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大地仰望星空的“童话湘军”

——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创作研讨会综述

　　“童话湘军”是文学湘军的一支重要队伍，是文学湘军之所以成为“军”的重要支撑。新世纪以来，湖南涌现出汤素兰、邓湘子、谢乐军、皮朝晖、牧铃、毛云尔、陶永喜、陶永灿、陈静、唐樱等众多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他们水平齐整，影响广泛，以其强劲的创作态势、超强的想象力和扎根于生活的现实主义风格，在中国文坛吹响清新号角，成为一个享誉全国的儿童文学作家群。对这个作家群体的创作特色和艺术成就，对这种具有典型意义的文学现象，进行全面而深入的研讨，意义重大。为此，由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文艺报、湖南省作协和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于3月20日联合召开了“关注青年作家，倡导阳光写作——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创作研讨会”。现用几个关键词，将研讨会研讨成果予以概述。

　　关键词一：中部崛起

　　近年来，湖南儿童文学在国内的创作版图上中部崛起，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很多省是文学大省，却是儿童文学小省，这在文学生态上存在某种缺陷，而湖南有这支儿童文学队伍，有一批湘军，十分均衡，非常难得。”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高洪波如此评价。他认为，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的崛起有两个重要标志：一个是以汤素兰、邓湘子、谢乐军、皮朝晖等实力派作家为代表的中坚力量，在一些重要的儿童文学评奖中频频捧杯，在出版界和儿童文学界广受欢迎和称道；一个是牧铃、毛云尔、谢然子、周静、流火、尹慧文、宋庆莲等众多儿童文学新秀的脱颖而出。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北师大教授王泉根也有着相同的认识，他将湖南儿童文学的“中部崛起”概括为“创作的崛起”、“出版的崛起”、“儿童文学教学研究的崛起”，并对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予以了进一步认可：他们的创作水准和成果在国内都堪称一流。著名儿童作家、诗人王立春也认为“湘军儿童文学作家群体力量雄厚，作品整体质量较高，富有乡土气息和地域特色的气质和作家坚实的个性品格相辉映。这样的集中展示和集体亮相，让我们不仅看到每一位作家的特立独行，更看到由这样迥异的个体组成的群体雕像。”

　　当然，这种“异军突起”式的崛起并非出于偶然，而是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在继承传统、锐意创新的基础上执着追求梦想所取得的成绩。可以说，这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促成的结果。

　　“他们可以从世界范围内的经典儿童文学作品中汲取营养，同时也非常忠实的在自己脚下所踏的这块土地上寻找灵感的源泉。”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秘书、中国作协创研部创研处处长、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李东华如此分析。在她看来，湖南作家群特别富有个性，是一个非常和而不同的群体，“湖南作家特别耐烦，非常吃得苦，也不为市场诱惑所动。”她认为这是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给予整个儿童文学文坛的重要启发。这种坐得住冷板凳、吃得苦耐得劳、耐得住寂寞的精神，在中国作家网主编、《文艺报》评论部主任刘颋眼里，即是文学创作中的“质朴”和“厌声华”，是“不讨喜、不讨巧”，而这种精神是“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的一种坚持，一个贡献”。“在思想上的与时俱进，在审美上坚守堡垒。”是著名文学评论家、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贺绍俊给出的另一番解读。

　　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之所以风生水起，与领军人物的带领也是分不开的。王立春说：“汤素兰用丰富的想像和诗意的表达搭起了一架直抵儿童心灵的彩虹，她的童话、小说、散文和评论都代表了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的高水平，同时也具备了向世界儿童文学高地冲锋的能力。群雁高飞头雁领，头雁的高度，也决定了湘军儿童文学的高度。”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侯颖也认为，汤素兰、谢乐军、尹慧文属于湘军童话创作的中坚力量，以他们承前启后的文脉传承和创作个性为例，可以看出湘军童话创作的气派和风格，对全国的儿童文学都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二：精神原乡

　　著名文学评论家、《三湘都市报》副总编辑龚旭东认为湖南的童话创作一直较为兴盛，或许与湖南自古以来是个“巫气”旺盛的地方有某种关联。而侯颖明确提出，“湘地文化和民间神秘的风俗，对大自然和生命的敬畏之心，是汤素兰童话泛生性和拟人化风格形成的精神原乡。”确实，这个精神原乡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湖南儿童文学作家而言，是共有的精神资源。他们在书写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把这个“精神原乡”投射到作品里。王泉根教授就认为这个“精神原乡”在湖南作家的作品中具有别富内涵的标签意义：我们在阅读湖南儿童文学作品时，总有一股浓郁的湖湘气象扑面而来，潇湘灵气，洞庭水气，衡岳山气，一看就是来自湖湘的，来自中部的。《南方文坛》主编、著名文学评论家张燕玲在评论邓湘子《像风一样奔跑》一书时，用非常诗意的笔触写到：“还值得一提的是故事里弥漫着湘西南山地万物花开的馥郁、神秘与妖娆之气，楚地乡风令人神往，也令我想到广西的王勇英，想起她笔下少年生活的桂东南丘陵地带的万物花开与无常的巫气。只是邓湘子的笔触更为秾丽、忧郁和神秘。”在湖南少儿出版社总编辑许久文看来，邓湘子的小说“娴熟地运用了当地的俚语、俗语和方言，字里行间飞扬着浓郁的湖湘风韵。”

　　除了这个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存在于生活中的精神原乡外，乡土生活是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的另一块“精神原乡”。中国美术出版总社编审、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汤锐指出，湖南儿童文学给我们带来非常浓郁的地方乡土气息。他们在书写记忆当中的童年体验的同时，也呈现出富有特色的湖南乡土生活场景，将渗透在血脉中的地方文化气息带给广大的读者。

　　然而，湖南儿童文学作家不仅仅是受“精神原乡”的影响，并试图在文本中予以呈现，而是对这种精神资源进行深度开掘。汤锐就认为“有些童话，比如说汤素兰的小巫女系列等等，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是对湘楚文化中巫文化资源的某一种开掘。”

　　事实上，这个精神原乡，不仅使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的作品别具一格，而且是构成他们超强的想象力的最重要的内驱力之一。龚旭东就认为，湖南文化传统中奇崛的幻想与想象力，神奇的自然境界与生命意境，深厚、奇幻的浪漫文化传统和民间文学土壤，都是儿童文学、特别是童话的优良养分。中国海洋大学教授、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徐妍很好地道出了两者之间的关系： “湘地的山水人情物理不光内化为她(汤素兰)的情感资源、写作资源，而且还化为精神的想象力的依托之地。”她进一步认为，在湖南儿童文学作家作品中所体现的“星空”“梦幻”“大心”

　　等文学精神要素，确保了理想化的儿童文学的精神品质。

　　关键词三：人文关怀

　　儿童文学的基本价值，就在于能够凝地气、扬正气，能够对我们的今天与未来，人生与人性带来启迪，带来一种向上向美的力量。王泉根如是说。湖南少儿出版社文学室主任、副编审吴双英也认为，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们，为了让作品具有更强的反应现实的能力，也是以轻盈的方式，去反照现实。为什么要如此呢？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副主任、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张之路给出了答案：因为儿童文学的世界，和我们的外部世界是紧密相关的，绝不是孤立的。

　　湖南人向来敢为人先，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在创作中自然也流露出了强烈的人文关怀。汤锐认为，随着中国城镇化进程加快，湖南儿童文学对当下都市少年的生活也有很多表现，尤其是高科技多媒体背景之下的当代儿童生活也有积极的反映。王泉根在评价牧铃的作品时，明确指出牧铃的作品与他扎根基层、关注现实、直面现实、拥抱现实的文学追求是密切相关的。“从中可以看见作家的担当意识，强烈的文化批判意识。”

　　同样是以反映乡村少年生活见长的邓湘子，在写作中也不回避苦难。对此，张燕玲有着独到的见解：“如何面对和表现少年苦难？邓湘子是以孩子的眼睛呈现残酷，以孩子的视角审视那个时代的荒诞，并写出荒诞中不灭的童心和成长。作者以温润诗意的笔墨，深入村庄的万物，深入村庄的伦理，深入人物的内心感知，尤其着力展现那个年代单纯互助的乡村伦理，以人间关爱淡化时代的苦难。”许久文也认为邓湘子的作品总是带有一种美好、温馨、快乐的氛围，但又负载着生活的沉重和现实的磨难等忧患的基调。正是对现实生活中艰难、沉重甚至是悲哀一面的体察，使他作品中闪烁着的人文主义的关怀、理想主义的追寻显得愈发珍贵。

　　校园小说和成长小说都是与现实紧密相关的，与当下少年儿童的生活靠得最近。那么，童话作品是否可以表现出关注现实的勇气和难能可贵的批判意识？

　　黄贵珍认为，汤素兰童话透露出的精神内涵与主体意识，使得她的作品超越了单纯讲故事的层面，而着上了一层哲理之思与人文关怀。吴双英进一步阐释，汤素兰的童话，并不是一味的回避现实，她选择自然，追求幽默，只是为了以轻的方式去展现生活的真相。侯颖也持相同的观点：汤素兰童话的快乐和幸福植根在大地上，绝不无视社会的黑暗、人性的复杂和儿童生命的艰难。徐妍通过文本细读，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汤素兰和皮朝晖的儿童文学在小读者层面当然幻化为一个又一个快乐的、想象力非凡的儿童世界，但其背后的写作动因则是对今日儿童精神生态，乃至人类生存困境的关注和思考。

　　关键词四：求变创新

　　湘籍画家齐白石“衰年变法”，显示出“求变”和“立新”的勇气。在文学创作中，此两种精神也是至关重要的。而文学湘军从来就不缺求变创新的精神，他们从来不甘于现状，哪怕现状已足以让人刮目。很显然，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也不缺少这种执着探索的精神。龚旭东就非常客观地认为，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在创作上多元发展、类型多样，勇于探索与开拓，在童话、小说、儿童剧、诗歌、科幻、寓言、理论研究等多领域都拥有品牌作家、品牌作品、风格化的品牌形象，具有创作群体的丰富性与多层次性。

　　汤素兰是被公认的中国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领军人物。她在创作上从未间断探索和创新，并做得特别出色，走得特别远。吴双英把汤素兰现有的创作历程划分为三个时期。在她看来，汤素兰从《奇迹花园》开始，就已进入到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创作状态。黄贵珍从叙事结构的角度进行分析，认为汤素兰的作品经历了由漫游式、寻宝式、历险式等传统童话的表层结构到“感知层与意味层的立体构筑和完美叠合”的深层结构的转变。继而指出，汤素兰创作笨狼之后并未沿着原来的路径走，她在不断地寻找和尝试，不重复是她自觉的追求。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浙江少儿出版社副社长孙建江通过近三十年的观察，认为汤素兰是一个执着追求梦想的人，她保持着积极进取的向高攀登的写作态势，而且在艺术追求上做得相当漂亮。

　　关于这一点，侯颖也颇有知音之感。她认为，汤素兰、谢乐军和尹慧文都是对文学充满敬畏和坚持不懈努力探索中国童话创作之路的作家。汤素兰把热闹派和抒情派童话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并进行了质的飞跃和提升，而且越写越成熟大气雅致，谢乐军注重童话故事情节紧凑快捷，尹慧文因创作数量不多，刚刚破开童话的土壤，还需要大踏步上路。

　　虽然湖南儿童文学作家一直葆有求变创作这一可贵品质，湖南省作协主席唐浩明还是对他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希望儿童文学作家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增强创造性和创新的本领，新奇、新颖、新鲜，永远对孩子们充满吸引力，我们要依靠创新，把我们湖南省的儿童文学写作再提高一步。

　　关键词五：艺术风格

　　“自有机缘进入儿童文学研究领域以来，一个问题便挥之不去：理想的儿童文学到底具有怎样的精神质地？”这是徐妍提出的一个深刻命题。

　　王泉根认为，湖南儿童文学无论是在各类文体的创作，还是在儿童文学三个年龄段的布局方面，都是很均衡的。这一点似乎被与会专家达成共识。而正是创作样式的多样性，直接决定了湖南儿童文学艺术风格上的多样性。从整体上而言，“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融入中国儿童文学的整体发展潮流，接受世界优秀儿童文学作品的冲击，具有了更多元的题材和更圆熟的技巧，体现出丰富的创作个性，他们融入现实的努力和对文学品质的追求，抒写着湖南儿童文学的新风貌。”吴双英如是说。李东华从更为细微的角度，指出他们往往善于从自己最熟悉的，从乡土生活中，从最琐屑的日常生活中，寻找最普通的意象和材料，然后通过一种非常强大的想象力和非常唯美的语言，以及各种各样的艺术手法的探索，来构筑一个强大的领域，实现对世界和人性中不易被察觉的那种本质的非常准确和精微的一种呈现，对非常琐碎的现实生活进行了重新的发现，挖掘出了蕴含其中的美感、诗意和哲思。王立春更是以同道身份认为湘军的儿童文学作品呈现出品种丰富，格调高雅的品质。

　　落实到作家个案研究，陈晖认为，“汤素兰代表着我们儿童文学的很多作家，中国的也包括世界的，这些作家的心中，天然地有着一个梦幻国度，那国度拥有一切的美好、无尽的欢乐，永远的温暖、纯净、明亮。作家们用尽一切心力，不过是要把心中的梦幻国度位移到文学的世界，向孩子们、同时也向那些童心未泯的大人们，表达他们对爱、善良、纯洁、天真的向往与痴迷，可就是这一念，吸引了感动了儿童读者，成就了儿童文学的魅力与魔力。”徐妍也有相近的论述：每当汤素兰和皮朝晖作品中的儿童仰望星空时，这个世界被人遗忘的与孩子心灵同构的宇宙景象就会出人意料之外地显现出来，并温馨地提醒人们：“正是在对这种具有宇宙性的孤独的回忆里，我们应找到停留在人类心理中的童年的核心”(引用加斯东·巴什拉《梦想的诗学》)许久文认为邓湘子的个人风格的形成，在于他成功地将他丰富的人生阅历、深邃的人生感悟和优美的湖湘风情、略带忧伤的成长故事融合了在一起。而在张之路看来，融入了牧铃生命体验的动物小说，离文学的本质更加接近。

　　另外，如刘颋评价邓湘子的小说时所说，湖南儿童文学作家都具有安静下来来的力量，与时下热闹、喧嚣、讨喜、讨巧的大潮流相对抗。这既是对当下潮流的反动，也是对文学根本的坚守。李东华对此进行了积极回应：这样一种创作姿态，可能要经历一个很长的平静期，可能会很寂寞，也不会立刻被人发现，但是它确实是一个朝向经典方向的写作。

　　高洪波对于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立足本土、面向世界的写作姿态给予了非常中肯的评价。他认为，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群已逐步地显现出整体优势和地域特色，既秉承了湖湘文化“经世致用”的精神传统，表现出强烈的担当意识和厚重的历史使命感，也延续了巫楚文化神奇瑰丽的浪漫之风，呈现出想象自由、幻想奇特的美学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