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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柏河情话

第八章   女爆破手

2017年07月13日14:16 来源:中国作家网 迟晓

装炮是个细活,筒装药好装一些,一般在炮眼的底部放一筒垫底,再在另一筒的靠上沿挖一个小洞,插进连有导火索的雷管,之后放进炮眼里,然后再一筒接着一筒地往炮眼里装,直到离炮眼口约十五公分时,再在上面用湿土将炮眼口封严实,这个时候,要特别小心。

袋装的炸药就麻烦一些,它一是要根据炮眼数,将炸药分均匀;二是装炮时得格外细心,以免造在浪费。

最关键的是,装炸药时要注意把握好力度。据安全员讲,每一个雷管的承重力度只有二十五公斤,若用力过大,则容易引起当场爆炸,造在意外伤亡事故;若用力小了,则所装进的炸药又不能充分发挥它的威力。除此之外,还要担心出现哑炮。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春晓是特别特别小心的。

每一组在装炮时,他都必须亲自查看,尤其是在确定导火索的长度方面,他都是亲自把关。

按规定:为了保证爆破手能在炮响之前,顺利钻进安全棚,其中还要考虑到其他因素,所以导火索的长度不能少于一点二米。

装炮是按每二人一组的小组合进行的,但点炮则不同。因为安全棚内最多只能容下三个人,所以每次点炮,一般只有两个人,最多最多也不能超过三个人,而且,除田春晓每次都要参加外,其他人都是轮流的。

点炮也有技巧。最早的时候,爆破手都是提前点燃几根枯树枝拿在手里,当听到冲锋号响,便立即依次点燃导火索。这种方法用在晴天还行,若遇下雨天就麻烦了,有时炮眼没点完,手里的火种却熄灭了,而且,点的速度也很慢。只要点着了一根导火索,立刻就会发出吱吱声,紧接着,火星往外猛迸,瞬间便烟雾弥漫。倘若心理素质不好,很容易在现场吓晕过去。

后来有了改进,每一个爆破手,截下约二十厘米长的导火索,然后再每隔二厘米切开一道口子,他们称这为引火索。当点炮的号令一响,爆破手便首先点燃手中的这一截引火索,然后,每点一个炮眼,就把引火索折一下,再接着点下一个炮眼,这种方法,既不怕风吹,也不怕雨淋,加快了点炮眼的速度,为爆破手尽早、尽快地钻进安全棚赢得了时间。但若处置不当,任由爆破手自行操作,过度地缩短炮眼上的导火索,也会给爆破手带来安全隐患。所以,田春晓在这方面是特别注意的。

充实爆破组的人员后,的确加快了工程进度,根据工程员刘海的测算,第一个工段的路面宽度已完成了三分之一多一点,已接近一半了,不过,越往后,难度越大。

这一天,爆破组的几个人装好了炮,田春晓正在安排点炮的人员,他叫石川今天跟自己一班点炮。

石川比田春晓大两岁,但他已是做爸爸的人了。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年轻的老建设者,是一个老爆破手了。他性格有点内向,平时都是你叫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的人,按乡下人的说法,就是这个人蛮听话,是一个蛮本分的孩子。

正在田春晓安排完点炮人员的时候,忽然听见梅丫说,小连长,让我今天来参加你们点一次炮试试看。

梅丫一边说,一边笑。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每一天安排谁来和自己一起点炮,在田春晓的心里都有一个安排表,这个安排不需要跟别人商量,就是他说了算。

正是这样,梅丫才向他提出请求。

那不行!田春晓态度很坚决的说,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要紧的,就这一次。梅丫仍然笑着说。

春晓厉声说,一次也不行!

我只点一个炮眼,点了就跑,剩下的你们点。梅丫死磨硬缠地硬是要参加点炮。

田春晓无奈,最后让步说,就这一次,而且,营部领导要是批评我时,你得说清白是你自己要参加的。

梅丫说,你放心,我不会瞎说的。

收工号吹了,工地上的人跟往常一样,一阵阵,一阵阵地迅速离开工地,向各自的住地走去。

现在在各连队的工地上,就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这些都是爆破手,正在等候营部点炮的号令。

田春晓、石川,还有梅丫,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石川参加点炮,田春晓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担心的是梅丫。因此,在分配点炮的任务时,春晓就叫石川站在工段的另一头,自己这边,他给梅丫留了最边上的一个炮眼,他将从第二个炮眼开始,和石川分别从两头点起,然后在中间汇合。万一梅丫因紧张害怕而点不着炮,春晓可以立即补点,不会造成漏炮。

凡是老爆破手都知道,每次都要统计数据,打了多少炮眼,装了多少炮眼,最后,炮响时,还要跟着记数,看响了多少炮,有没有哑炮。

一旦出现哑炮,大家的心都会绷得紧紧的。因为在排除哑炮时,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常言道,等人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常常让人焦急万分。这等待点炮号令的这段时间,更是对一个人的心理素质的考验。春晓和石川早就适应了,梅丫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心里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她紧挨着春晓站着,手里拿着的一截没点燃的引火索,随着她颤动的手而不停的抖。

春晓见状,就示范给她看,教她怎么样折开先前切开的小口,再怎样对着炮口上的导火索点去,点着后,就朝安全棚跑,即便是点不着,也要朝安全棚跑。春晓口里说着,自己心里早已作好了为她补点炮的准备。

冲锋号响了。

石川已引燃了引火索,正在向身边的第一个炮眼上的导火索点去。

春晓首先引燃了梅丫手中的引火索,要她按刚才教她的方法去做,自己则从第二个炮眼开始,一直往前面点去。

一时间,从他们身边炮眼的导火索里,发出吱吱吱地声音,随着这些吱吱声,接连不断地喷射出一闪即失的火星,紧接着冒出一缕缕白烟,整个工地一下子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氛围之中。

很快,春晓便点到工段中间,与石川汇合了。他赶忙车转身,准备为梅丫补点炮。当他扭头往梅丫这边跑时,看见梅丫面前的炮是点着了,可是她的人,却呆呆地站在炮口边,身旁导火索里冒出的白烟,她似乎没看见,她吓傻了。

春晓见状,忙大声喊,梅丫,快跑!一边喊,一边飞奔过去,拉着梅丫的手,拼命地朝安全棚跑。

石川也赶来帮忙。

总算是有惊无险,三个人连滚带爬地从作业面下来了。

到了安全棚门口,春晓让梅丫和石川先进去,自己最后挤进棚子里。

石川和梅丫各自往两边挪了下身子,让春晓挤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三个人蹲在棚子里,背朝里,眼睛望着安全棚的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气。

过了几分钟,三个人的喘气不像刚才那样粗了,这时,春晓才问梅丫,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导火索已经点燃了,你怎么不跑,还在炮口上站着不动呢?在等死呀?

梅丫脸一红,说,一个是我看见你和石川还在点炮,我怎么能一个人先跑呢?再一个是我把导火索点着后,只听吱吱地响,紧接着就冒白烟,我也不晓得往哪边跑了。梅丫解释着说。

我们点炮的速度比你快,跑得也比你快,你那个炮即便是没点着,我们也会帮助补点的。石川接过话说道。

再以后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参加点炮了,像你这样,不被炸死,也会被吓死的。春晓唬着脸说。

轰——轰——,正说着,从安全棚上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地动山摇,乱石横飞,有的砸在安全棚顶上,有的则飞过安全棚,雨点般地落在山沟里,打得灌木叶哗啦啦地响。一时间,烟雾弥漫,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整个工地上、山坡上、沟壑里,全被硝烟和灰尘笼罩着,山,看不见了,树,也看不见了,眼前灰蒙蒙地一片,就连安全棚里,也满是硝烟扑鼻,灰尘弥漫。

石川和春晓早就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捂住鼻子,生怕这些灰尘吸进了嘴里。

梅丫没经历过,当炮声响起时,她突然一声惊叫,这才双手捂住耳朵,身子也很自然地贴在了春晓的身上。

五月的天气,虽然说不上有多么的热,但毕竟都已褪下了冬衣,加上大家都在劳动,所以一般都只穿着单衣服,要是都穿着棉袄,这小小的安全棚里肯定是容不下三个人的。

轰轰隆隆的炮声一阵接着一阵,每有一声炮响,梅丫就要把身体往春晓的身上紧紧地贴一下。

春晓见梅丫害怕,便侧过身子想鼓励她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轰轰隆隆的炮声。

梅丫的身子随着这隆隆的炮声,一下,又一下地朝春晓这边挤压着,胸部那两处凸出的地方,直挺挺地抵着春晓的胸部,梅丫的脸也几乎要贴着春晓的脸了。在这个时候,她可是什么也不顾及了,只希望春晓能张开双臂,一把将自己揽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捂着,不再让自己听见这吓人的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