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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籍华裔女作家张彤禾:漂的感觉未必不好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07日09:36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杨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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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彤禾(LeslieT. Chang)美籍华裔女作家。曾作为《华尔街日报》记者在中国生活过10年,著有《打工女孩:从乡村到城市的变动中国》。如今,她和丈夫彼得·海斯勒(中 文名何伟,著有《江城》《甲骨文》《寻路中国》)和两个双胞胎女儿定居于埃及开罗。(图/任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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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厚街,鞋厂的女工正在赶制出口的女鞋(图/方迎忠)

  原标题:张彤禾:谁要一个简单的生活啊?

  “在关于全球化的辩论中,缺失的却是这些工人自己的声音。中国工人并不是一个零件,他们不是因为要为我们生产iPod才被迫进入工厂的,他们选择背井离乡,是为了挣钱、学习新的技能,以及看看这个世界”

  “我很难描述你这本书里的一个矛盾,你在里面是一个左翼的形象,得出的却是一个右翼的结论,”当万圣书园老板刘苏里第二次向张彤禾表达自己的看法时,张第二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是4月9日晚上,北京单向街书店,美籍华裔作家张彤禾从开罗飞到北京(“何伟在家带孩子”,她对出版社一位工作人员说),参加《打工女孩》(Factory Girls)中文版的读者交流活动。

  张彤禾1993年开始为《华尔街日报》工作,辗转香港、台北、北京,当了十多年驻华记者,《打工女孩》是她花了两年多时间追踪东莞打工者后完成的第 一本书。吕清敏和伍春明是书中的两个女主人公,她们是张彤禾想写的具有典型流动人口背景的年轻女性:出身于贫困农村,没上过大学甚至高中,十几岁就来到了 城市。

  1990年代初期,中国开始经济起飞,成了新的“世界工厂”。张彤禾见证了这一切,并专注于报道“中国社会经济的变革如何改变了体制与个人”。当时 她曾就职的《华尔街日报》已经发表了一系列关于中国工厂条件恶劣的稿子,但她对事情的另一面更感兴趣:对一个16岁就出去打工的农村女孩来说,来到陌生的 城市,到流水线上工作,头一次挣到钱,爱跟谁相处就跟谁相处,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你跟家庭的关系会发生什么变化?你的友谊会发生什么变化?你的世界观会 怎么转变?

  在2012年的TED大会上,张彤禾做了一个“倾听中国工人声音”的演讲。她说,我们这些受益于全球化的西方人常常为此感到内疚:那些在流水线上缝 制耐克鞋的中国女工一小时还赚不了一美元,而那个加班组装iPad的中国小伙子因为不堪重负选择了跳楼——全球资本主义对于廉价劳动力的追逐造成了这些压 榨,而每一个消费这些产品的人被背负原罪,但是——

  “在关于全球化的辩论中,缺失的却是这些工人自己的声音。”张彤禾说,“中国工人并不是一个零件,他们不是因为要为我们生产iPod才被迫进入工厂的,他们选择背井离乡,是为了挣钱、学习新的技能,以及看看这个世界。”

  张彤禾说,马克思的异化理论认为,资本主义工业造成了工人与他们制造的产品相分离,流水线上的工人对整体产品缺乏理解、缺乏热情,也缺乏控制,最终 让他们自己也成了一件产品。“可是他错了。工人们用他们挣的钱去做了什么,他/她在那里学到了什么技能,以及他/她如何被改变,这才是重要的。”

  至此,人们或许可以更好地理解刘苏里提出的那个疑问:为什么张彤禾以一种左翼的姿态(“倾听工人的声音”)得出了右翼的结论:资本主义全球化实际上带给了这些工人改善自己境遇的机会。

  这是一个多少有点化约的概括。虽然基调上颇为乐观,但《打工女孩》呈现了更复杂的现实,比如打工者的困顿和迷茫、羞辱和抗争,比如,在东莞无数的工厂和流水线上,“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和人失去联系”,当然,还有这座城市本身。

  对于外面的世界,东莞仿佛是隐形的。张彤禾在北京的朋友大多曾路过这里,但所记得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工厂和妓女。在张彤禾笔下,这里成了中国的一个隐 喻,“似乎铆足了劲要把中国最极端的一切都表现出来。拜金、环境破坏、腐败、拥堵、污染、噪音、卖淫、不良驾驶、鼠目寸光、压力巨大、拼死拼活、杂乱无 序:如果你能受得了这儿,那到哪儿你都能受得了。”

  在先说了一句“对不住”后,张彤禾对刘苏里的疑问做出了自己的回应:“我对这些知识分子的讨论,有时候没有太多耐性,因为你到最底层去看事实,不是 你想象的那样,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们不用花那么多时间来说这个事情是左还是右,帮政府说话还是攻击政府,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这些东西有人 可以谈,但别的东西我觉得更有意思。”

  2007年,在中国住了10年后,张彤禾与丈夫何伟(Peter Hessler)各自带着一大堆调研材料回到美国,他们选择住在科罗拉多州。“一个很小的镇上,我在一个房间里写东莞,他在另一个房间里写丽水。”何伟完成的那本书就是《寻路中国》。

  张彤禾与何伟都瞄准了中国版本的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变化,并且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故事,不同处在于,对于这种“无限制的资本主义模式”,张彤禾看到 的更多是它对个人行为的积极影响,“打工女孩的命运转折点永远是她向老板发难的时候。那一刻她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迫使这个世界将她视 为独立的个体。”而何伟则有更多的保留。他把中国的城市化与19世纪美国大发展时期相比,当美国的新型城镇刚刚开始成型时,第一拨居民往往是商人和银行 家,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律师。然而,中国的新型城镇存在的,只有商业这一样东西,却很少有社会组织现身此地。“没有私人报纸,没有独立的劳工联合会,宗教 也许会在个人层面得到繁荣,可在组织层面上却相当弱小。”

  许 多人问张彤禾为何在书中较少涉及政治,她解释说,在调研中,她放弃了新闻采编的程式技巧,不再写一堆问题逐个问过去,“我发现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她们度过一 天”,“我只是对打工女孩们愿意谈到的话题做出反应。而有关政府的话题从来都不会提起,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你知道她真正介意的是什么。”

  可是这样的做法也隐藏着风险:如果“不谈政治”也是一种政治的话,那你就必须考虑,人们在多大程度上内化了这种“政治”以及他们无力改变的社会现实。

  这或许正是刘苏里这样的知识分子希望揭示的话题,但却未必是张彤禾们的兴趣,怎么说,他们也只是一个外国的观察者,他们可能有自己的希望和祝愿,但改变却需要我们自己来负责。

  那场交流活动进行到最后,有一位农村出身、毕业后要从事劳工工作的学生说:“您(张彤禾)可能看到的是绝对意义上的改善,但是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思考者来讲,他可能会觉得这是不是(足够)合理。……如果大家愿意做这个事情,希望我们一起来努力。”

  有自由、有选择还是比较好

  人物周刊:1990年代初毕业后,你去了捷克,在布拉格工作,捷克当时剧变不久,关于个人和集体这种关系,当时捷克和中国有没有可比性?

  张彤禾:应该说蛮不一样的。因为那个革命是政治的革命,一下子,共产党就从执政者变成敌人或者是开玩笑的对象。我认识的很多朋友,过去生活特别无聊,工作就是混着,也不能出国,多半时间就是和朋友一起喝酒听音乐,有时谁找到一本从外国来的书,然后大家都很专心地看……忽然就完全变了,昨天坐牢的人今天就可以当总统了,所以这样的革命感觉特别起劲。我去那儿已经是1991年,革命已经过了两年,事情发展得也很快,刚开始觉得进了天堂,什么都可以(做得到),但我到那儿时他们其实已经有了一些失望,比如说很多过去在共产党制度下成功的人现在还是可以成功,有人就说,为什么我们有了一场革命,换了一个帽子,换了一件衣服,这些人还是完全一样?

  但在中国很不一样,因为这个革命不是政治的革命,而可以说是经济的、社会的革命,或者是一种个人心理的革命。过去你的生活什么选择都没有,可能现在真的有很大改变,然后每一个个人有他自己经验到的一种解放。这不是很典型很传统的革命,但这种个人的革命也非常重要的。

  人物周刊:革命后人们获得了自由,但也伴随着混乱和无序,所以有些人就会怀念那种安全感和稳定感。

  张彤禾:那时有些年纪大的人真的是怀旧,比如共产党统治时,生活比较舒服比较稳定,但现在很混乱,过去你的朋友可能做官了,或是很成功了,他跟你还是朋友吗?或是你们的利益不一样,条件不一样了,这样的变动给很多人带来不安。一些年轻人则说,过去我们没有自由,但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读书,可以聊天,可以写我们真正想写的东西,虽然可能登不出来,但朋友之间可以写。

  人物周刊:萨米亚特(东欧的地下文学)。

  张彤禾:对。可现在我们有自由了,但也有经济压力,还是不能写我们完全想写的,因为需要卖书或是卖文章,有了市场的压力或是有时间的压力。所以虽然这个世界比较好,但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理想,也有很多东西我们现在没有了。又比如说埃及,当然埃及还在进行中,我们不知道会发展到怎么样,但是现在很多埃及人都说穆巴拉克的时代比较好,因为过去其实他也做了一些事。现在一团糟,没有安全感,每个人都有故事:谁被偷了谁被抢了谁被打了。这些现象很普遍。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在自由状态下反而不适应的这种现象?有人用“失重”来形容这种感觉。

  张彤禾:我觉得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但我很不愿意发言,因为这不是我的国家,我只是在观察。我觉得民主就是这样:你有很多选择,但有一些是很不好的。不过,有选择还是件好事。你可以选择出国,你可以选择待在家里读书,你可以选择干一份你不喜欢的工作但是赚一些钱,然后用这些钱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是因为你有很多选择,事情变得很复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复杂,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啊,生活就是有选择、有困难、有挑战、有失败,但过了这段时间你会学会更多: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我觉得这样的锻炼是很值得的。

  人物周刊:所以打工女孩从老家来到大城市,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么一个转换过程。

  张彤禾:对,我觉得她们也是这样。差别是你很少听到一个打工者说,啊,我很怀念村里,她们不会说这种话,可能太年轻没有想到这么多,但我觉得她们就是很固定的一个想法:我要离开农村,我不要做我父母做的事,这就是她们生活的第一个规则,就是完全不要回到那种生活。所以在这样的想法下,虽然你在城市里很困难,有很多挑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她们还是知道这个比我过去的好。有自由、有选择还是比较好。

  人物周刊:那种“一定要出去”的想法,有没有可能也是未经思考的,或者说有盲目的东西?

  张彤禾:我觉得不能说盲目,她们通常出去都有一些计划,当然一开始这个计划可能很模糊。通常他们不会去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有可能时,亲戚、同乡、朋友会在外面帮你介绍一个工作,然后从那儿你就开始学,开始打听哪个厂比较好,什么样的行业比较好、比较适合你,你将来想怎么做,虽然说这也是集体行为,但在这个集体行为之下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决定,因为你不能跟这些人一起混下去,你还是要靠自己找一个工作。

  可能中国的宗教就是进步

  人物周刊:你在书里写,你在东莞碰到在几乎每个人都是奋斗者,你觉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相信自己会更好,明天会更好?

  张彤禾:我觉得中国现在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很多困难,可能是腐败、混乱、压力什么的,但你问所有的人,你现在的生活跟10年前比起来有什么变化,可能除了那些在国企工作后来下岗的群体——当然这是很大的一群人,别的人都会说我过去不如现在,下一步就是说我明天比今天更好。这可能是中国的宗教吧,就是progress(进步),明天会比今天好。虽然大家都有很多批评,对政府、对社会都有很多批评,但是基本上这个想法是存在的。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待这种进步的宗教?

  张彤禾:我觉得,你要看中国的历史啊,过去这一百年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机会?没有。所以很自然人们现在有这样的看法。当然不是说不要批评,不是说大家都要傻傻地很高兴,但是这个国家现在处在这个阶段,很好啊,事情确实是在改善,跟住在美国、住在欧洲不能比。特别是在欧洲,他们现在有一种很沉闷的情绪,很担心他们的未来,因为他们有很强的观念,认为过去比较好,明天会不好,这是很不健康的一种气氛,特别是如果你是一个年轻人,而你已经像一个老人一样站在最高的地方,往前看都是要下降的,这样的感觉是很不舒服的。

  人物周刊:你的书里对成功学的描绘也很有意思,比如那本《方与圆》,你说它是对美国自助类书籍的颠倒,它不鼓励你自我发现,而是教你欺骗,教你阿谀奉承等等。这种价值观在东莞的影响是什么样的?

  张彤禾:我觉得这样的书就反映了人们现在的想法。所以不是说书造就了人们的想法,而是人们的想法造就了书。

  人物周刊:与这类书相关的就是东莞的各种教人自我提升的培训,比如白领班。你在书里判断,东莞发生的中国教育的秘密革命,你觉得这种教育是一种好的教育吗?

  张彤禾:当然有很多问题,很多都是错的,或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内容。但你看它的作用,我觉得这是比较重要。它的作用就是真的让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人,让她们有一些自信去找一个更好的工作。白领班毕业的时候,许多人没有参加毕业典礼,因为她们已经找到更好的工作,这就是这个班的作用。

  昨天也有人问我理想的教育应该是怎么样。我不想谈到理想,因为没有理想,只有事实。事实就是说这些课给了她们一些帮助。如果你真要帮她们,你可以在东莞建一个很好的、很有标准的、很有系统的学校,在32个镇每个镇建一个学校,也不要免费,如果你是免费的,她们就不会把你当回事儿。如果你是个想要帮助她们的有钱人,你就这样做,她们不要你告诉她们有什么权利或怎么办一个工会,这完全不现实,但你给她们这些工具,比如怎么用好电脑,这给她们的帮助会很大很大。

  人物周刊:这里面有个好玩的事儿,假如你只看这些成功学的书,比如只看《方与圆》,很多知识分子肯定会觉得,完了,这些错误的价值观肯定会对她们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但那些女孩有自己选择性的接受。

  张彤禾:英文有一句话,Take it with a grain of salt(当作佐料,不必全盘接受),你不要以为他说每一句话,她们就跟着他那样做,她们不是笨蛋,她们会看她们需要用的,把他讲的变成自己的东西。她需要学她就学,她不需要就丢到一边不管了。

  这就是她们的现实,她们必须这样做啊。她每天都要判断什么是有用的,比方说听说这个工厂很好,要去调查是不是真好——可能薪水很高,但每天要工作16个小时等等。所以她们不能看face value(票面价值,表面价值),她要做很多判断。

  我常常觉得中国知识分子跟普通人的距离很远很远,他们常常觉得这些群体没上过什么学,你告诉他什么他就做什么,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你在农村里过一段时间就会觉得,哇,村里的生活才复杂。我觉得这些打工族也是这样,她的想法很复杂,因为她必须这样,如果不能观察这些复杂的事情她就不能生存下去。

  人物周刊:我以前采访何伟的时候,他说发现自己很难和中国的知识分子有密切的交往,因为他们纠缠于历史和政治,喜欢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外国人,相反工人和农民比较容易打交道,因为他们非常务实。你们谈过这个话题吗?

  张彤禾:嗯,我们是有这个感觉。他是比较早跟很多这样的人当朋友,我一直在北京,工作上认识到的人,很多都是记者、学者或生意人,到东莞后才开始真的跟普通工人关系比较近,真的了解她们,跟她们是朋友,然后我发现跟她们沟通很轻松,她不会问我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她不担心这么多。

  我们两个人常常谈这个。何伟的父母可以算是知识分子,小时候他家里有4个孩子,不是很有钱,他爸爸是偏左的,特别不喜欢有钱的人,特别不喜欢在银行工作的人或是在华尔街投资的人。所以我觉得何伟可能受到一些这样的影响,我可能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不会觉得一个人有钱还是没有钱就天然地好或不好。看每个人。

  漂的感觉未必不好

  人物周刊:你在书里写,打工女孩不再会回农村种田,但其实城市里也很难接纳她们,让她们产生家的认同。

  张彤禾:我觉得她们每个人都需要知道她们的根在哪儿,她们的家在哪儿。她们现在不会把村子看作家,她们需找一个新的家,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因为你可能在东莞住上10年,还是不觉得那是你的家。我遇到的一个人很典型,她在东莞住了20年,结了婚,有两个孩子,孩子都上很好的学校。但她的户口还在广西,我说为什么,她说,东莞不是人住的地方。唉,她住了20年还不把东莞当作家,但她也不会回广西农村了,所以家只留在她心里,而不是在世界上的一个地方。

  人物周刊:中国是有非常大的群体两头都没有这种家了,rootless(无根的),这种漂着的感觉。

  张彤禾:对,但你说rootless,我觉得是心里的rootless,而不是说她在城里漂来漂去,她在城里是很固定的,有房有车,小孩上很好的学校。但她心里、感情上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不好的事情,美国也是这样,美国是从rootless这个概念开始的,很多人也批评美国的这个文化,你什么地方都不算家,大学毕业后就混来混去,从这里到那里。但这也很好啊,每个人有选择,像我老公和我就是漂来漂去,我们很喜欢,但以后孩子大一点了,我们可能会选择在美国一个地方固定下来,让他们在一个地方读书。重要的是他在社会上、经济上有机会,如果是这样,那他心里有一点漂的感觉,不是很不好的事儿。

  人物周刊:你对家这个字眼是怎么理解的?

  张彤禾: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就是我的家在哪,家对我有多重要。我小时候感觉家就是我父母的家,我觉得他们的家在中国,因为他们的父母在那儿,他们的回忆也在那儿。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家只在他们的心里,家是他们回忆里的中国。但他们已经离开中国60年了,他们心中的那个中国……已经没了。他们来中国会遇到很大困难,还需要我去教他们很多东西,比如怎么跟人家说话。但另一方面,他们在美国也住得很开心,我妈妈住在加州圣迭戈,她信教了,在教堂也有一些很好的朋友,她说,现在这里终于感觉是我的家了。她今年75岁,然后说这是我家了,我觉得有这样长的一个过程,也很丰富啊,生活本来就不是很简单的,谁要一个简单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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