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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刘墉:做个艺术顽童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8月05日08:21 来源:中国作家网 【美】刘 墉

  《不疯魔,不成活》收录了刘墉最新散文作 品,是作者60余载人生沉淀和感悟的总结。散文分为“红尘”“画魂”“诗心”“童趣”四章,共28篇文章,这些文章都是首次在大陆发表,文与图相互映照, 浑然一体。本书选入60幅作者国画作品。《不疯魔,不成活》还特别精选了刘墉以往的智慧箴言,放置在每一节的后边。让读者在获得心灵的启迪与顿悟之时,也 能学会一些简单的思考和处世方法,让人生的道路变得更洒脱、自如。

 

  我是独子,小时候几乎没挨过揍,只记得被妈妈和老师修理了三次,巧的是都跟画画有关。

  5岁的时候,我认为天下有三大画家,第一名是《儿童乐园》杂志里画大白鹅的那个人,第二名是会用几个数字“3”,组合出小白兔的爸爸,第三名当然是爱画花草和小房子的我了。

  有一天趁妈妈午睡,我抱着一摞得意之作溜出门,过长巷,越小桥,穿田埂,上了大街,四处喊“卖画哟!卖画哟!”奇怪的是没人懂艺术,害我白喊,最后被老妈拧着耳朵拖回家打屁股。

  另一次挨打,是小学五年级国语课,我在小纸条上画了两个光溜溜的男女跳舞。说实话,那很要一点本事,才能把纠缠的手脚画得好。完成之后,我把杰作从桌子缝隙塞给后座的女生。她看一眼,半秒钟也没等,就站起来直直走到老师那里去。然后,我被狠狠打了两下手心。

  第三次被揍,居然是在小学六年级美术课上。刚从师范毕业的老师,不要学生画画,只挂了张西画月历在墙上,要大家写感想。我不高兴,带头造反乱写,被老师抓出去打。打就打吧!老师还说因为我的身体弱,只打一下,他那句话反而伤了我的心,让我记他一辈子。

  初中,我成为街头涂鸦的先驱,那时候刚出现防水的“奇异墨水笔”,太好用了!我四处找“画布”,专画在人家的大门上。因为门板油漆过,不吸水, 比较不会消耗我的“墨水”。我先画漫画书里的“小侠龙卷风”和“诸葛四郎”,没见什么反应,就加上文字说明。还没什么反应,有一天干脆先画个裸女,再写上 三个大字:“应召站”。才隔天,那门就被重新漆过。从此我懂了!画画要出奇制胜!果然高中才拜师学了三个月的画,就拿到全台学生美展的高中组第一名,我的 美术老师说得好──因为我用笔够大胆!人家以为我的功力深厚,所以得奖。

  我的美术老师叫李宝璋,是溥心畬大师的门生,居然对我十分礼遇,只要是她的课,我都可以自己到教师休息室画石膏像素描。

  除了不上美术课,我也常请公假去印刷厂编校刊,封面封底插图,几乎我一人包办。那时候学校管得奇严,毛头小伙子的文章,提到一点早恋,就会被训 导主任“删掉”。为免开天窗,我不得不蹲在印刷机旁赶工。写诗最快!所以我渐渐成为“诗人”,而且兼写散文,后来成为所谓作家。

  大概溜课太多,我高中的功课很烂,每学期都有两科红字。所幸可以参加暑假补习,补习结业视同补考过关,所以我居然能不留级。

  因为太爱画画,我参加高考,只填了四所大学的美术系和某校国文系。最后那个是以防万一,假如画画不过关,还能有国文系可进。

  发榜那天,在报馆工作的亲戚提早告知,我进了第一志愿。但为求证,我还是跑到母校门口看榜单。师大美术系下面20多个名字,瞄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找到我,后来才发现被人用圆珠笔戳不见了。还有同学过来损我:平常装作不读书,太诈了!

  进入师大的第一天,我就得罪了某教授,因为我指着墙上一幅毕业展的作品说,“必定拿第一”,教授说:“错了!拿第二,因为他总溜课。”我打抱不平:“溜课又如何?画好就成了!”教授立刻冒火说:“你溜溜看哪!”

  我当然溜!大一就溜,还去对英文老师说我太忙了,不想上。老师一瞪眼: “那你就别来!”我说:“可是你点名,我会因为旷课被退学。”老师又一瞪眼: “我不点你。”

  学期结束,我拿了49分,死当!大四才去夜间部补修。

  但我溜课溜得很成功,别人没空我有空,所以大一就主编《文苑》杂志,大二当选社长,还演舞台剧,在台上追到现在的老婆,大三搞革命,跑去公证结婚。

  我自认画得不赖,大一就很神,只是学长们笑说,保证我大四之前赢不了他们。果然我大一系展得佳作,大二得第三,大三得第二,大四才拿第一。所幸那张画被日本收藏家高价买去,据说很羡煞了些人。

  师大毕业,我回母校成功高中教了一年美术,妙的是,我的办公桌不跟别的老师在一起,而是设在训导主任的旁边,有人说我是地下主任,专出怪点子,甚至请领公费和场地,训练了一批学生画油画,那些巨幅作品大概至今还存在母校。

  一年之后,我进入中视新闻部,有人说我是不务正业地成为新闻人。其实我的画笔从没停过,办了两次个展,还教了不少私人学生,直到1978年才由历史博物馆推荐去美国丹维尔美术馆做驻馆艺术家。

  到美国的第三天,我就在弗吉尼亚理工学院演讲,在台湾场场爆满的我,那天居然只有十几位听众。也幸亏如此,因为我的英文奇烂,若非配合放幻灯, 真不知如何应付。可老美显然不在乎英文程度,才隔一年,我在纽约圣约翰大学演讲,当场就被聘为专任驻校艺术家,非但有个超大的画室,还让我到各地云游,都 算上班。学校说得好:“你是艺术家,怎能拴在家里?”所以我利用那10年时间一次又一次回台,跟黄君璧和林玉山两位大师做研究,为他们写了两本画论。

  每天跟在大师身边能学到不少,既学到规矩,也学到打破规矩。我发现他们最大的特点是能“大胆地下笔,小心地收拾”。简单一点说,就是什么都不必在乎,噼里啪啦往下画就是了,而且“不干不净,画了没病”!

  说得简单,做来不易,我又摸索了20年,才找到一点乱涂的胆子。到后来更领悟到李可染说的“以最大的力量打进去,再以最大的力量打出来”。那打出来的力量,得自打进去的“修为”。

  所以我也很小心地写生,甚至在画花鸟的时候把花解剖,把死鸟的羽毛拔下来看,我的柜子里还放了不少死鸟的爪子,为的是了解它们的关节。我老婆说幸亏我不单独画模特儿,否则一定出命案。

  因为既在大学教课又要出版文学作品,虽然画笔从未稍懈,我却有20多年抽不出时间办画展。2001年香港苏富比举行中国书画拍卖,有一张我的新作《春江花月夜》。预展会场一位年轻人认出我,笑说:“没想到您也画画耶!”

  我一愣,说我的画笔从没停过啊!

  年轻人露出佩服的表情:“您能写能画,真是天才!”

  “我哪儿是天才?”我指着自己的作品说,“瞧!我这画里有烧香的、宴饮的、偷情的、歌舞的、聚赌的、游河的,还有猫打架、狗尿尿,我的画里都藏了东西,我只是个爱说故事的艺术顽童!”

  (摘自《不疯魔,不成活》,作家出版社2015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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