的真实。

  胡金铨导演的《空山灵雨》和《山中传奇》是徐皓峰最喜欢的武侠电影,这两部电影完全超越了武侠电影的旧有模式,吸纳并显露出中国文化中士大夫的 审美情趣。《师父》中特意展示了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师父》写实写意并举的技法,对离家去国、怀旧思乡情绪的表达,对儒释道文化的阐释,对历史细 节、社会结构的考究,还有文学造诣和绘画才能都与徐皓峰在精神上、观念上前后呼应,相当契合。徐皓峰的武侠电影除了追求动作上的写实硬派之外,更注重情怀 的抒发和历史的还原,而这如同胡金铨一样的苛刻,其对武林阶层的探究,文化传统的回溯,使历史照进现实,世俗生活与艺术的升华让人沉醉。

  大美的东西总显得太虚,一个有侠肝义胆的汉子,也是很懂得粗俗功利的,一位柔情蜜意的先生又往往优柔怯懦。侠骨柔情的确是一个很美也很难达到的 境界。但正因为可望而不可及,才让人更加神往。僭越者林希文死于邹馆长设置的连环套,小说《师父》中他是死于陈识之手,总之他必须死。武林的边界、分寸感 极其强烈,不逾矩、知进退才是做人的本分。林希文与耿良辰作为郑山傲与陈识的徒弟,两个人一反一正的实现了自己的契约。一个人的事业心太重也是如此,尤其 是要破要立,陈识便是自己的囚徒。最终,他要逃亡,撞开封闭武林的门板,在横向的奥义塔,与天津高手一一过招。此前,郑山傲被林希文暗算时,也是不忍心, 可以说是武痴,又是看得开的大家。陈识对于牺牲徒弟,即便内心排山倒海,表面也要风平浪静。林希文、耿良辰与陈识都不是屈服者,然而他们也难以找对路。

  《师父》对末代武林的臧否,写实了武林的一个扇面,令人喟叹,这个崩坏的武林在天津的社会系统、中华民国的大格局中,又是何等的茫然。那么多明 面上的规矩、台下的心思、善后的难度,都说明中国非大变革不可,所谓讲究的人,其实讲究的都是细枝末节,对于大道则茫茫然。即便如此,徐皓峰的江湖充满了 力量的博弈,武林豪客之前的打拼比斗场面让人血脉偾张。《师父》的武打场面,刚猛暴烈的武力搏击,基本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因为真实的对决往往如此。徐克之 武近巫,徐皓峰之武则是物理,武林真高手,或以天才,或以勤奋,最终都以经验、通感行走,追究到底是任何武器、力量、招数的对抗都是力学。《师父》里八斩 刀、六点半棍抗衡八卦、形意以及小混混,看似以守为攻、以短打长,其实是坐对重围、形力急转,“打得有理,赢得漂亮”,对于熟稔了香港动作电影的观众可能 感觉怪异、奇特,但这就是混乱真实的本真。咏春套路最少,截拳道甚至被李小龙以哲学化之,而徐皓峰则明说所谓功夫其实是力学原理在起作用,武术确实是在做 功。

  所谓“陈识”,揣度徐皓峰大抵意思是传统的识念,应该是采陈华顺、叶问和李小龙三代咏春拳大家的合一。陈识犹如鲁迅先生《呐喊·自序》中那个试 图指出大家正困在铁屋子里的人,然而除了被放逐的郑山傲,其他人以传统的方式,正确而无聊地排斥了陈识,他惟有杀出一条生路。《师父》里咏春北上寻桥无功 而返,陈识追逐南下的火车,再后来便是明确的当代故事了。叶问到港,授徒李小龙,咏春、截拳道名扬四海,铁屋子里咏春终究是出了头。王家卫、叶伟信以及徐 皓峰等人,一再重塑叶问、李小龙的故事,终极原因便是“留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的自觉道术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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