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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斌:深切悼念张贤亮主席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29日08:24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郭文斌

  2014 年9月27日,这是一个无比痛疼的日子:张贤亮主席谢世了。

  妻子听了消息,让我赶快给冯老师打个电话,我几次拿起电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发短信表示安慰。

  然后呆呆地坐在书桌前,心想,今晚,应该陪着主席度过才是。

  就打开电脑,用怀念为先生守灵。

  第一次见到贤亮主席,是1990年,那时我在宁夏教育学院进修,他来给我们讲课,倍感幸运的是,稍后,在校园的马路上单独碰到主席,鼓足勇气请主席签名,不想主席十分和蔼地接过笔记本,写下他的大名,之后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好好学习。对于一位文学青年来讲,当时的激动可想而知。之后,再读主席的作品,就多了一份亲切和温度。

  真是要感谢命运,2001年,我同时拿到了宁夏、银川两级组织人事部门开出的调令,出乎十分现实的生活考虑,我最后选择到银川市文联《黄河文学》编辑部工作。此后的日子里,总觉得亏欠着一位老师的情意,她就是考察推荐我的时任《朔方》常务副主编的冯剑华老师,此后的日子里,每次见到张贤亮主席,我都会说起这份歉意,他总是安慰我说,都是一家人,你在银川市做出成绩,同样是宁夏文联的光荣。

  2007年,我的短篇《吉祥如意》忝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出版社要出我的小说集单行本,我和哈若蕙老师商量,还是出一套我和贤亮主席、石舒清三人的丛书更好,就相约去征求贤亮主席的意见,不想他欣然同意。而且还让我给他写序。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半开玩笑地说说而已,不想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才知他是认真的。让一位晚辈给蜚声世界的文坛大家写序,当然不敢从命,但再三婉谢,他还是坚持让我写,再谢,就是傲慢了。就十分惶恐的从命,写下了《再造之德》一文。发过去让主席审阅,不想他未改一字,说很满意。我知道,这是一位文学前辈对晚学的鞭策和鼓励。

  2006年,我强烈地感受到,世道人心滑坡,社会极需传统文化,就自不量力地开始学讲孔子,推广传统文化。之后又提出安详生活的理念,首先在全国高校宣讲,受到欢迎。出乎我意外的是,随着影响的扩大,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同时

  到来。有那么一段时间,反对的声音更加强烈,我感觉压力很大,如果不是市上主要领导的鼓励支持,我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贤亮主席的邀请,让我到影视城给全体员工讲一堂。那是一个让人难忘的下午,主席在百花堂等着我,同样鼓励我一番之后,居然让马红英老师给他点了崭新的二千元钱,亲手给我,说这不是讲课费,是他对我弘扬传统文化的奖励,我说我怎么能拿主席的钱呢。他说,如果你不拿,就是生分了,再说,你不能拒绝我对你的奖励啊。我就只好接受。他说,本来他也要听课的,但是怕他坐在台下,我放不开讲,他就等着看光盘吧。不久,我果然收到印有影城漂亮封面的光盘。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我非常清楚,他一定知道了我当时面对的压力,就用这种方式表示对一位弘扬传统的晚辈的支持和呵护。我也确实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心理支持,更加坚定了推动传统文化的信念。

  2008年6月29日,我有幸被选为奥运火炬手,跑宁夏第八棒,贤亮主席跑完第一棒,协助“央视奥运”解说火炬传递,这当然是宁夏的骄傲。回到家,还沉浸在一种节日的兴奋之中,手机响了,一看,是贤亮主席的来信,出乎我意外的是,祝贺之后是道歉,说他漏掉了一个我的重要荣誉。同样让我感动。从中可以看到他的严谨,看到他生怕伤害一位文学后生的热肠,看到他对一位文学新人的负责之心。

  2010年,我安排副主编郭红通读了贤亮主席的全部作品,给《黄河文学》采写一篇有关主席的深度访谈,采访中,当话题进入到传统文化,郭红顺便讲到我近年推广的安详生活理念,不想贤亮主席说:

  “我跟他一起去大学讲课,他讲得很好,能契合大学生的需要,他有这种状态,把它发挥出来,感染别人,很好。他活得很快乐,能把快乐给别人,我们社会恰恰缺少这样的人。”

  当我从郭红的整理稿中看到这段文字,真是无比感动。

  2011的8月,我的长篇小说《农历》进入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提名,贤亮主席也和省市关心我的领导、老师、朋友一样,发来短信表示的祝贺,从中,我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此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地想到,在这个充满着偶然性的世界里,有多少生命的幼苗,有力量的人扶一把,他就会长成参天大树,踩一脚,他就会从大地上

  消失。这让人尤其感念那些心存慈悲的力量拥有者,每每想起他们,都让人心生温暖,他们是天地的良心,是我们生命中永远的感动和怀念,他激励我们向他们学习,用同样的胸怀力所能及地扶持弱小者。宁夏文学之所以走在全国文学的前面,正是领导和前辈们这样栽培和激励的结果,宁夏作家群之所以特别纯粹、特别团结、心善人好,正是被这种温暖滋养的结果。

  对照之下,常生惭愧之心,觉得自己对服务范围内的文艺青年照顾不周,爱护不够,今后要好好补课。为此,在今年召开的银川市第七次文代会期间,在市委政府一贯支持文联工作的基础上,我们再次报请市委政府表彰奖励了本届以来的突出贡献专家,同时以每人万元的奖金表彰奖励了奋斗在基层的十位草根文艺家。在市委政府的关怀下,市财政除了加大了对《黄河文学》的支持力度,还以增加五倍的力度加大了对协会工作的支持,算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从中,我确实体会到了一种雪里送炭的幸福。

  同时想到,在自己任银川市文联主席的十年里,没少打扰过贤亮主席,市上的一些重要活动,需要请他出席的、帮忙的,但凡我出面邀请,他基本都答应了。可是,年前节下,市上领导让我联系慰问他,他基本都婉谢了,包括在得知他病了之后。他说,领导的心意他领了,也让转告他的祝福和问候。

  诚然,谁都无法永远活在大地上,但是他可以永远活在人们心里。因为上苍在创造人的同时就创造了怀念,它不但让感恩成为可能,还让一种温暖成为永恒,让一种在一定意义上比生命本身更重要的美丽价值成为永恒。

  2013年,《江南》杂志编辑让我联系贤亮主席,做一个大访谈,主席婉谢,但编辑说这是社领导的特别要求,恳望能帮助成全,我就把主席的联系方式给编辑,不想编辑来电说,联系的结果是,贤亮主席说除非对话人是郭文斌。

  说实话,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除了感动,还有痛疼。我仿佛能够看到主席在说这句话时的心态。我何尝不知道主席的用意,我也特别想和主席深谈一次,不谈别的,只谈我们共同感兴趣的那一部分。但是我过高地估计了他的生命力,觉得来日方长,因为每次见他,他都给我说,他的心态还是少年,他的身体很好,他正在写自传,那将是他最满意的作品。加上那段时间我的心境在低谷,我怕会牵出不该牵出的话题,心想等段时间再说。不想不久就惊闻主席病了的消息。忙给他发去短信,想去看看他,他来信说,过段时间再约时间。只好让朋友带过去

  一些关东山参,聊表心意,他也很快来信表示感谢。不想之后,命运再也没有给我们见面的机会。

  就不时给他发一个问候短信,他也很快会回过来,还乐观的说:

  “药物反应很严重,这是好现象,表示药物在起作用。”

  为了给他送去一些我能送到的小小的心理支援,我不时选一些古人讲的超越性句子给他,比如相由心生,境由心造一类,让他调动心能,战胜病魔,不想他来信说:

  无心何来相,无心何来境,无生无灭,四大皆空,方能欢喜!

  看着这样的回信,我一下子觉得无比放松,甚至有一种生命的幽默感,反倒觉得是主席在安慰我了。

  后来的一天,我在一位慰问我的自治区领导那里得知,贤亮主席有许多超出我们想象的崇高决定,突然明白,真正的欢喜是在纯粹里。也突然明白,对于一位清醒的灵魂来讲,所有的事业都是工具,完成人格、实现生命的超越才是终极目的。

  2014年2月28日早晨,同平时一样,伴着日出,我又给贤亮主席发去一个短信:“祝福主席,吉祥如意!”

  他回:“谢谢!同享吉祥!”

  此后,再发短信,他就不回了。但我仍然不时给他发一个,伴着日出,我相信,生命中一定有一个永恒的手机,会收到我的祝福!

  此刻,窗外再次透进如信的晨曦,该给主席说些什么呢?

  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正如主席在答《黄河文学》的访谈中所说,言语道断,心行处灭。

  但我还是想说,祝福主席,去抵达那个永恒意义上的吉祥如意!

  (编辑注:郭文斌,作家,《黄河文学》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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