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作家的想象力永远赶不上现实

　　17日，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王跃文现身南国书香节，为新书《爱历元年》造势。在读者见面会上，王跃文和读者拉家常，他认为“第一官场小说作家”的称号是贴在他身上极力想甩但多年未能甩掉的狗皮膏药。

　　作品赶不上现实精彩

　　在成为专职作家之前，王跃文曾是政府机关的公职人员，在县级、市级和省级政府分别工作了8年、2年、9年。“做了19年小公务员，主要职责是写官样文章。当我把官样文章写到优游自如的时候，正如孔子所言‘行有余力，则以作文’，文学的梦想就苏醒了，开始写作。”1999年，他创作《国画》。出版后一纸风行，让他的生存环境发生了逆转。第二年，王跃文脱离公职单位，成为专职作家，作品多描述官场。王跃文直言：“这像贴在我身上的狗皮膏药，我想撕掉，撕了很多年还没有撕掉。我想这应该不是一个文学原因，应该是一个社会原因。因为官场的现实生活本身受人关注，那么这一类小说的作家和他的作品就受人关注。现在的中国是发生小说之地，作家的想象力永远赶不上现实，真正的官场中人看了我的书也许会觉得写得太小儿科。”

　　谈获奖作品

　　谈到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漫水》，王跃文认为，这是他最喜欢的个人作品。“这是一部非常温情的作品，我在向读者讲述一个发生在湖南村庄的温暖故事。”其原型是他的家乡万水，古称漫水，讲述两位乡村老人漫长一生中的相互关爱和内心默契，描写他们生活当中一些细小事情，写出了乡村最日常的生活状态，最朴素的情感心理。

　　“《漫水》的获奖，也证明了我并非外界所认为的单一的‘类型化’作家，只能写所谓的官场文学。”王跃文说，平实是王跃文小说的特点。“我觉得故事能不能打动人，不在于故事本身是否曲折，而是故事里面有没有情感力量；《漫水》这部小说，我觉得里面人物内心世界的情感变化，反而要比外在的变化更精彩，更有意义；我在写完这部小说的时候自己也感动了，那晚我失眠了。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写完结局让我失眠的作品。”

　　新作讲述中年情感危机

　　不同于以往讲述官场的作品，王跃文历时7年创作而成的新作《爱历元年》关注日常情感，两个人物孙离和喜子，出身平凡，受过高等教育，拥有稳定的工作，事业和生活都处在上升期，却不能免俗地双双出轨。在生活中，这些故事的结局，往往不是家庭四分五裂，就是亲情分崩离析。但王跃文拒绝接受这种结局，他让男女主人公在故事的最后，通过内心的抗争获得自我救赎，悄然回归情感的起点，重启“爱历元年”。“生活其实比小说更颓废，更令人沮丧，但是我选择让读者相信，破镜能够重圆。”

　　谈到创作初衷，王跃文称：“过去二三十年，中国人走得太快了。很多事情都没有想清楚，我们仓促间就上路了。不管是弯路、歧途、迷宫，我们都大踏步地走了过去。现在，到了应该慢下来、停下来，好好想想的时候了。我想看看那些狂奔的人得到了什么，又丢失了什么，然后真诚地写下他们的故事。”

　　人到中年的王跃文，坦言自己有过难挨的中年心理危机，“那是一种内在的走投无路感，一种荒寒和虚无感，有段时间我简直无法排解。我周围的朋友也有很多这样的情况，我想把它写出来。我想，孤独、荒寒和虚无，这难道不是人类真实而无法解脱的宿命？可是，这部小说写下来，骨架却搭建在一对寻常夫妻的情爱生活轨迹上，小说的走向也偏离了我开笔前最想表达的悲观主题，反而越来越温暖、宽容和悲悯，人性自然而然地向善与爱升华。”

　　王跃文认为在现实中怎样度过中年危机的办法，就是不要总一个人待着，有空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喝茶，或者背起背包去旅行。

　　从生活细小处写起

　　自1999年《国画》出版以来，王跃文的所有小说都是畅销的，包括中短篇小说集。去年更因王岐山推荐阅读《大清相国》而使得该书一时洛阳纸贵。书太好卖，王跃文越来越焦虑。“一种流行的说法是：畅销的小说都是通俗读物。所以，我很想写一本不畅销的小说。或许，那将是更好的书。”

　　王跃文说，自己很喜欢日常化的写作，拒绝宏阔的场面、离奇曲折情节、故作新意的叙述方式，习惯把故事讲得顺畅好读、耐人寻味。“写生活的日常状态，更能反映生活的本质。仔细想想，我的那些受读者喜爱的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都是从生活细小处写起的。我甚至觉得写好日常状态的生活，也许是当今中国更需要的文学；其实日常叙事也是最不好把握的有难度的写作。”

　　某种意义上也因为此，王跃文无论是写官场也好，乡村也好，还是写中年知识分子的家庭生活也好，他所写的基本都是生活的日常状态。“我不喜欢故意把故事搞得波澜壮阔，非常曲折，甚至离奇。我觉得那不是生活的常态，而是生活的极端状态；如果文学总是写这种极端状态，未必能够揭示生活的本质。” 记者 张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