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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柏河情话

第五章    暴风骤雨

2017年07月13日14: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迟晓

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一个天然猫儿洞。这个猫儿洞倒还坚固,上面是一个凸出来的大石块,两侧各有一块石头支撑着,底面是斜着的,可以勉强挤进三个人蹲在里面。他们砍来几棵碗口粗的树干,在凸出来的大石块下加固,然后从这个猫儿洞旁边,向上砍出了一条小道,直接通到路基上面,安全棚就这样搭成了。

按照营部的要求,每一个连队都在自己的工段上插上了五、六面彩旗,还有××连战斗队的旗帜。从第二天起,施号员每天按十六次号令施号发令。

第二天,工地上彩旗飘飘,人声鼎沸,铁锤撞击钢钎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志辉他们按原来的分组,第一、二两组完成除障的煞尾任务,第三组由春晓带领,两人一组合,开始打炮眼,中午收工后,整个黄柏河工地上,全线响起了隆隆地炮声。

刚开工没几天,就遇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早上刚起床,就看见雾蒙蒙的。住在黄柏河,本来每天早上都有雾,但晴天出现的雾,是乳白色的,而且是环绕在半山腰,山顶上和山脚下的树木都清晰可见。可是今天的雾不同,既看不见山顶上的树,也看不见山脚下的灌木丛,整个黄柏河的空间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湿漉漉的。

大家都知道: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大伙儿都盼望着能听到今天休息的指令。可是,刚刚吃过早饭,就传来了营部的施号员发出的上工的号令。于是大伙很不情愿地拿着各自的工具往工地上走,嘴里免不了有些牢骚。

牢骚归牢骚,不干活还是不行。大家到工地上干了一会儿,就刮起了风。

又过了一会儿,风越刮越大,山上的树被吹弯了腰,山坡上的落叶被吹得乱跑,人走路都得向前倾着身子。眨眼之间,手指头粗的雨点开始有一点、无一点稀稀拉拉地落下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正在这时,从营部传来了冲锋号的指令。

在战场上,一旦听到冲锋号,所有指战员都是要奋不顾身地往前冲,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在水利建设中,冲锋号一般都是用来指挥点炮的,而这个时候,大家本来刚刚来到工地不久,炮眼根本就没有打出来,很明显,发出这个冲锋号的号令是错误的。

所有人都疑惑了。

还是工程员刘海见多识广,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施号员叫大家赶快回住地,可是施号员在慌乱中发错了号令,明明应该吹收工号的,却吹成了冲锋号。于是,他建议,要大家赶快回住地。

正说着,只见其它离营部驻地稍近的连队的人,潮水般地往回跑。于是,张志辉便大声喊道,大家这个赶快往回跑!

无论你怎么跑,人是跑不赢雨的速度的。何况,这么多的人,都要从窄窄的浮桥上挤过去,闹不好,不知有多少人会掉到河里去。为了避免事故,田春晓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浮桥头,站在浮桥的下沿,提醒着本连队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人不要挤,不要抢,免得掉河里去了。

还好,几十号人总算平安地过了浮桥,但一个个从头到脚,全淋得透湿,个个都像落汤鸡似的。

回到住地,眼前的情景更令人惊愕:临河边工棚的屋脊被大风掀翻了,恰恰是两个小姑娘住的那个房间,棚子上面的两床篾席子以及油毛毡被掀起,露出一个大洞,她们铺上的被子全淋湿了,房内还有几处积水。

田春晓见状,二话没说,立马从屋子里面的柱子上攀上棚顶去抢修。

风,吹得他站不稳脚;雨,淋得他睁不开眼。

他用本来就已湿透了的衣服,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摇摇晃晃地将被大风掀开的篾席子、油毛毡重新盖上,当盖好第一床篾席子,再准备盖第二床篾席子时,结果,先盖上的那床篾席子又被大风掀开了,盖好了这一床,那一床又被掀开了,春晓就这样在棚顶上来回折腾着。

屋子里那些刚从工地上回来的人们,一个个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有几个小伙子还在嘻嘻哈哈地取乐。

房间之间,原本只有一层篾席子相隔,整个工棚也就那么大,无论是哪个人在棚子里说话,只要声音稍微大一点,整个棚子里都是能听见的。因为有狂风暴雨,那呼呼的狂风和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音,将刚才的那些对话给淹没了。

其它几个连干部,换过衣服,站在棚子内的走廊里,看着春晓在上面一时擦雨水,一时盖篾席子,于是就站在下面嚷嚷,时不时地指点着那边要怎样,这边要怎样。

两个小姑娘,浑身湿淋淋的,换衣服又没地方换,只好抖擞着身子,眼巴巴地望着棚子上面的田春晓,巴不得他快点把棚子盖好。

田春晓站在棚子上面,眯缝着眼,看着下面的梅丫和林雪,她们两只胳膊环抱着,紧挨着站在房间的角落里被雨淋着,身子不停地发抖。被雨水淋湿了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先前白里透红的脸,现在已是纸一样的白,雨水从乌紫的嘴唇两边流下来,再滴到她们透湿的衣服上,白色的衬衫上,凸起一缕缕不规则的皱折。于是,田春晓便大声喊,要她们先到隔壁房间躲一会儿,别站在这里淋雨,小心淋出毛病来!

田春晓的举动,本来就让站在棚子里面的梅丫很感动。这时她又听到田春晓的喊声,自己本来就浑身湿透了,被雨水淋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担心她们淋出毛病来,所以,梅丫尽管身子冷得发抖,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蓦然滋生出了一种莫明其妙的甜蜜。

田春晓在棚子上面折腾了好几个回合,然后又叫人递上几根粗树干压在上面,这才把棚子上面的篾席子盖好。

就在春晓准备从棚子上下来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吹来,他的身子一愰,脚下一滑,便摔倒在棚子上了,接着就顺着棚子的边沿滾落到地上,脸上、身上好几处擦破了皮,鲜血和着雨水从他的身上流了下来。

张志辉、林大道连忙喊了几个小伙子冲到棚子外面,把田春晓从雨地里抬进来,帮他换下了衣服,并要几个壮小伙,用薄膜遮着雨,轮流把他背到营部卫生室就疹。

田春晓不肯,犟着说,就破了点皮,问题不大,不用去看。

刘海说,那不行,你不要以为这时没事,说不定到明天你就起不了床,如果有什么问题,岂不耽误了治疗?

在几个连干部的劝说下,田春晓才答应去就疹,但不同意让他们背,坚持要自己走。就这样, 到了营部卫生室,经医生诊断,田春晓所受的是轻微伤,除了皮外伤之外,还有上半身几处软组织挫伤,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医生建议休息几天,待伤愈后再上工地,经医生对伤口进行处理好后,张志辉等一行人才把春晓搀回住地。

风,停了;雨,住了。

但因为雨下得太大,工地上无法施工,所以,营部就没有发出上工的号令,大家就窝在棚子里休息。

田春晓虽然受了伤躺在床上,但他还在想生活上的事情。他考虑到梅丫和林雪两人的被子全淋湿了,连在铺上坐会儿都没地方坐,更谈不上在铺上睡觉了,于是,他就对张志辉说,梅丫和林雪的被子全湿透了,根本不能睡人,能不能匀两床被子,至少一床,给她们应付几天,等她们的被子晒干了再拿回来。

张志辉觉得田春晓说的在理,便跟林大道和刘海商量后,抽出了一床被子给了梅丫和林雪。

就这样,总算把两个小姑娘安顿好了。

在棚子里休息,虽然条件不好,但这些年青人仍然觉得快乐,他们四个人一组,坐在铺上打自制的扑克牌,挤不上号的就在旁边看热闹,瞎起哄。

梅丫和林雪坐在自己房间的铺上,各人手里拿着一只鞋垫,面前放着五颜六色的线,正在做针线活。

四个连干部说了会工地上的事后,也歇住了。

午饭后,营部的李教导员、彭营长来了,他们是来察看灾情的。

李教导员瘦高个子,开口说话总是面带微笑,看上去很随和,他是公社的副主任,在营部来讲,他算是最高行政长官了。彭营长中等身材,长得很结实,他其实是公社供销合作社的副主任,因为黄柏河工地上所有的器材及日常生活的必需品,都是供销社负责采购和运送,他这个营长,其实就是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的。

两位领导来到连部之后,张志辉、林大道、刘海他们集体向营部领导汇报了受灾情况,同时也把田春晓冒雨抢修棚子而受伤的事跟几个领导说了。

听了汇报,营部的几位领导当即对田春晓进行了口头表扬,然后,又察看了每一个房间,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到其它连队去了。

傍晚时分,还没到开饭的时间,田春晓感觉到头昏脑胀的,浑身疼痛,人很不舒服,饭也懒得吃,他跟张志辉说了一声,就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夜,由于田春晓受了伤,加上是四个人挤着,其它几个连干部也没休息好。

第二天,天放晴了。

果然如刘海所言,田春晓浑身疼痛,稍一动弹就痛得直咧嘴。除了伤痛之外,他还患有感冒。张志辉便要他在家休息,自己代他率领爆破组的几个小伙子上工地去了。

张志辉不会打八鎊锤,更没有点过炮,因田春晓不在,就由石川临时和他凑为一组,他只管掌住钢钎,石川一个人抡八鎊锤。见石川累得满头大汗,张志辉偶尔换一换他,很笨拙地抡起八鎊锤打一会儿,但不时打偏或打空,这反倒使石川感到害怕,不如不让张志辉打八鎊锤,自己一个人打下来,虽然累一些,但至少不会出事故。于是,石川不再让张志辉换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