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新路：自救

　　当你无助、孤独、痛苦至极时，会有根金色的草绳，或是一双无形的手向你递或伸来，这是天使抛来的绳，是女神伸来的手，这绳和双手，就是文学。你发现文学这绳和手，可以把你从无助的孤独的痛苦的境地引向欢乐谷，也会把你从无助的孤独的痛苦的地方引向百花园。

　　而一个心存善良的真正的孤独而痛苦者，总会有天使的草绳和女神的手垂青的。佛渡有缘人。你与文学有缘，文学之神就会降临你的心灵。真是要感谢文学，她拯救无助的、孤独的、痛苦的灵魂。我不认同“文学已边缘化”的论说，这是对文学的误读。只有被文学边缘化的人，没有被人边缘化的文学。一位文学智者说，文学如果沉默了，清高的人便会腐败；如果倒下了，便给清高的人留下一片精神的废墟；如果堕落了，清高的人会失魂落魄。为内心纯净而清高的人，是高贵的清高。而文学正在被失去或者没有高贵灵魂的人推向边缘化，这些人实际上是把自己推向边缘化。

　　文学是弱者、孤独者、无助者、苦痛者的救命稻草吗？有钱人、有权人似乎这么说，痴情于文学的人也这么以为。文学，真是天使和女神向弱者、孤独者、无助者、痛苦者抛来的金草绳和伸来的玉女手吗？文学人会这么看待。那么谁又是弱者，谁又是孤独者，谁又是无助者，谁又是痛苦者呢？那会是平民百姓，也会是帝王权贵；那会是穷人乞丐，也会是富豪大亨。文学是精神的花神，这精神的神灵，从来不是势利眼，但她是上帝，倒是尤其钟爱那些善良的弱者、孤独者、无助者和痛苦者。那么谁又是弱者、孤独者、无助者和痛苦者呢？那是感到大千世界的珍宝也不重要的人，那是在歌舞升平里仍觉孤独的人，那是在美女如云里也感寂寞的人，那是被权贵与金钱和友情和爱情抛弃了的倒霉的人，等等。那又何以成为了弱者、孤独者、无助者和痛苦者呢？除了愚蠢、愚昧、痼癖、无知者外，那定是不愿与庸俗为伍，不愿向侏儒低头，不愿给权贵下跪，不愿向卑鄙妥协的清高之人……这清高之人，是思想的清醒者，灵魂的独行者，内心的清净者，精神的高贵者。

　　因为你清高，你就会无助。你的清高不是错，清高是保持高贵的无奈选择。错在你在一个浑浊的环境里，在一个荒诞不经的群体里，在一个自私与冷漠的圈子里。你选择了清高就选择了无助，选择了清高就选择了边缘，选择了清高就选择了孤独，选择了清高就选择了痛苦。这是你心存良知、选择纯净、冷落庸俗的结果。

　　更多人为一官半职和金钱而鞠躬下跪，那文学就离他远去了。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人的内心装不下文学，他们不需要文学，也不屑于文学。他们追捧权钱，他们享受无穷的放荡，他们扼杀文学人的内心。他们让文学做犬儒，拿文学做玩物，你被逼作犬儒。他们在用权利和金钱表演自己，他们把权利和金钱玩成了精彩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太复杂，太离奇，且太丑恶。你想逃跑，远离他们，但你跑不掉。其实你跑到哪儿都一样，这样的人对文学早已另眼看待。你的周围多有这样的人，而你与这样的群体保持距离，甚至保持着倔强的也有可能是最后的清高。尽管这是最后的清高，也是快要坚持不住的清高，但你还在可贵地坚持。那你的清高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是难堪的，更是让人很讨厌的。

　　可惜的是，这样的清高之人越来越少，连那些曾经清高多时的人，也被金钱、权利、富贵引诱、胁迫、俘虏走了。在前些年里，好像社会与生活的任何一个环节，都在引诱、胁迫、俘虏坚守清高的人，好像社会与生活任何一个环节都与清高格格不入了。你早已坚持不住了，你已被逼迫得几乎半投降了，但你还是坚守了你最后的清高。坚守清高而拥抱文学的人，活得就很无奈、困惑和尴尬，甚至痛苦。因而，没有伸过来的手，没有垫起脚的石，没有过河的桥，没有攀山的路，也少有对你的笑；身边的人是那么冷漠，爱你的人又是那么厌你，知心的人又那么难觅；该你的好事擦肩而过，非你的劳苦挥之不去，眼前的目标虚无飘渺……这不是你的错，错在很多人思想堕落了，灵魂堕落了。堕落的灵魂，是不容清高的。

　　在一个充满荒诞至极的环境里，清高的人，那一定是这样的处境。你不想自己灵魂堕落到阴沟，你不愿让灵魂像幽灵一样飘荡，你在寻找自救的稻草，你找到了能够自救的稻草——文学。文学让你安静，文学让你慰藉，文学让你充实，文学让一个孤独的、失落的、痛苦的灵魂，找到了家。

　　你的心灵早已遍体鳞伤，你需用高贵的心灵药物疗伤，你发现文学是可疗伤的。那呼唤善良的文字，那歌颂阳光的文字，那渴望真诚的文字，是一个伤痛者的呻吟，也是一个清高者的呐喊。在这不停地呻吟和呐喊中，你在恢复受伤的心，你找到了孤独的快乐，你找到了回家的路，你从无助的沼泽爬上来，文学助你实现了自救。

　　我们已经经历了一段荒诞不经的时代，进入一个新时代，清高将不再是异类，清高将让人脱离庸俗和丑陋，清高将是社会的主流意识，清高将成大多人认同的美德，清高将让人们走向高贵。这样盛世的到来，不知要使人有多高兴，高兴得简直无法表达对它的喜悦。盛世，是可以拯救失落的心灵的，这比文学的拯救要更直接更伟大。因为盛世里的公平、正义、和谐、文明，是清高者的渴望，也将使清高者找到归宿。有了这样的归宿，那么清高者，也就不用再浪费笔墨写呼唤它的文字了。那么清高者的文学，将会追求柔美的高贵文学境界了，那将是一个自救者最幸运的事情。

　　有种生活方式叫自救，对你来说那就是文学。在漫漫人生路上，文学照耀了你人生的灯盏，文学实现了你灵魂的自救。多么欣慰保持了清高而远离了庸俗，多么欣慰拥抱了文学而远离了世俗。文学将是你今后生活幸福的船儿，它会载着你生命，划向最终的远方。

　　自救是今天的，也是永远的，因为迷茫是随时随地会到来的，失落也是每时每刻会发生的。对你来说，文学将永远是自救的稻草，也是自救的女神。

　　(宁新路，散文家。财政部《财政文学》主编，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