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华：用文学处理时代的难题

　　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徐坤文集》，是文坛的一个重要事件，是对徐坤文学创作成就的一次集中展示和检阅。它为读者和批评界进一步了解徐坤和她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权威和较为详尽的第一手文献。

　　徐坤从90年代初期走上文坛，并且迅速成为一个明星般的作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我们知道，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名重一时的先锋文学已经到了尾声，马原、余华、苏童、格非等作家已经名满天下，他们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先锋文学时代且无可超越。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文学环境中，徐坤知难而上，依然以先锋文学的姿态登上文坛并正面强攻。徐坤取得了成功，她出手不凡，一鸣惊人。从90年代初期开始，她的《白话》《斯人》《先锋》《热狗》《鸟粪》《狗日的足球》《厨房》等，是后先锋时代晚生代作家的代表性作品，也是那个时代文学经典的一部分。徐坤延续了先锋文学的历史，并为这一文学形式注入了新的内容。在这些作品中，徐坤对知识分子精神世界的重新发现，对这个阶层个人命运的重新书写，显示了徐坤对这个群体的熟悉和深入骨髓的了解。她幽默、荒诞和不乏痛惜的笔触，为那个时代的文学添加了崭新的色彩和人物，也为知识分子形象添加了属于徐坤的智慧。我认为，《狗日的足球》和《厨房》是那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狗日的足球》在一个特定的环境里讲述了女性“失语”的经典场景：男性话语翻江倒海气势如虹，而同样在场的女性则形单影只无所作为；女人了无生机形同虚设，男人却势如破竹一泻千里。我虽然对“女性写作”一直持怀疑态度，认为女性写作还没有找到属于女性的话语方式，她们秉持的一直是逆向的男性写作。但是，当看到《狗日的足球》的时候，我不能不佩服徐坤的智慧和眼光。《厨房》是徐坤的名篇，它不仅获过大小不同奖项，更为重要的是它在读者和文学界的口碑。小说结束时，女主人公手中仍未扔掉的那袋垃圾，一直萦绕在读者心头挥之难去。徐坤对女性心理的理解和解读，就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又入木三分。这是徐坤的智慧。

　　此后，在不同的时间段里面，徐坤都有自己特别重要的作品发表，有些甚至是标志性的作品发表，比如《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八月狂想曲》《爱你两周半》《野草根》，一直到《地球好身影》，徐坤的作品从90年代一直贯穿到今天，表明徐坤是我们这个时代重要和健康的文学力量，她处理的都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学的难题。用柏拉图的话说，“难的才是美的”。徐坤写奥运题材的长篇小说《八月狂想曲》，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奥运是一个重大的事件，也是一个伟大的事件，但是如何用文学的方式来表达是极其困难的。徐坤知难而上、勇于担当，她的作品发表以后好评如潮，为我们正面书写宏大叙事作品提供了新的经验。多年来，“宏大叙事”一直处在被解构的处境中。这是缘于文学关注自身的考虑，也是文学避免过于依附政治的策略性手段。但是，文学与社会政治的关系是难以解除的——当政治全面掌控文学的时候，“宏大叙事”必须解构；当文学获得了自治的可能和自由的时候，文学有责任去表达它对国家民族事务的关怀。《八月狂想曲》是徐坤参与、介入奥运的主动选择。但是，参与介入的激情还仅仅是开始，如何使奥运题材落实为具体的文学作品，文学性要求和文学元素的考虑就成为第一要义。这才是对作家构成的真正挑战。有趣的是，徐坤避开了北京这个奥运的主战场，而是将小说的背景设定在东北的一个协办城市，以奥运场馆建设为核心，围绕这个事件发生的各种事情、出现的各种人物，以及其间的多种不确定性，构成了小说丰富的内涵和文学的可读性。因此，这部长篇小说的诞生，与其说是徐坤的智慧，毋宁说是徐坤的勇气。

　　生活中的徐坤可爱而性情，我们曾在一个研究室共事多年，她不仅是足智多谋的文学朋友，同时也是半斤八两的酒坛酒友。在壶边天下谈论小说，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