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新闻 >> 各地文讯 >> 正文

李安被评审们误当做“大陆老作家”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13日09:19 来源: 现代快报

张靓蓓 著

  中信出版社友情提供

  [内容简介]

  导演李安以第一人称口述的方式,讲述了自己电影生涯第一个十年的追梦历程。站在荣耀的巅峰,李安却告诉所有人,他眼中的自己是“一个没用的 人”:他,两次高考落榜,却意外步入舞台生涯;他,从纽约名校高分毕业后,遭遇“毕业即失业”;他,在美国做全职“家庭煮夫”,整整六年;人往四十岁走, 他才华满腹,却只能在剧组守夜看器材,做苦力。他“不好意思再谈什么理想”,却不知理想已深埋心底。

  [上期回顾]

  李安和太太是典型的互补性格。李安委婉柔和又心不在焉,不太懂得照顾自己和别人;太太性情刚直专注、独立聪明。

  1990年暑假,老二石头(李淳)出生时是我最消沉的时候,丈母娘与岳父来美帮忙,一下飞机,惠嘉就叮嘱他们千万别提拍片的事,怕我会受不了。 我每天做好饭菜给他们吃,他们就直说:“好吃,好吃。”我就是为了封他们的嘴。有一天,丈母娘忍不住很正经地提议:“李安,你这么会烧菜,我来投资给你开 馆子好不好?”我说:“开餐馆跟家里烧饭不一样。”饭后,我躲到房里给台湾《中国时报》写影评和报道,当时在美洲《时报周刊》工作的好友冯光远邀我写稿并 提供资料,等于是接济我。写了两个月,差点要疯掉,只得停笔。

  当时我有个想法:要不然就是老天爷在开我玩笑,我就是来传宗接代的,说不定我的儿子是个天才,或者机运未到,就连叫花子都还有三年好运!每个人 都有他的时运,要是时机来了,我抓不到的话,这辈子就很窝囊。当时老觉得自己像是京剧中潦倒时困在小客栈里被迫卖马的秦琼,有志不得伸,“店东主带过了黄 骠马,不由得秦叔宝两泪如麻,提起了此马来头……”就这样一路熬着苦等时机,当机会快来时,我已经濒临谷底,快要不行了。

  就在计划全部泡汤的几个月后,《推手》、《喜宴》的剧本在台湾得奖了,整个运势从谷底翻扬上来。

  当时我真不敢相信,因为过去六年都是走霉运。1988年,有一次还有三个月我就要开始前期作业的新片《霓虹》 (Neon),我当导演,请了一个编剧改写剧本,男主角是文森特·多诺弗里奥(Vincent D'Onofrio)与迪伦·麦克德莫特(Dylan McDermott),还选了朱莉娅·罗伯茨(Julia Roberts)演女配角。当时请她来面谈,她才十九岁。我们在2001年奥斯卡典礼前的洛杉矶影评人奖颁奖典礼上碰面,我问她还记不记得那件事,她说: “当然记得啊!”在《霓虹》里,她要演一个落跑小妓女。就快要拍了,结果发行公司跟制片公司谈不拢而作罢,那时候净碰到这种事。

  所以“中影”的事情一来,又是华语片老头子的戏,我也不想拍。因为《推手》的剧本是为了拿奖金,原本不是为了拍片而写的,《喜宴》 却是,但我对《喜宴》已经不抱希望。因为当时在海内外都筹不到资金,这个题材对那时的中国台湾来说比较敏感。就因为钱没有着落,《喜宴》被卡在那儿动弹不 得。当时绝大部分的台湾电影只限于本地市场,海外市场及资金根本没个影儿,台湾电影在海外的上映渠道除了中国城的戏院,就是“新闻局”印制十六毫米拷贝 “宣慰”海外华人。不像现在,华语片能卖世界版权,就算本地不拍,海外也能筹集到资金。

  许多人好奇我怎么熬过那一段心情郁闷的时期。当年我没办法跟命运抗衡,但我死皮赖脸地呆在电影圈,继续从事这一行,当时机来了,就迎上前去,如此而已。

  拍《推手》前,我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当时银行存折里只剩下四十三块美金。这时候小儿子石头出生。没过几个月,传来好消息,台湾“新闻局”第一届扩大优良剧本甄选,我得了两项奖,首奖《推手》,二奖《喜宴》,是我和冯光远合写的。人家说,生小孩会改运,我真的是出运了。那是1990年11月。

  对“推手”的概念,我是从平江不肖生的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的序言里看到的,里面大论太极拳中的推手,其实和故事完全无关,却引发了我的兴趣。

  太极拳里的推手是一种双人模拟对练的运动。拳经里提示的要诀,如“圆化直发”、“舍己从人”、“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渺”、“不丢不顶”等,这 些和我们中国传统待人接物的道理是相通的。中国传统思想的儒、释、道,都讲究练气。气的意涵十分广泛,大至天地间的气象,小至个人的气色,不一而足。而练 气,则以天人合一为最高境界。

  因此,悉心静气,存神养性,体验并顺应自然法则的客观变化,节制自身的情欲好恶,遂成为人生修养的课题。将这种思想印证到人际关系或天人关系, 就产生了“推手”的要诀:圆柔应对,不硬顶硬丢,调和、穷磨至“我顺人背”时方发劲,注重平衡协调。我觉得中国人的武术与人生哲学有关,和西方以冲突来解 决问题是很不同的。西方是“丁是丁,卯是卯”,不乱套的;中国人则是什么都“通”。

  当时就有个想法: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太婆,发展出一段暮年之爱,在儿女面前“为老不尊”,这个脸怎么拉得下来?到底两人要怎么相处?……越想越 有意思,因为两人的态度就能引发出许多趣味。我一直对练太极的老头儿很有兴趣,有好几个点子,都跟这种老头不同的处境有关,《推手》只是其中之一。大概是 因为不知何时起,我常坐在家里练闷气,像个老头子。

  不过脑中虽有这个构想,却始终没写成剧本。直到两年后,台湾《中国时报》的记者萧嘉庆从法国寄来一个小广告给冯光远看,是台湾“新闻局”在世界各地甄选优良剧本,首奖四十万台币。光远问我:“我们要不要来赚钱!”

  我也蠢蠢欲动,心想《推手》这个构想有文化性,“新闻局”大概会喜欢,这是1989年夏天,我去乔尔·罗斯度假别墅时所构思的一个三段式剧本大 纲的最后一段,于是拿出来重新发展。我想把一个致虚极、守静笃的太极拳大师放到一个戏剧结构的故事里,与命运过招,看他沉不沉得住气。片子结尾是,老头儿 通不过考验,因为他放不下。在人生的道场修行,外在的苦难折磨他都顶得住,可内心的牵挂却卸不了力。他有颗温暖的心会被伤害,有个爱的渴望需要满足,要达 到虚无清静的至高境界,实属不易。

  撰写之前,1989年的秋天,我随朋友赴波士顿拜访太极拳师父,请教相关问题。那时候很穷,做研究都自己来。除了访问、看书外,还想亲身体验一 番,于是跑到家附近的一所社区大学报名学太极拳,一周一次,学费很便宜,学了一个多月,练了一套郑曼青的杨氏太极拳短式。1990年2月动笔,那一两个 月,我一边学拳,一边把《推手》写出来,3月底完稿后与旧作《喜宴》一起寄回台湾参赛。

  结果,1990年11月传来喜讯,《推手》拿第一,《喜宴》得第二。《推手》奖金四十万,《喜宴》二十万。

  那年的评审有吴念真、陈坤厚等人。因为台湾“新闻局”扩大至海外甄选,他们看剧本的笔调、味道,都以为《推手》大概是大陆某位老作家写的,没想到拆封一看,那个“大陆老作家”是我,大伙都觉得好笑。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