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呈祥:具有精神美感的艺术表达——《ERA——时空之旅》的审美启示

　　作为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剧目的《ERA——时空之旅》，历时九载，久演不衰，好评如潮，其成功经验不仅为繁荣中国特色的杂技艺术，而且也为整个社会主义文艺的健康发展，提供了具有普遍借鉴意义的宝贵启示。

　　杂技，乃是人类以独特的形体语言对生命极限的挑战，以产生惊奇美赢得观众。一般说来，传统的中国杂技既不叙事，也不承载思想，而是靠单个的节目拼成彼此间并无联系的一整台演出。长此以往，尤其是到了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人类审美娱乐形式日趋多样化的今天，要永葆自身的吸引力、感染力以赢得观众的市场，就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创新。《ERA——时空之旅》正在这方面作出了有益的探索和成功的尝试。

　　一是，自觉地“各美其美”。中国杂技有自身的历史传统、艺术积淀；上海杂技，作为中国杂技的重要一脉，也有着自身海派独特的历史传统和艺术积淀。该剧集合了“碧波轻舟”、“时尚戏圈”、“千古绝顶”、“风拂柳丝”、“生命之轮”、“流星异彩”、“凝聚瞬间”、“龙腾虎跃”、“翻江倒海”、“时空之恋”、“彩蝶飞舞”、“时空穿梭”等十几个精彩华章，显然，这些都是上海杂技艺术的精品，其中也不乏荣获国际国内金奖的杰出表演。一招一式都是台下十年功的历练，腾挪翻转、上天入地，带给观众无数惊喜。

　　杂技之外也有其他的一些艺术元素，比如各种场景变换的多媒体，既有自然风光，又有兵马俑、青花瓷等中国元素，还有与演员动作感应互动的高科技效果。这些都是视觉上的“美”，此外，还有听觉上的“美”，不同于其他传统杂技演出，该剧在表演上用的是现场乐队，而且是一中一西两支乐队，分立于舞台两边，配合着现场演出，奏出原创的中西交融的音乐，既有电子乐的节奏律动，又有民族乐的婉转悠扬。

　　二是，开放的“美人之美”。该剧具有一种世界眼光，关注了广阔的宇宙时空。前述十几个华彩篇章，都不是传统海派杂技节目的复原再现，而是学习、借鉴了包括美国拉斯维加斯那些吸引全球观众眼球的演出的灯光、布景、造型和诸多现代科技手段的运用。

　　这里，《ERA——时空之旅》决非生搬硬套、东施效颦，而是 “见好就拿，拿来就化”。特别是做到了科技的艺术化和艺术的科技化，利用先进的现代科技装备，使整个舞台实现数字化控制，高新科技的运用替代了过去人推肩扛的道具搬运方式，演出中的道具切换方便快捷，丝毫不影响演出进程。高科技装备和多媒体舞台背景为舞台裹上了一层绚烂的外衣。背景中，可远古、可太空；舞台上，可上天、可入地，新奇别致的道具和效果层出不穷，让观众每时每刻都有惊喜发生。多媒体技术更是将数字艺术天衣无缝地嫁接到以杂技艺术为本体的创作中去，让观众在真实和虚幻之间，在欣赏高超的表演技艺的同时，品味着独具文化韵味的民间传奇。

　　三是，巧妙的“美其不美”。该剧成功的地方还在于巧妙地扬长避短，生动而自然地美化了演出中不美的地方，“美其不美”，从而达到整体性的“大美”。比如，传统杂技演出多为几个节目的简单堆叠，节目与节目之间并无关联，因而容易造成观众情绪的断层。然而，该剧充分利用了现代化科技道具简化了换场的过程，并且运用一些巧思的小节目或者音响和灯光效果进行衔接，于是就有了一个节目表演完毕，演员齐声呼喝，空中电闪雷鸣，黑暗中正好就给了演员移动道具退场的时间；当村夫造型的演员骑着三轮车进场，三轮车上的水缸既是他的表演道具，又藏着下一个节目表演柔术的四个小姑娘。这些细节实现了整场演出的平滑过渡，让观众的情绪始终处在一个观赏演出的投入状态，一动一静、一颦一笑，皆尽在该剧幕后团队掌握中。

　　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该剧处理失误的方法，因为杂技有一样其他表演所没有的缺陷，就是会有失误，比如穿越高圈的时候撞翻道具，这时候，“裁判”出场惩罚失误的演员当地做俯卧撑，这样幽默的表现方式，不仅不影响演出的美感，常常赢得观众会心一笑，成为为节目加分的神来一笔。相信任何演出都有不美的一面，然而如何“美其不美”——不仅扬长避短，更化劣势为优势，才是真正体现演出水准的“美力”之道。

　　四是，成功地实现“美美与共”。“与共”的过程，就是交融、整合、创新的过程。《ERA——时空之旅》成功的奥秘，正在它实现海派杂技自身之美与学习借鉴西方舞台美术经验之美的“与共”的功力，也就是“化”的功力。

　　且看，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司南化身一叶扁舟从江南水乡深处悠悠荡来，舟上渔翁将喝水的青花碗一个一个稳稳踢向头顶；身穿银色劲装的太空武士脚踩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在蹦床上越跳越高的演员，背后多媒体上也有虚拟的演员正在同时翻腾；凭借一根绸带在空中飞舞的一对男女，演绎的不仅是高难的技巧，还有一种如丝般缠绵的情意……凡此种种，经典海派杂技，展现的不仅是传统技艺之美，更是巧妙糅合进了中国文化之美、互动科技之美、戏剧表现之美，整台节目经历了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和引进吸收消化再创新的过程，实现了多种艺术之美的共融、共通和共鸣，呈现给观众一种涓涓小溪汇成汪洋大海的渐入佳境之美。

　　原本传统海派杂技节目的惊奇造型，在现代科技手段和舞美设计的烘托下，升华出讲述中国故事、传达中国精神崭新的审美意境。于是，中国杂技艺术由单纯的惊奇造型，升华为具有叙事功能和产生精神美感的有灵魂的崭新方式。这便是《ERA——时空之旅》给我们的最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