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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作家贝尔纳•韦伯:科幻小说应有哲学思考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6月06日09:26 来源:新华网

   

    法国作家贝尔纳•韦伯(Bernard Werber)携幻想文学作品《蚂蚁帝国》三部曲(中文版)访华,并接受了新华网的独家专访。新华网 杨舟 摄

    贝尔纳 •韦伯(Bernard Werber)简介:1961年9月18日出生于法国的图卢兹省。著有诸神三部曲、《天使帝国》《大于十的死罪》等多部幻想文学,其中《我的地球朋友》 (Nos amis les Terriens)于2007年被法国著名导演克劳德•勒鲁什(5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奖、28届恺撒奖获得者)搬上银幕。其影响力最大的作品当属《蚂蚁 帝国》三部曲,迄今已有三十多种语言的译本,近期由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引进出版。

    新华网 北京5月30日电(王志艳 杨舟)被国际书评界誉为“幻想文学巅峰之作”的法国文学作品《蚂蚁帝国》三部曲在出版二十多年之后迎来了中文版,今年是中法建交50周年,借中法文化交流 契机,它的作者法国当代作家贝尔纳•韦伯(Bernard Werber)首次来到北京传道授业,并接受了新华网的独家专访。

    韦伯自幼酷爱观察昆虫,7岁时便写过虱子在人身上爬行的奇遇,他的作品融合了科幻、心理学、生物学、未来学等多种学派风格,集探险战争、科学、悬疑等多种 元素。虽给养于法兰西文化,但韦伯对中国的传统文化颇有研究,欣赏东方哲学中的幽默,古典与现代的气质在他身上似乎并行不悖。

    蚂蚁有一亿多年的时间理解这个世界

    “蚂蚁一点都没有意思,唯一值得我们给它们一分钟思考的事情是,当它们在厨房出现时我们要怎样把它蹍死!”在作品交流分享会上,韦伯忆起刚开始写蚂蚁时同事对他的态度。

    “我想把另一个族群杀死并不是交流的最好方式”,韦伯认为两个族群的碰撞正如三部曲中所描述的,“首先往往是相互观察,第二步进入到攻击和厮杀,最后走 向和平相处或联盟。” 在韦伯眼里人类应向蚂蚁学习,“实际上蚂蚁的存在已经有一亿多年的历史,而人类才七百多年。它们有一亿多年的时间去理解和了解很多的事物。”

    在《蚂蚁帝国三部曲》中,蚂蚁能够建立起有几百万居民的城邦,它们有农业、有战争、有分工,也能和地球和平相处。如果它们要搬家会把整个城邦全搬走,不会留下任何的污染物。

    “蚂蚁带给我对于差异的思考。我们足够强大,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们杀死,但我们也发现蚂蚁还是成功的做到了许多人类无法完成的事情。”韦伯说。

    改变思维 看人与蚂蚁的双重对比

    韦伯对蚂蚁有很深入的观察,这本《蚂蚁帝国三部曲》的写作时间达6年之久,他甚至在家里养了1500多个“蚂蚁公民”,“其实这个书有1500页,今天大家在中国拿到的这个书,在法国大概相对应的是350页,最初的版本是现在这个字数的四倍。”韦伯介绍。

    细致的观察和时间的累积带来的不仅是对蚂蚁极为深入的刻画,还有对人类的观察。三部曲里有很多故事都是做对比,人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蚂蚁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学者余中先认为阅读这部作品时可以做有启发性的对比,“人的社会跟蚂蚁的社会,人的智慧跟蚂蚁的智慧,人的宽容跟蚂蚁的宽容等等都可以做比较。”

    法国文学像“兄长”带动着中国文学

    法国文学长久以来对中国文学影响至深,小说家邱华栋收集了200年来法国文学翻译成中文的各类作品,“在我印象里,法国文学对中国的影响有两个系列,一个是现实主义的如雨果、左拉这样的作家,曾影响了鲁迅、茅盾等大作家。二是直接影响了中国当代的先锋派文学。”

    对韦伯的《蚂蚁帝国》,邱华栋评价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法国文学类型,“这是最近二十年全球出现的新文学样品,我想会对中国文学有一个新的冲击,也会带动一个新的阅读热点。”

    作家阿乙将法国文学比喻为兄长,一直带动着中国文学,“不同于美国文学和日本文学的单一化,法国文学是千姿百态的,我们也相应的受它各种派别的影响,吸收了各种营养。”

   “在中国没有谁能把一个动物写的这么深,除了吴承恩写猴子和猪”,为了理解这部小说,阿乙去天坛公园,买一瓶矿泉水,看蚂蚁转来转去,把矿泉水倒下去,看他们遭受什么样的灾难。

    阿乙特意请韦伯签了一本书送给女儿,“她八九岁的时候该读什么,不能说打开电视只能看到《喜羊羊灰太狼》和《熊出没》这样的儿童消遣,没有深入的东西。蚂蚁这种生物可以给她一个知识性的启蒙。”

    法国当代作家贝尔纳•韦伯(Bernard Werber)携幻想文学作品《蚂蚁帝国》三部曲(中文版)访华,并接受了新华网的独家专访。新华网 杨舟 摄

    采访实录

    在亚马逊的演播间,甫一落座,韦伯就脱掉鞋子盘腿坐在了沙发上,随性如此,我们正思肘是不是要让他保持这样的姿态接受采访,韦伯已带着一脸顽皮笑容又把鞋穿上了,众人由略显惊讶转而会心一笑,或许是认为天真、童心未泯是幻想文学作家身上应有的气质。

    采访中韦伯不时闪现的“萌表情”填平了语言障碍造成的交流缝隙,这位年过五旬的作家让你觉得——可爱,但不突兀。与之相对的是,这位很早便读过《道德经》的法国人在采访中不时流露感时忧世的情怀,并不乏对人类终级问题的哲思,正如他称自己的作品“与其叫科幻小说,还不叫哲学幻想小说”。

    从《道德经》了解中国文化 东方哲学充满幽默感

    新华网:您是第一次到中国、到北京么?对北京的印象怎么样?

    贝尔纳•韦伯:这是第一次到北京,我感觉这个城市充满活力。我从小就对中国充满了好奇,这是一个西方人了解得还不够多的地方。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和传统,有那么多的文化,小时候我就阅读过有关中国的文字,像包青天系列小说我都看过。

    新华网:在《蚂蚁帝国》里您设置了一些与中国有关的元素,比如“舅舅埃德蒙娶了一位中国女人凌弥”,还用到出自孔子《论语•为政》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等中国谚语,您似乎对中国的传统文化非常了解。

    贝尔纳•韦伯:我最初接触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从阅读《道德经》开始的,我发现它蕴含了非常多的生活哲学,并且是一种充满幽默感的哲学。西方哲 学的一个遗憾是过于严肃,而东方哲学里有很多谦卑的精神并且有幽默感。中国的哲学里让我最为欣赏的是“阴阳之说”,阳性的能量和阴性的能量是互补的,要达 到这种完美状态就得让这两种能量达到最佳的平衡,就是我们所说的和谐。我觉得这种“阴阳之说”是解决世界上很多问题的办法。从这个角度讲,蚂蚁的文明是 阴,人类的文明是阳;蚂蚁很小,人类很大;蚂蚁是一种冷的能量,人类是一种热的能量。这两种文明的对话就是要让阴和阳达到最佳平衡,最终达到和谐状态。不 论是昆虫世界和人类的碰撞还是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都应该是这样的,只有建立起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才能达到相互的和谐。中国文化与法国文化之间也应该做这 样的事情。

    新华网:您曾经是一名报道科技领域的记者,从一名记者转型成为作家,大约花了多长时间?

    贝尔纳•韦伯:我最早开始写《蚂蚁帝国》时是十六岁,小说出版是二十八岁。这期间我有六年从事记者工作,这份工作的好处是让我能近距离的观 察、更好的了解蚂蚁的世界。我做记者时非常年轻,有一次得了一个“最佳记者奖”有一笔奖金,让我可以到非洲观察了一种非常奇特的蚂蚁——食人蚁。它们有很 浩浩荡荡的队伍,他们所经之处片甲不留。为了写蚂蚁,我还在家里培育起了一个蚂蚁窝,大约有1500个蚂蚁公民,这样我可以每天近距离的观察我小说里主角 的各种活动和生活。我想很少有作家能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所创造出的角色。

    新华网:《蚂蚁帝国》中描述了蚂蚁文明和人类文明从“相遇”到产生“矛盾战争”再到最终“和平共处”的过程,似乎与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中表达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思想不谋而合,这也是您的一种世界观?

    贝尔纳•韦伯:这个规律其实最早在物理世界里就有,就像磁铁的正负两极,刚开始碰到会互相吸引,时间长了就会排斥对方,这已证明了这是自古 以来就有的一种现象。在男女之间的爱情世界里也是一样,走得太近就会分离,离得太远时距离又产生了美,怎样保持一个最合适的距离才是最关键的。

    法国当代作家贝尔纳•韦伯(Bernard Werber)携幻想文学作品《蚂蚁帝国》三部曲(中文版)访华,并接受了新华网的独家专访。新华网 杨舟 摄

 

    描写蚂蚁的战争会给人一种电影感

    新华网:地球上的生物包括昆虫非常多,为什么单单选择“蚂蚁”作为创作的主角?“蚂蚁”的特别之处在哪儿?您在小说中构建出的“蚂蚁文明”与人类文明、人类社会的共通点是什么?

    贝尔纳•韦伯:之所以选择蚂蚁,是因为这个主角比较难写,大家对它不感兴趣,他不像蜜蜂那样会产蜜,也不像蚊子那样对人类产生威胁,人类不关注这个动物,因此我就选择了这个具有挑战性的主题。其次是我可以在家里培育蚂蚁,可以近距离的观察我小说中 的角色。其实我小时候就对蚂蚁很感兴趣,可以花好几个小时去观察他们。另外蚂蚁的历史远远长于人类,他们有一亿两千万年的历史,人类只有几百万年,它们在 很久以前就可以建造自己极其复杂的城邦,比我们人类要早得多。最后一个原因,这是一种非常成功的昆虫,它能遍布全球,适应力极强,它们可以出现在沙漠里也 可以出现在寒冷地带,也能承受城市这种钢筋水泥样的生活,无论到哪里都能以极快的速度建造起自己的城邦,从这个角度讲这是一种充满智慧的小昆虫。

    和人类社会的共通点有不少,比如一样能建立起自己的城邦,有自己的道路交通运输系统。还有一个与人类最大的共同点是它们也有战争,有不同的阵营,有打仗的 兵团,有骑兵等不同的角色分工,打仗时十分具有表演性和历史感,很像人类中世纪时期的那种战争场面,去描写蚂蚁的战争会给人一种电影感。

    新华网:刚提及了电影,听说由《蚂蚁帝国》改编的3D电影正在制作中,您有没有参与到电影的创作?做为编剧或其他角色,我知道您之前也执导过电影。

    韦伯:电影项目成立之初征询过我的意见,我给他们提供了最初的剧本,我也和电影创作团队有联系。我对电影制作很感兴趣,有过这方面的学习和 经验,曾制作过一部小型电影《我的地球朋友》。我其实希望中国的朋友能参与到这部电影当中来,让我们共同为这个项目做出努力。美国人制作了《指环王》,如 果有东方的朋友参与进来做这部电影,可能就是对《指环王》的一个回答。我和导演见过面,他在特技制作方面很有经验,是一个很好的导演。

    新华网:对电影《蚂蚁帝国》的艺术表现和市场表现有哪些期待?希望电影忠实于原著还是能呈现出更多超越原著的东西?

    韦伯:我希望电影能够超过原著的水平,刚才之所以提到《指环王》,是因为电影比他的原著更具有艺术表现力,希望电影《蚂蚁帝国》能超出原著,更有艺术表达力。

    法国当代作家贝尔纳•韦伯(Bernard Werber)携幻想文学作品《蚂蚁帝国》三部曲(中文版)访华,并接受了新华网的独家专访。新华网 杨舟 摄

    写小说就像是一场“魔术表演”

    新华网:书中“如何用六根火柴拼出四个等边三角形”这个悬念从一开始就牵引着读者,作为创作者在小说最后揭晓自己设置的这个悬念时,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理状态?

    贝尔纳 •韦伯:作为作家,当时的我更多感受到是一种给予的快乐,是帮助读者打开思维的一种快乐。所有好的小说的一个共同点是到最后谜底会公布。对我来讲,小说就 像是魔术一样,我小时候很喜欢玩魔术,写小说就像是表演,带着观众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在某一个关键的时刻,忽然之间从红布下跑出一个兔子来,就像我在书 中解开火柴谜底的那个时刻。

    新华网:这部作品“语言通俗、简练,画面感很强”,我几乎可以通过语言在脑海中直接构建起一些电影场景。法国拥有丰厚、悠久的文化传统,不论是文学还是电影,哪些法国作家曾影响过您创作的语言风格?

   贝尔纳•韦伯:我从小就读儒勒•凡尔纳(笔者注:Jules Verne,[1828.2.8-1905.3.17]生于法国西部海港南特。主要作品《八十天环游地球》《海底两万里》《格兰特船长的儿女》《神秘 岛》)的作品,印象很深,他是法国科幻小说的鼻祖,从小我就想象什么是火箭,什么是宇宙旅行,人类登上月球等等。后来又受到《猴子星球》作者皮埃尔•鲍李 的深刻影响,另外还有斯坦利•库布里克。

    对我来讲一本书最重要的是引发人的思考,虽然小说中有很多的画面和动作,很激烈的场面,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引发大家去思考。虽然一开始大家会 认为这是一部科幻小说,但我更愿意它被认为是一部有哲学意味的科幻小说,这能启发人们走上新的思考的道路。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开始用“如何用六根火柴组成四 个等边三角形”这个悬念牵引大家,我希望人们打破一些定式思维,有新的思考方法。

    这本书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是“要改变思考方式”,每个人都有习惯,我们的惯性、定式思维让我们总是追寻同一个方向,这种路走多了就碰到了更多的问题,所以 我们人类应该学会变通,找到问题的解决办法,找到走出泥沼的办法。这就是为什么我的书最初感动的是年轻的读者,因为年轻人他们的思维还没完全定下来,他们 的视野、宇宙还是非常宽的,很多事情对于他们来讲都是有可能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确定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们变通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 直强调要保持我们的视野足够的宽才不会让我们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

    法国当代作家贝尔纳•韦伯(Bernard Werber)携幻想文学作品《蚂蚁帝国》三部曲(中文版)访华,并接受了新华网的独家专访。新华网 杨舟 摄

    科幻小说应有哲学思考 

    新华网:我们注意到现在青少年阅读率越来越低,身处这样的网络信息时代,受很多外部因素的困扰。您拥有很多的青少年读者,从作家的角度,怎样去提升青少年的阅读率,给予他们些阅读指导。

    韦伯:提升青少年的阅读率最重要的是要给他们提供很有吸引力、很快就能读完的书。需要改变的是作家,他们需要改变写作风格,适应已经变化了的读者群。书籍相对于电影的 优点在于,他把读者推向一个有主动性的角色,读者可以自己想象布景、想象音乐,想象人物的声音和特技效果,从这个角度讲读者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变成了一个 导演。在电影院里,观众是一种被动接受的角色,只是在那里观看画面、听到音乐、看到人物,他没有办法真正的参与。读者相比于电影观众来讲,他们所做的脑力 工作更多。书籍可以保持读者的创造力,让他们不停地去创造、去想象,而这个世界注定要交给有想象能力的人去统治,由这些人走上主导位置。所以我们可以根据 逻辑推导这样的结论:未来世界将被书籍的阅读者引导着、前进着。书籍能够使人变得更加智慧。

    新华网:中国也有很多幻想文学创作者,他们大多直接在网络上进行写作,我们称之为网络作家,但他们更偏重于玄幻、神话类题材。从您的经验出发,能否为中国的作者提供一些创作上的建议?

    韦伯:我的建议是每一个作家都应该写出不同于其它人的作品,一定要有新意,创新。如果说是已经写过的题材或尝试过的手段,就不要重复,应该 不停的去发掘新的内容。另外要保持写作的习惯,持之以恒,我自己是从每天早上八点到十二点半是我的写作时间,就像做运动一样,我的大脑就像肌肉一样要对他 进行锻炼。对于年轻的中国作家来讲,我想告诉他们一定要坚持写作,并持之以恒的去写。还有一点写作要有快乐,如果想让读者从作品中感受到快乐,作家在创作 过程中就要感受到快乐。

    科幻小说如果写得好,他就不应该被局限于这个类别中,他应该能够有这种力量超越对他的定义,去打动平常不爱读科幻小说的读者。希望“蚂蚁”系列成为一个大 家都喜爱的小说。蚂蚁所带给读者的信息是普适性的,你一定要对异者感兴趣,一旦有了兴趣就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美妙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说与其称这些为科幻, 倒不如叫他们为哲学幻想小说。

    新华网:法国文学对中国文学的影响是非常深的,如果一定要让您推荐几本最值得阅读的法国文学作品给中国读者,您会选择哪几本?

    韦伯:我推荐皮埃尔•鲍李的《猴子星球》、拉伯雷的《巨人传》,《黑暗时代》,儒勒•凡尔纳的所有作品,这些是我觉得最有意义的作品。

   新华网:最后请您向中国读者推荐一下《蚂蚁帝国》系列作品。

    韦伯:我非常希望中国读者能够发现蚂蚁世界,因为蚂蚁能教给人类很多的知识,也许蚂蚁能够给人们指出一条新的道路,走向真正的和谐。最关键的还是希望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觉得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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