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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老刘和他的书店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11月13日16:54 来源:中国文化报 张妮

  编者按:千百年间,书与人之间美妙、有趣的故事一直在上演。许多故事的主人公其实就在你我身边。他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文化工作者”,却有文化的情怀,有着对文化的执念,比如江苏江阴的季丰,创办了为人津津乐道的香山书屋,集合了众多文化志愿者;河北霸州的刘新友,经营一间文丰书店,经历近20年时代变迁,却不改初心;北京昌平的徐继新,16年苦撑自办乡村图书馆,只为服务一村百姓……正是这些人、这些事,让人们感受到了广袤大地涌动的来自民间的文化力量,看到了中国精神传承发扬的根基所在。

  10月24日,一个深秋的周六,还是凌晨3点,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门口已渐渐热闹起来,书商们开始将汽车后备箱里满满的书搬挪到三轮车上,希望在4点30分开门前,可以让早到的旧书店老板、编剧、自由职业者等淘书者先睹为快。作为老顾客,“霸州老刘”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麻袋,一来便听到书商们热情的招呼,“老刘来啦”“老刘早啊”……

  在距北京80公里的河北省霸州市中心地段,有一家有趣的书店——文丰书店,“霸州老刘”便是书店老板刘新友在圈内的名号。

  进书是一种快乐的休息

  爱书之人多爱淘书,他们享受淘书时的惊喜与乐趣,描写淘书时津津有味的文章也不在少数,如黄裳笔下眼光好、有魄力的修文堂主人孙实君,爱赌咒发誓、言辞永远虚虚实实的传薪书店老板徐绍樵……“淘书算是经营书店最有乐趣的部分。”有近20年淘书经验的“霸州老刘”说。他还自我调侃:“‘老刘’其实不老。”他今年47岁,内蒙古人,初中毕业后到河北当兵,复员后留在当地一家工厂上班,3年后工厂倒闭,爱读书的他便决定与书相伴,把兴趣变成营生。于是20世纪90年代起,他在霸州的商业地段摆起了书摊。

  也是从那时起,刘新友几乎每周六都要到北京进书、淘书,乐此不疲。在潘家园书市,天还没亮他就兴奋地穿梭在每个书摊之间,俯身用手电筒照着,一本一本翻阅,查看作者、版本、品相等,生怕漏过一本好书。不一会儿,一麻袋就装满了。一些相熟的书商看到刘新友,纷纷给出各种推荐,有的更是拿出私藏,如新文学、签名本、近代诗词、非正式出版物等专藏,而刘新友总是不动声色地淡淡地翻看。

  整个淘书过程,刘新友话不多,挑书、装书、搬书利落干脆,也不大讨价还价,仍保留着军人的行事风格。他表示,近30年的淘书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90年代在跳蚤市场、旧书市场淘书,主要拼的是淘书人的知识储备,包括对作家、作品、版本等方面的了解,但随着互联网的兴起,价格、作者等信息用手机随时可查,因而,书的价格比较透明,自然,也就不大需要讨价还价了。

  早上7点多钟,刘新友从潘家园转战甜水园及个别私人书商的店面,继续挑书。等回到霸州,天色已晚。其间的辛苦、劳累自是不言而喻,而他却说,“进书是一种非常快乐的休息”。他解释,文丰书店开了近20年,每天早8点到晚8点,几乎全年不休,而进书、淘书的过程好似寻宝一般,还有捡漏时的狂喜、察言观色及欲擒故纵的戏剧性场面,苦却十分有趣。

  有趣的书店,有意思的人

  在霸州最繁华的地段,文丰书店那块蓝底白字的木牌子、两扇玻璃门显得颇为简单,而就是如此不起眼的一家小店,里面却别有洞天。走进书店,60多平方米的屋子约有4万册图书。墙壁四周及中间的书架上挤满了书,有的更是平地而起,虽略显凌乱,却让爱书之人心中萌发出一丝激动之情。文学类、历史类、政治类、书画类、宗教类、医药类、机械类、教辅类等,畅销书、常销书,新书、旧书,简体本、繁体本……都可以在此找得到,好似一座小型图书馆。“全而精”也是书友们对它的概括。

  记者随手一翻,《霍乱时期的爱情》、《傲慢与偏见》、《荆棘鸟》,《随园诗话》、《芥子园画谱全集》、《胡乔木传》、《纳兰词新解》,线装本的《本草纲目》、《千金方》,以及“历代名家书法经典”“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这类书籍占了约3/4的比重。一个县城书店有如此格调,实在令人赞叹。“读书的品位是可以培养的。”老板认真地解释,“这些年,书店的格调,书友与我的鉴赏力都在提升。”

  经营书店,日子平平淡淡,所幸会遇到有意思的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或许性格使然,或者军人风格,身为老板的刘新友很少主动问候客人、与其聊天,更像一个旁观者,但恰因如此,书友们可以更自由、随意地翻看店里的书,包括一些比较“名贵”的书,有的书友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正在翻看字画的张志华已经70多岁了,与老板是忘年交。张志华是一位农民,从老板摆地摊开始便一直“追随”。如今,他是一位古陶器、文房用品收藏家,他的画作在当地也小有名气。他常感慨:“如果没有文丰书店,我何谈提高呢?”张志华回忆,很早以前,新华书店的书都是放在柜台里,他喜爱的刘奎龄的画集,好似文物一样被玻璃罩着。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其实就是对书和知识的强烈渴望,而刘新友的书摊可以不限时间地翻阅,最大限度地满足了他的需求。

  另一位常客是中学老师黄海声。他与老板是10多年的至交,因书相识,因书成友。进入黄老师的博客,便可看到,《中国文学八论》、《郑振铎日记全编》、《选堂序跋集》等多年买书、借书、换书的记录,他创作的有关文丰书店的散文、诗歌,与老板一起逛北京书市的见闻与感受,两人在小餐馆里喝酒、聊书籍版本等的文字……多年来,黄老师的大部分时间与活动都与文丰书店紧密相连。他打趣地形容:“如果此时你找不到我,那我不是在霸州文丰书店,就是在去文丰书店的路上。”

  无论身份地位,只要你爱读书,这里就很欢迎。如喜欢南怀瑾的卖菜的段师傅,偏爱文史哲类书籍的公务员毕国友,在他们眼中,文丰书店不仅是一个购书场所,更像是静谧、自由、不被打扰的栖息地。

  当然,书店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如买英语口语教程的中学生顺带买两本动漫,带着孩子来买绘本的王女士也为自己挑选了两套字帖,也有翻阅数小时一本书都不买的顾客,更有为了一块钱而讨价还价的老爷子……一位家住北京大兴的大爷,因一本书特意从北京赶来霸州,从最初未找到的失落,到老板几经登高翻找终于帮他寻得的满足与激动,那副孩子气刘新友至今记忆犹新:“在帮他找书的同时,我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人活着不能只为钱

  “近20年,我和我的书店一起见证了霸州的变化与发展。”老板感慨,如今楼房越盖越高,私家车越来越多,路越来越拥堵,周围的店面换了一拨又一拨,装修风格更是越来越现代化。他回忆,文丰书店从摆摊进店,到顶峰时开了3家店面,再到如今的一家店,从以前的两扇木门到现在的玻璃门,从买书人骑的自行车到开的汽车,都在悄悄变化着,他与书友也渐渐变老,体力大不如前,唯一没变的只有书店带给人心灵的慰藉。

  黄海声将在文丰书店徜徉、流连、消磨的时光概括为生命中一种独特、难得的享受与体验,更将书店看作霸州人精神生活、积累传承必需的淳朴亲切的殿堂,可以“在其落拓坚忍而隐约浩大的书籍气息中暂获安宁”。

  刘新友尊重爱书之人,与霸州当地一批文艺、书画爱好者成为朋友,这源于他为人处事的原则,做事慷慨、灵活却又不失坚持。在文丰书店,不仅可以买书,你也可“以书换书”;面对客人要求“便宜点儿”,他能让则让,而遇到个别得寸进尺的,他便不再多说;若碰上爱书之人,老板也会半卖半送地做了这笔“不划算”的买卖。所以大家都愿意在老板看店时结账,老板也因其“随意”没少受妻子数落。

  其实,书店最赚钱的是教辅类书籍,然而,这在文丰书店的比重一直维持在1/4左右,并未扩大,其他还是留给文史哲类书籍。这一方面是老板的个人偏好,一方面是他惦念着偏爱文史书籍的一批书友。老板表示,教辅类书固然重要,但人应多读些“无用”之书,这类书虽不能即刻产生经济效益或获得高分,但长久坚持却可以养心怡情、增长趣味。

  老板有他的坚持与执着,但在社会快速发展的时代,他也学着适时而变。互联网时代,网络书商对实体书店冲击极大,即便连霸州这样的县城,网购一本书也仅需两三天。为此,老板也在孔夫子旧书网、淘宝网开起了网店,据说生意还不错。但其主要精力无疑还在实体书店。所以,每每听到实体书店倒闭的消息他便感慨万分,也为书友援助旧书店的温情而欣喜。

  当下,网络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阅读方式和购书方式,为了生存,书店还经营着文具销售、代收快递、代缴话费等业务。对于文丰书店这个倾注了自己半生心血的事业,刘新友称,尽管书店生存是第一位的,但人活着不能只为钱。

  谈到书店的未来,刘新友坦言会尽力维持,他谦虚地说:“书店至少会存在5年”。而一旁的老书友急了:“怎么可能只有5年?你的书数量多、品质好,你可不能倒,你倒了我们去哪儿?”黄海声感叹,文丰书店作为霸州的文化地标,在实体书店一片不景气之际显得尤为重要、珍贵,它的存在就好比冬天的一把火,能带给人温暖与慰藉。他曾在博客上写道:“你要到霸州,记得去‘文丰书店’。”如果它没有了,可能霸州会有很多人和黄海声一样,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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