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溶溶:说一个句子的翻译

　　新中国成立前我曾住在上海市四川中路北京路北首的腾凤里。腾凤里西边弄堂口斜对着马路对面当时的青年会(今浦光中学)。青年会大门两边分别有两块石碑，一块上面刻着英文“To serve, not to be served”，另一边的石碑上刻着这个句子的译文“非以役人，乃役于人”，是文言句子，但这文言怪怪的，给我的感觉就像鲁迅先生在香港看见的标语“若要停车，乃可在此”。我想这译文虽怪，一定有出处。果然，这句英文原来出自文言本《圣经·新约全书·第二十章》：“非以役人，乃役于人”。我又查了后来白话文译本《圣经》，译文是“人子来，‘不是要受人的服事，乃是要服事人’。”“服事”就是“服侍”，广州人常用，想来这些译文当时是广东人译的，所以我会想到香港那条标语。

　　后来进入翻译这一行，老想着那几个英文字，一个serve的自动词，一个serve的被动词，加个not，简单至极，照今天译法，这个句子该怎么译呢？serve译成“役”和“服侍”在今天都是不合适的，虽然serve的原义是“服侍”，故从sever来的servant是“仆人”。今天应该译成“服务”，“为人民服务”的“服务”。那么这句话应译成：“要为他人服务，而不要他人为自己服务。”但这就加上许多字，不能如英文那么简洁了。

　　可我最近发现，报上“被”字用得很广泛，如“被离婚”、“被出诊”等等。那么，这个英文句子不就可以干脆简单地译成“要服务，不要被服务”吗？大家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