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时代》：“乌托邦之声”系列的总结之作

《二手时代》俄文版

　　“乌托邦之声”系列是白俄罗斯女作家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荣摘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桂冠的重要依凭，而《二手时代》作为这个系列的告别与收尾之作，被认为是关于苏联及后苏联时代的一次大规模的文学表达。

　　斯维特兰娜是一位勇于反映时代敏感话题的作家。阿富汗战争、切尔诺贝利事故等都曾是她的书写对象，而苏联解体后20多年来，能够引起整个俄罗斯 社会持续关注的一个争论就是：曾经发生的一切以及现在所走的道路究竟是对还是错？阿列克谢耶维奇紧紧抓住这个问题，走访几十座俄罗斯城市，进行多达几百人 的民间采访，终于成就了这部反思苏联及分析后苏联生活的作品。

　　《二手时代》出版于2013年。关于此书的名字，作者解释为是由于在这个时代国家走的是一条从西方借来的道路，所有的思想和语言都是别人用旧 的、昨天的，大家都生活在别人的经验之上，所以这就是一个“二手时代”，这里的“二手”一词特意用的是英语second hand的俄语音译。作品沿用了作家一以贯之的纪实风格，由作家通过走访而记录下的谈话片段构成。全书除开始的“参与者笔记”外，共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 分叫做“启示录的抚慰——街谈巷议与厨房闲聊(1991—2001)：红色围墙内的十个故事”，谈论的话题包括：“专制之美与水泥中蝴蝶的秘密”、“兄弟 姐妹，刽子手与牺牲品”、“细语与叫喊以及狂喜”、“孤独的红色元帅与被遗忘的革命中的三天”、“记忆的施舍与意义的淫欲”、“别样《圣经》与别样信 徒”、“热烈的火焰与高处的拯救”、“俄罗斯心灵痛苦的甜蜜与聚焦”、“那个任何一个杀人者都认为自己是在服务于上帝的时代”、“红色的小旗与斧头的微 笑”；第二部分叫做“虚空的魅力——街谈巷议与厨房闲聊(2002—2012)：十个红墙之外的故事”，其中的话题包括：“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他们叫 玛格丽特和阿布力法兹”、“那些立刻就变成另一种‘后共产主义’人的人”、“一种很像是幸福的孤独”、“一种想把他们所有人都杀死的愿望及之后因为这个愿 望而产生的恐惧”、“一位老太婆和她领着的扎小辫的漂亮姑娘”、“上帝放到你屋里的别人的痛苦”、“一只母狗的生命以及100克白色花瓶里的沙子”、“死 者的洁癖和尘土的静寂”、“一种狡猾的黑暗和来源于这一种生活的另一种生活”、“勇敢和勇敢之后”。这些讲述涉及到苏联及后苏联政治生活中的几乎所有重大 事件，如十月革命、集体化、大清洗、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成立等等，而它们所关联的都是普通人最细微、最平常的日常生活。作者就是要让每个人物都说话，让他们 自己去回忆苏联，对比现在。她说苏联解体了，各种不同的思想作用在同一个空间里，她不想像一个政治学家或经济学家那样去分析这些，而想选择一些主要的生活 倾向，把它们在自己的书里艺术地表达出来，让每个人都喊出自己的真相。通过所有这些讲述，阿列克谢耶维奇最想呈现给读者的就是一直令她着迷的一个问题：什 么是苏联人。她说：“……苏联人，我觉得我认识这个人，熟识他，就在他旁边，与他肩并肩地生活了多年。他就是我的熟人、朋友和父母。”作者希望与书中人物 同一个祖国、共同参与了这段历史进程的人们能够从中找到自己，找到对自己内心问题的解答。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中的“多声音”一词，准确概括出了阿列克谢耶维奇创作的主要特点，也鲜明体现在这部作品中。这个“多声音”既是指在内容上针 对同一个问题呈现出多人多角度的讲述，也是指在创作理念及方法上尽量少地介入作者自己的声音，全方位地、平等地展示各种人物真实的态度和真实的内心世界。 作者认为这是最大限度地贴近真实的一种方式，每个人都将自己微小的个人的命运，融汇成国家宏大的历史进程，也构成人类的情感史。她认为当代已经不能像19 世纪作家那样去构思小说，而是需要一部由很多人共同做出贡献的作品。作为作者，她的任务就是倾听。“如果左拉说自己是一个‘笔人’，那么我可以说我是一个 ‘耳人’。”

　　对于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这部新作及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评论界看法不一。作家弗拉基米尔·沃伊诺维奇认为她是当代最有价值的作家之一，她写的不是 女性小说，而是如战争一般残酷的作品。“她的小说虽然是纪实性的，却生动可感，触动人心。对于想了解历史和当代的读者，阅读她将十分重要……获得诺贝尔文 学奖她当之无愧。”《时代》出版社总编辑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说道：“我完全相信，这是迟早的事。……有人提出疑问，这到底是白俄罗斯的胜利，还是俄罗斯 的胜利？我认为这是俄语的胜利。她是一位俄语作家，她的胜利就是我们的胜利。”

　　与此不同的是，一些作者指出了《二手时代》中自然主义和残酷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认为新作同作家以前的作品一样，像是撕开伤疤，以血淋淋的伤口示人，令人极其痛苦，产生生活毫无意义的感觉。

　　无论怎样，《二手时代》讲述的是与我们最近的一段历史，因此对于它的评判同样也需要一段历史的沉淀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