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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小强:精雕细刻的刑罚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4月08日09:37 来源:中国作家网 续小强

  鲍贝的小说,是在写“生活在城市深处的人”。这些人,再具体一些,是游手好闲的人,如《松开》中的“我”;是所谓的现如今的金领成功者,如《空瓶子》中的男人。

  在鲍贝的小说中,“城市”,只是一副不值一提的皮囊,极少正面的写实主义的描述,而往往被虚化为背景而存在。这和现如今与城市相关的小说绝无不同。酒店、租住房、别墅、酒吧等可发生故事的场所,成为小说中城市的代称。我们完全可以推断,“70后”小说家对于城市的态度,已不是一种绝对拒绝或暧昧的迂回态度。他们深入其中,城市已成为他们每日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功课。物质化的城市中,惟有写作,或许才可抑制无底洞式的一再陷入,惟有小说,才能发现我们可以被坚持为信仰的精神品质。尽管,如此的抑制与信仰的获得,经常是以崩塌与坍毁为前提的。

  《曼陀罗》和《我爱张曼玉》的故事链,是莎菲女士所不能想象的。网络恋爱的确是恋爱学的新物种,它挑战了小说虚构的霸权,引得无数小说家正与之奋力搏杀。

  《我爱张曼玉》比《曼陀罗》要稍微复杂一些。《曼陀罗》中的“小刚”,除了那句话,鲍贝似乎对他并无多少兴趣。而在《我爱张曼玉》中,鲍贝对这个男孩倾注了许多“热心”。“我不是张曼玉”的心理,写得极好,是放纵的笔调,50多岁的女人是否能够如此姑且不论,但在小说中,我们的确是看到了她所展示的一个年老女人无爱的大荒芜。男孩,大约18岁,在网络上也是放纵的,在现实中却相反,学校中的他几乎就是一个马路上不为任何人所注意的垃圾。但他主动出击,于是他们爱上了,在网络上死去活来,在现实中的见面会却发生了“障碍”。障碍的制造和解除,主动权显然在“我不是张曼玉”手中。最终在黑暗的房间内的豪华床上他们的爱得以“实现”,整个过程小男孩流着泪,眼里透着“悲绝的光”,可仍是“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的结局,最终男孩杀死了“我不是张曼玉”。男孩制造了轰动,在小说的结尾,鲍贝用男同学的“敬畏感”来回应这个“轰动”,这显得特别意味深长。虚构的荒诞下,其实隐含着的是爱的真实、具体和脆弱:真正爱的实现,从来都是困难的,也无必然的路径可寻。“噙着泪”的男孩就是在小说中,显然也是滑稽的,但他的杀戮行为,却符合一个人对爱失去信心之后的无望无理本性。真可谓情理难辨。这个小男孩刹那间升华为爱的伦理学家,他以毁灭自身的暴行向我们撕开了爱的伤口、曝光了人内心的真相,我们该不该向他致敬呢……

  《深井里的蛇》与《撕夜》大约可归为一类,涉及了婚姻的话题,而无一例外,它们都是“失败的”。大概也是必须失败的。好看的小说大多充满了残缺和不完整,我们把这种不完美扔给小说去管,仿佛如此我们才能够获得安慰。小说家往往看轻事实的婚姻,他们随意编几个故事就摧毁了神圣婚姻的殿堂。他们居心何在?小说家大约都是无神论者,因为他们不相信任何的拯救可以实现。如此说来,他们可能是潜在的反动派。他们争夺的,是世界的解说权。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夺取,而只能在一旁观望,那可是我们自己的生活。也许,根本的区别在于,我们相信神话,而小说家从来不相信神话。当然,小说家们大概从来不会如此公开地宣布。他们不会强迫,他们的观念支离破碎,只在故事中,所有的意义都只能由我们自己来拼贴。

  在鲍贝的小说里,隐约可见一条特别明显的红线。在上述的“分析”中,也约略涉及到了一些。这条红线,便是爱的无望与挣扎。她是否相信爱,这是一个私密的个人问题,但在小说中,她一次次地打击了我们对爱的信心,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的确有点残忍。在她的小说中,你几乎不会获得任何的慰藉。读者完全有权利拒绝阅读,评论家也足够有理由不做评论,但对于小说的写作者来说,如此的选择,一定也充满了无望与挣扎。当然,一定还有痛苦。生活一定该按生活的路子去走,那么痛苦呢?如何选择书写的方式,这也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呢。

  《空瓶子》充满了多种解读的可能。对“爱的无望与挣扎”的表达,抽象而深刻。这大概也是这篇小说登上《人民文学》,随后又入选《201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选》的缘故。酒瓶子是物化的,在酒吧里,未饮完的酒瓶被贴上标签存起来,“这些不同的称谓像一串符号,串起一个纷繁的世界”,“这些酒瓶子”就像不同身份的人,“以各种姿态汇聚在一起”。酒瓶子是象征化的,男人(陈先生)不断变换喝酒的酒吧,存下不同的酒瓶子,发去大概同样内容的短信,邀短信的接收者们(这也是他的朋友)来喝酒,可这些酒瓶子从来没有被人打开过。酒瓶子,盛满与空置与否,它都是人性化的;男人独自一人搂着空酒瓶抒情的细节,换做谁也是笑不起来的。《空瓶子》和鲍贝大多小说放纵的笔调不同,它一再克制着寒冽的本性。借用她的精妙词组,这篇小说触及的,大概就是“永恒的夕暮薄冥”。

  我特别喜欢《松开》这个中篇。但很难讲清楚理由。《松开》带着浓重的雾气,在雾霭中,“我”和“她”忽而近,忽而远,忽而缥缈,忽而实在;梦的脚粘连着现实,现实又腾云驾雾,有如祥云托举。故事的叙述被抒情的笔调掩埋,空灵的意境中,却又出现引人遐想的舞姿。在两性话题的书写上,《松开》的美,用她“精雕细刻的刑罚”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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