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要出好作文题，应该学学王熙凤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6月08日16:45 来源：华西都市报

　　同题作文

　　6日上午，2015年四川高考作文题目出炉，同往年一样，此次“老实和聪明”的话题再次引起大家热议，网友们也纷纷脑洞大开，围绕“老实和聪 明”大做文章。有网友说，老实人与聪明人，就是美国队长和钢铁侠、华生和福尔摩斯；有考生家长表示，老实与聪明，更像是情商和智商的博弈，“老实人并非贬 义，聪明人也并非智慧，这其实是让孩子去思考做人的道理。”

　　2015年高考全国各地的作文题目都一一揭晓，引发读者热议。华西都市报记者也一一采访到多位文学界人士，对高考语文作文进行点评。他们有的是以具体的考题为讨论点，有的则从高考整体着眼评论。

　　名家点评高考作文

　　马伯庸

　　著名作家。网络红人。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古董局中局》等

　　“要出好题，应该学学王熙凤”

　　对于四川省2015年语文高考的作文题目(关于老实与聪明的讨论)，马伯庸认为：“这个题目出得一般，虽说角度自选，但本身的倾向性明显，考生可选角度不多，不易发挥。因为，老实、聪明这些词很狭窄，已经隐含了固定的结论。”

　　在马伯庸看来，好的作文题目，“字数越少越好，一个词、一句话，不要做任何解释，不要给考生带来暗示，让考生完全发挥自己的独创性。要知道，阐 释题目破题，也是一个人作文能力的一部分。我认为，好的作文题目应该像在《红楼梦》里王熙凤起的作诗题目头‘一夜北风紧’那样，给其他人留下大的发挥空 间。而四川省这个作文题目，相当于出题者已经破题了。”

　　如果自己高考遇到这样的题目，该怎么做好呢？马伯庸这样出招儿：“如果想写好，应该多举事例，说理才有力。古今中外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很多，全看考生平时积累。”

　　方方

　　著名作家，1978年考入武汉大学中文系，新概念作文大赛评委之一

　　“高考作文不是挑选作家，要让大部分学生有话说”

　　在方方看来，高考作文跟文学创作、写小说的区别还是挺大的，“高考作文主要还是以应用文为主吧，尤其是议论文。高考作文还是不大能直接写小说。写小说主要是想象能力。但高考作文主要是考察考生的行文、观点和思维方式。”

　　那么，怎样才算是一篇好的作文题目呢？方方老师说，“高考作文，不是只面对一小部分对文学有兴趣、有专长的文学苗子，而是面对所有的学生。很多 学生并没有足够的文学才华，但是有基本的语文作文能力。高考作文的目的，是要考察所有学生的作文能力，而不是要挑选对文学专长的作家。所以，一个好的高考 语文作文题目，应该考察学生的文字水准，思维条理性和表达观点的清晰。”

　　具体说来，方方说，“好的题目，不能太冷僻。要让大部分学生有话说，不感到被刁难。让大部分不把文学创作当志向和兴趣的学生，也能有表现自己水 准的机会。与此同时，那些文学高手也能发挥。最好的高手，是人家都写出来，你又比别人写得好。但是题目也不能太平庸。太平庸的话，容易让很多学生按照此前 的训练去套，让判卷老师很难发现高手，导致有水平的人被埋没。总之，好的题目，能让大部分人上道，让高手走得更远。”最后，方方感慨说：“要出个有水平的 好考题，也是很难的，很考验出题人水准的。”

　　何开四

　　茅盾文学奖评委，辞赋家

　　“这个题目，对判卷老师也是一种考试”

　　何开四认为，四川省今年的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涉及面广，题目比较多义，考生容易有多种理解可能造成歧义。有的学生可能会感到迷茫，所以这个题目是有难度的。不过，这有利于打破线性思维，让考生多个方向发挥。

　　何开四说：“在我看来，作文没有标准作文，不管是从哪个方向去发挥，只要写出来好看的文章，言之成理，就应该是好作文。不能判定为跑题，要给学 生大的自由发挥空间。所以，我觉得，这对判卷老师的水准也是一种测试和考试。如果老师的水准比较灵活，那就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成都凸凹

　　“我会取这样的标题：像大地一样老实”

　　诗人，小说家。《甑子场》《大三线》双双入围第九届茅奖参评作名单

　　作为一个小说写作高手，“成都凸凹”说，如果自己是考生，遇到四川省今年高考的作文题目——老实和聪明，他会这样写，“从古今中外实例出发，从自己的亲历出发，老老实实写。”

　　“成都凸凹”认为要写好这个题目，有三种方向。一是写出大智若愚的意思，此处的老实若愚，只是龙潜深渊，深藏不露，不以真身示人罢了，这是一种 老到、一种修炼。二是写真老实即是真聪明，老实人不等同于笨人，老老实实为人做事，最终实现理想，获成功，因为老实人做实事，走一步是一步，另外老实人不 可怕，易获他人好感、指点与帮助，没道理不成功。三是所谓的聪明人，大多也伴随诸多毛病，骄傲、飘浮、懒惰、虚伪等等，这种聪明人很难成功。

　　最后，“成都凸凹”说起个标题很重要，“最好能与众不同，又老实切题，我也许会取个《像大地一样老实》，然后写大地用老实，获得大丰收。” 华西都市报记者张杰

　　交大学霸1小时写出5篇高考微作文

　　文言、楚辞、唐诗、宋词、现代全都有

　　7日中午1点左右，西南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专业大三学生沈彬彬在网上看到了2015年四川高考作文题目，就觉得非常有意思，决定创作一篇微作文。“我之前没想到写那么多，结果看到题目比较有意思，就想着写得搞笑一点，就写出了这么多题材。”

　　【文言文】《蜀之鄙有二僧》蜀之鄙有二僧，其一实，其一知。知者，四处法事，左右逢源，而佛法愈疏；实者，苦心孤诣，专事经传，而佛法愈深。以 是知者富，而实者贫。然知者贱，而实者贵。知者日富，然其意日衰，意衰而艺退，理固宜然；实者日贫，而其志日增，志增而佛成，终得善果！

　　【楚辞体】《老实自述》朕老子之苗裔兮，族自远古而来。世家以道为乐兮，谙周行而不殆。吾既有此内美兮，复重之以修能。天下以知为知兮，恐知者 不尽然。日月忽其不淹兮，固无之以为用。何豺狼之当道兮，路幽昧以险隘。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犹未悔。不抚壮而弃秽兮， 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唐诗体】《无题》莫言老实便无难，坚守自是有雄关。误入小智圈子里，抬头已觉是空谈。

　　【宋词体】《如梦令》常忆季扎挂剑，长叹不知出处。试问当事人，只道徐君之墓。踯躅，踯躅，聪明不如糊涂。

　　【现代文】《大智若愚》生活中常听到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赞美”和“惋惜”之词：“哇，这都行？你太聪明了！”“哎，只能怪你太老实了！”于是 乎，“聪明人”大行其道，老实人寸步难行。但殊不知，大智若愚！背离本心，丧失原则的所谓的聪明，只是耍小聪明罢了；坚守本心、恪守原则方才是立身之本。 常言道：肯吃亏不是痴人，能受苦方为志士！华西都市报记者张菲菲

　　题目

　　老实和聪明

　　阅读下面的文字，根据要求作文。

　　在一次班会课上，同学们围绕“学会做人：我看老实和聪明”展开了讨论。

　　甲：老实是实诚、忠厚；聪明是机智、敏锐。

　　乙：老实和聪明能为一个人兼而有之。

　　丙：老实是另一种聪明，聪明未必是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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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根据上述材料，联系现实生活，结合自己的思考，自选角度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要求：1题目自拟，立意自定，文体自选；2不得抄袭、不得套作。3用规范汉字书写。

　　考生说/

　　“其实我觉得，没有绝对的老实人和聪明人，两者的关系就像是太极图案一样。”树德中学高三9班学生谭淏夫说，他觉得这个作文题目并不是很难。

　　家长说/

　　“老实与聪明，更像是情商与智商的博弈。”石室中学考生家长王川平说，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能将娃娃培养成“高分低能”的人，在他看来，娃娃未来的发展过程中，情商或许比智商更重要。

　　市民说/

　　成都市民陶女士在看了今年四川高考作文题目之后发出了自己的感慨：“老实人并非贬低，聪明人也并非智慧。做人更重要的是做好自己，不因为别人老实或聪明的评价动摇自己的处事之道。”刘皓阳华西都市报记者张菲菲杨晓蓓实习记者郭枫

　　名家写高考作文

　　做一个老实的聪明人

　　□张花氏

　　白火石、闷兜儿、哈宝儿、张花氏，都是骂人的词，骂人不聪明，骂人笨。

　　尖刻者更甚。“脑壳长包了”、“你脑袋被门挤了”。骂人笨，标榜自己聪明。

　　时代崇尚聪明，所以，笨，就显得不合时宜。

　　笨，实际上不是说笨，而是说的另一个内容，老实。老实就是笨，老实比笨还不堪，还笨。

　　从二十世纪初比纳、西蒙发明了“智商测量量表”，关于智商的倡导就变得具体而实用。智商，是衡量人是否聪明的概念，后面连接着一个重要的导向——“成功”。

　　成者称王称霸，败者喝水喝风，跟每个人的际遇紧密联系。

　　所以，现在的不少教育者都紧搂着“成功”不松手，每件工作都在落实让人聪明的事宜。

　　人类漫长的教育史，就是关于“聪明”的。

　　后来，人们发现，成功，并非全部仰赖“聪明”。还有一种非智力因素“老实”，也能够导引到成功的彼岸。

　　北山愚公，惩山北之塞，决心移山，这并不“聪明”，而是“聪明”以外的东西，老实。

　　老老实实地判断、做决定，并付诸行动。

　　感谢“智商”之外，还有“老实”这种属于情商的东西，能够导引更多的不聪明的人获得成功。

　　老实与聪明，苏东坡在差不多一千年前就说了：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为聪明误一生。惟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做一个老实人，即使是聪明人，也要学苏东坡，做老实的聪明人。(文章有删节)

　　(作家简介：张花氏，作家，出版人。作品《我们在长大》，《土地的赞歌》，《世纪伟人邓小平》，《与苏东坡分享创造力》，作品有一定影响力。)

　　少女宣儿案的启示

　　□高虹

　　轰动水牛城的少女宣儿失踪案已经第三次开庭了，大量证据表明，被警方控制的嫌犯杀了人。但前两次开庭，受害方律师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似乎太老实了，话语不多，态度谨慎，大家都

　　开始为受害方担心了，怕他们赢不了官司，因为相比之下。嫌犯的律师聪明伶俐，话语滔滔，机智而善辩。

　　果然，此次开庭以后，利用警方尚未发现尸体这一点，聪明律师做起了文章，在一番动人的演讲后，他突然朝陪审团宣布，少女宣儿找到了，并指着右侧 门说，一分钟后，宣儿将从这里走进来。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纷纷转身朝那道门看去。一分钟过去了，宣儿并没有出现，却听到聪明律师悦耳的声音：一个死去 的人是不会出现的，你们为什么还要朝那里看去呢？这说明你们并不肯定宣儿已死，既然如此，指控是不能成立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受害方律师沉重地站起身来。他说，我是知道宣儿已死才接的这个案子。我没有跟大家一起转头，所以我发现，在场还有一个人没有转头过去，他伸手指向嫌疑人——正说明他知道宣儿已死，只有凶手本人最清楚，死亡的人不可能出现。

　　案情形势大转，接下来的审判势如破竹——但这不是本文想说的话题，本文并不想讲一个庭审或刑侦故事，而只是想抒发一下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的感慨：关于老实与聪明的关系，关于这两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及它们能够抵达的极限。

　　老实和聪明并不是一对反义词，当然也不是一对同义词。在词性的社会学意义上，聪明往往与智商、战术和具体事件的策略计谋相关。当我们觉得一个人老实的时候，基本上就肯定了他的诚实和忠厚，相信了他的品格，所以，老实更多是一种道德的力量。

　　所以，至少在少女宣儿案中我们可以得知，老实也是一种聪明，而聪明并不永远都是聪明。(文章有删节)

　　(作者简介：高虹，作家，编审，中国作协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其代表作有《新夏娃的诞生——西蒙·波伏娃思想评传》、《我这份美丽你没有》、《绝版少城》等。)

　　老实，或者聪明

　　□牛放

　　做人应该老实？还是选择聪明？

　　俗话说：吃得亏，才打得拢堆。这是一句四川方言，意思是吃得亏，别人才愿意跟你做朋友，你也才有朋友。有了朋友，当然做什么事都很方便，都更容 易取得成功。吃亏，其实就是老实。老老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本来是人之本分，但有些人就是做起事来偷奸耍滑，与人交往，总想占便宜。

　　我有一个朋友叫董洪武，小两口带着一个读书的孩子从农村到江油的城里打工，男的蹬三轮车，女的给人当保姆。给人当保姆的妻子特别老实，无论是市 场买菜，还是做家务，从来都是认认真真，老老实实，从不贪图小利，偷懒耍滑。雇主搬了几次家，从来没有换过保姆，而且还把她当亲人看。十多年后，雇主居然 把自己家里多出的一套三居室房屋产权过户给他们，作为礼物送给了董洪武家。送给他们房子的雇主有儿有女，绝不是愚蠢的人，也绝不是很富裕的人。

　　在现实中，我们很少见到哪个有钱人把房子送给某个穷人家，送给进城打工的农民工，这其中就是对“老实”的奖励与肯定，是被“老实”付出的真诚感动的善果。

　　天底下没有愚蠢的人，别以为只有自己最聪明，往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我以为做人做事，高谈阔论不切实际的聪明和实实在在勤勤恳恳的老实，还是老实比聪明的好。

　　(文章有删节)(作者简介：牛放，本名贾志刚，1963年5月出生于四川平武县。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著有诗文集《展读高原》、《落叶成土》等4部。现为四川省作协主席团委员、《四川文学》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