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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仁:储存回鹿山的音箱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2月11日09:20 来源:中国作家网 王宗仁

  世界会朝哪个方向发展?我们经历着越来越多的变数。任何人的作为放在历史的长河中,一滴水珠而已。这滴水会滞留山洼还是归转大海,谁能说得清如何推动时光的辐轮?于是就有了“黑马”之说。运动会上出其不意地蹦出一员健将,黑马;考场上悄无声息地冒出一个状元,黑马;侯健飞也成了黑马,获得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后,他几乎被所有人认为是黑马,包括评委。

  每一个不断深入探寻的下一刻,都是我们前进的动力之一。所有的承受力都是针对生活的。侯健飞这匹黑马的必然性,几人能知。

  我是赞赏健飞的,不是现时,而是20多年前。不是赞赏他的丰裕及雅趣,而是他默默无闻的隐忍、上进、正直和从沧海一粟生孕的文学能力。

  第一次见到侯健飞,他还是一名中士,戴着端正的军帽,穿着熨帖的军服,鲜红的领章映着他略显清瘦的脸,他是一名以军装为荣的战士。

  那时总后勤部系统的文学创作很活跃,南至武圣关基地,北到青藏线兵站,不时会冲出一个文学青年。但在总部机关,战士写作令人刮目相看的并不多,健飞以其真挚的情感、灵动的才思写了一些散文,偶尔也写写诗歌,但小说并不多。很显然,健飞不仅有文学追求,而且工作勤奋,否则不会得到单位上下一致好评。第一次考军校失利,他没有气馁;又一次提干请示未获批准,他有些难以承受。就在他要失去信心的时候,所在单位却没有放弃这个优秀的战士,组织把他送进总后战士考学补习班脱产学习,他在超期服役的最后一年,终于考取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成为一名军校学员。

  文学的秘密是连着血脉的。可以说,健飞的文学营养是先天不足的。他的家乡在并不遥远的塞北,但这块坝上草原却异常贫困。他几次辍学,没有书读,甚至连广播也没有。健飞曾讲过,上中学时,同母异父的大姐家有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每天中午,他只能趴在大姐家的院墙上偷听评书广播《岳飞传》,因为,他认为大姐一家都不喜欢自己。是这样吗?也许是,也许不是,这就是文学与生活的界线,也是文学天赋的表现。异常敏感的性格可能与生俱来,当然也有生活困苦带来的磨难。健飞的母亲在四十七八岁生下他,简直是个奇迹。总之,这个生于贫困之家的孩子终于长大了,虽然站在人群中是不起眼的,但却没有人能忽视他,他尊师重友,守规矩,心地淳良。

  上世纪90年代初,是他创作的高峰期。我在《后勤文艺》《解放军文艺》《青春》《江南》等报刊上,读到了他创作的一篇又一篇小说、散文。尤其短篇小说《转过身去是人》和《走向枪口》的发表,今天回忆起来我的那份喜悦和激动还难以抑制。我逢人就说,总后的业余作者队伍里出现了一颗文学新星。1990年是马年,《人民日报》和《野草》杂志联合举办了全国“金马杯”文学大赛,健飞的散文《我会不会忘却姐姐》获得征文二等奖。同年夏天,他到鲁迅先生的故乡绍兴领奖,他把与柯灵先生、叶文玲女士的合影和赠言给我看,我由衷地为他高兴。如果说我的狂喜难免偏爱的话,那么和他同在后勤战线上服役的业余作者石钟山,也突破了文人相轻的“惯例”,心悦诚服地写了一篇题为《美丽已经死亡——读侯健飞其人其事》的文章,赞道:“每个有成就的作家都会有自己一方稔熟的土地,美丽的回鹿山村融进了健飞太多的爱和恨,更多的是痛苦酸楚的回忆。拿起笔叙述这些的时候,健飞对美丽和贫穷有着自己独到的认识,于是有了健飞文学中的‘这一个’。”我们在文学作品中看到的世界,无法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完全对等物,但却更为真实地再现了世界。健飞在他的作品中常常会把思乡的记忆翻晒。果真是这样,石钟山评论得对。

  最难忘的是老诗人顾工,他读了健飞那些一发而不可收的作品后,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写下了《致战士作者侯健飞的信:你点染出山的灵魂》,在1990年2月25日《解放军报》发表,那浓情厚意和热烈的期待溢满字里行间:“健飞,年轻的笔友:很高兴,我能常常读到你的作品。我知道你是个从小就久经磨难的孩子。其实,谁也不会有恒星似的不变的幸运;谁也不会有卫星似的永在身前身后围绕的不幸。因此,谁也不要哀叹命运,要敢于和不幸作顽强的抗争,这才是为人的本色。可喜的是,你有这样的本色;可赞的是,你的作品有这样的本色。你是大山的儿子,你写山、写森林,不但能勾勒出万马奔腾般的山影,更能点染出山的灵魂。许许多多风的音符,雪的音符,与天地共鸣的音符,都储存在你记忆的音箱里。在未来的岁月,未来的疆场上,你定会谱写出、弹奏出更美好更绚丽的乐章。我拭目以待!”

  健飞军校毕业后,分配到总后某单位当宣传干事不足两年,以报告文学《燃烧的血液》为题,讴歌了油料战线上科学家的默默奉献。长篇纪实文学《荡匪大湘西》(与曾凡华合作)出版后,广受好评并获得第三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也是因为有这样的成就,健飞得以调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当了一名图书编辑。

  这之后,健飞的创作成果明显少了。他自己说,当不了一流作家,就努力当一名称职的编辑。果然,大型有声读物《谛观有情——中国音乐里的人文世界》,人物传记《我的美国之路》《格林斯潘传》《作家铁凝》《假如上帝还我一双手》,散文随笔《行走的刘索拉》《美军战争家书》《火线后的故事——世界战争家书》《遥远的天堂》《俺爹俺娘》,小说“回报者文丛”、“中国乡土小说六家”、《兵谣》《金色大雨》《中国近卫军》《惊蛰》《戎装女人》等等相继出版,深受读者喜爱,其中很多作品获中国文学各类奖项。

  大约在七八年前,健飞告诉我,出版社调整他做图书发行工作。语气中明显有对编辑工作的不舍。但我了解他的性格,他是一名标准的军人,再不情愿,服从命令是天职。这期间我们联系并不多,一些情况都是他人传来的。《花田半亩》是女大学生田维去世后,她母亲和同学们整理出来的一本日记。这本书原计划是不走市场的,很多人认为,一个青年学生的日记,能有多少吸引力?但健飞在读了这本书后,认为是青春文学的典范,力荐此书,“像发了疯”似的找到各类媒体作推广。仅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一期8分钟的节目,打动了不知多少读者,短短4年多,此书售出50万册。有人说,编辑和发行是一对冤家夫妻,健飞的苦我是知道的,幸好,健飞把文学当事业,把文学当生命,不论是当编辑,还是干发行,他的热情始终没有减,也不能减。

  真正了解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没有十年二十年,没有于公于私地处过事,是不能对人做出评价的。我也听到一些有关健飞办事较真甚至执拗的传言,但我要说,别以为他总仰着头,为了规矩他可以放低身子。其实这时放下身子,不会矮了高度,但他不会这样。这么说吧,生活中当有些人钻规矩的空子、规矩失去意义时,像健飞这样守规矩的人便得到了灵魂的自由。如今的健飞是恬淡的,有时候也是寂寞的。他是一名忠于理想的人,他是一名优秀的编辑,也是一名优秀的作家,还是编辑出版发行队伍中的一个多面手;他目光锐利,思维敏捷,善于从别人忽略的现象中发现问题,抓住不放;健飞也是真正有情怀的人,又过于耿直狷介,也许伤过一些人,但他不处心积虑,更不拒人千里之外。

  健飞的长篇散文《回鹿山》原名叫《父亲》,是中国作协重点扶持作品,在即将付梓前,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脚印和健飞征求我的意见,我说,健飞多数作品都在写他的出生地回鹿山,这部回忆父亲的作品也不例外,就叫《回鹿山》如何——这样一个插曲也是我和健飞独一无二的缘分吧。《回鹿山》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是文学对健飞的回报,也是健飞对老诗人顾工期待的回报。在新的起点上,健飞正在放大自己的小生命,用生命去换取比生命更长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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