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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锵锵 河汤汤》

第三十一回 锦衾绣枕

2017年07月13日13:59 来源:中国作家网 沫沫洁洁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唐姬读着《诗》中的这首《召南·鹊巢》,燕燕正忙着为唐姬梳妆打扮,沐浴后的唐姬,形如满月,脸颊丰腴,肌肤吹弹可破,母亲安夫人为唐姬戴上了龙凤珠冠,乌黑的发髻里,左边插上了黄金步摇,右边插上了碧玉簪珥,点上朱唇后,唐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样的容颜,一生也只有一次。安夫人凝视着女儿,仿佛回到了自己初嫁时的时光。

  深衣宽袖,有朱红腰带裹着纤瘦的蛮腰,安夫人亲手为唐姬围上了一条裙踞,红白色曳地,唐姬站立起来,不见其足,却见丝柔裙摆轻抚地面。弟弟也来看看姐姐出嫁了,弟弟第一次见姐姐如此的装扮,惊得瞪大着双眼,将唐姬从头至尾的看了个够,唐姬有些腼腆局促,弟弟道:“姐姐今日.....就像史画上的人一样....”

  安夫人笑言:“等你长大了,娶妻也要像你姐姐那样的美。”

  弟弟吐了吐舌头。

  燕燕用手指在唐姬朱唇上轻轻地抹着,桃色在唇间晕染开来,这是燕燕昨晚用桃花瓣做的胭脂。将桃花瓣捣碎,取其桃色汁液,到了早晨,桃汁液中的水分蒸发了不少,仅剩下桃红浓稠的膏状,唐姬抿了抿嘴唇,晶莹芳香的桃花香,在齿间弥散开来。唐姬妩媚极致,父亲唐瑁也来女儿闺房了,同样惊为天人,女儿长裙曳地,婀娜娉婷,面如凝脂。

  “姬儿就要出嫁了.....”唐瑁没说什么,口里呐呐自语。

  “父亲日后要多保重了,姬儿不能照顾您了。”唐姬眼眶湿了。

  “女儿,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许哭哭啼啼的。”安夫人始终把握着大局,纵然此刻,她有万般的不舍,也只是将之纳入心底。

  “唐姬姐姐好美啊”有少女从帷帐中探头进来,原来是伏寿,唐姬比伏寿大两岁,见伏寿来了,自然也是高兴。虽然在不同的郡县生长,两女孩的特质却相同,三公九卿家庭的女孩,自有一番贵族气韵。伏寿将手中的带着的一只黄玉,褪了出来,为唐姬带上,这玉有灵性,遇到唐姬冰润的肌肤,顺滑的套在了唐姬藕一般的玉腕上,不大不小,不松不紧。带上黄玉的唐姬,紫青色的上衣,红白裙摆,纤细的手腕露出的黄玉,恰到好处的点缀。

  唐姬爱不释手,看着黄玉,口中说道:“寿儿,等你出嫁了,姐姐定要给你个惊喜。”

  伏寿嘟起了嘴,羞红了脸说:“还没那么早呢。”

  安夫人倒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寿儿,小皇子协儿最近可好?”

  伏寿羞涩低垂了眼眉,轻轻地低语:“回姨母,寿儿怎么知道呢!”

  众人笑而不言。

  宫里御史大夫来到唐府宣旨,将迎娶唐姬为贵人。唐姬盛装,由父亲唐太守抱着进入宝辇,安夫人手执罗帕,抹泪相望,女儿这一去,将何时再与她共叙母女情?

  安夫人似想起了什么,走近宝辇,见唐姬也正偷偷的抹着眼泪,便温柔的道:“姬儿啊,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要高兴才对啊。母亲给你带上这串红玛瑙,这是母亲自小就戴在胸前的,想念母亲的时候,就看看它吧。”安夫人说完,从头颈处摘下了那串石榴红玛瑙,将它挂在了女儿的胸前。

  唐姬抚摸着这带着母亲体温的玛瑙串,一种幸福油然而生。她不停地抚摸着玛瑙,似乎是小时候,和母亲同睡一床时,抚摸着母亲脸庞安然入睡的那一刻。不知怎的,唐姬感觉玛瑙串散了开来,许多颗殷红的玛瑙珠子跌落在了宝辇里。

  唐姬不知所措,慌了手脚:“母亲,玛瑙断线了....”

  安夫人看见自己戴了一辈子的红玛瑙,居然在此时此刻断线而落,心里不由得笼上了一层阴影。一种不祥之兆俨然而生。为了稳定女儿,她故作淡然道:“这玛瑙年份也比较久了,也该换一换蜡线了,姬儿到了宫里,别忘了重新穿上线啊。”说完,将宝辇里的玛瑙珠子一一捡拾,用罗帕包好,放进了唐姬的宽袖里。

  燕燕随唐姬一起入宫,以后的日子里,也将在宫里作为娘家带来的奴婢而终身服侍着唐姬。唐姬微微的欠了欠身子,向母亲还有站在母亲身后的父亲,深深地一鞠躬。燕燕抿了抿嘴,此情此景,终还是来到了。燕燕轻语:“小姐,该出发了。”

  宝辇稳妥的被抬起,一步步的向着洛阳深宫行去。唐姬撩开了宝辇前方的帷帐,见父亲母亲年迈的身影,渐行渐远,眼眶已是模糊一片。燕燕为唐姬抹去了眼泪,无不怜爱的道:“小姐,不能再流泪了,看刚刚画的眼眉,都快被泪水冲掉了,变成熊猫眼了。”

  唐姬破涕而笑,她紧紧地抓住燕燕的手,这以后,除了那位皇上夫婿,燕燕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宝辇里是皇上的贵妃,引来了百姓们的围观,人们争相想一睹皇上贵人的模样,却由宫里近卫军一路警卫着,想看到唐姬的一根发丝都难。

  宝辇一步一摇,走过了街市,走出了颍川郡县时,已是月朗星稀。唐姬昏沉的似睡非睡,满眼是父母亲送别时的情景,有时,又交织着皇上,身着黄袍,期待着她的到来的眼神。宝辇一个趔趄,将唐姬惊醒,撩开红色帷帐,外面已有明月高悬。她知道,离开自己的高堂父母,父老乡亲的家乡,已是相去甚远。见燕燕垂着头,沉沉的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头睡去了,唐姬不忍移动身子,她只是用心抚摸着袖口中母亲给她的那一串断线的玛瑙。

  它带着母亲的体温。

  不知瞌睡了几次,渐渐地人声鼎沸起来。吹笙鼓簧之声,侵入了唐姬的耳膜,唐姬知道,已经到了宫里了。她端坐正,整了整衣衫,广袖中摸出了一枚小铜镜,对镜理了理妆容,轻轻掀开宝辇帷幕。见前方嵯峨的宫殿,起起伏伏,巍巍峨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却是今后自己的归宿,唐姬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

  宝辇停顿了下来,有人掀开帷幕,将唐姬扶出了宝辇,唐姬定了定神,见宫殿巍峨,影影绰绰中,却点缀着炫彩灯烛,皇家的威严,尽在这拾阶而上的台阶上。

  唐姬向台阶上望去,见天子刘辩威严的站立中央,身后的德阳殿分外醒目。她提起罗裙,袅袅婷婷,目光柔和似水的看着刘辩,一步步的拾阶而上。有礼官宣读策文的声音,一划而过,又有啧啧称赞的声音,耳旁萦绕。唐姬目不转睛,向着正微笑着的刘辩挪去。

  女官一路引领着唐姬,有微风轻拂面庞,百官陪着站立两旁,女官示意唐姬行三肃三跪三拜礼,唐姬一一去做,女官将唐姬引领到了皇上面前,女官贴在唐姬耳旁,道:“皇后祝皇上万岁!”

  唐姬拜倒在地,道:“臣妾唐姬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悠悠如丝竹之韵,啾啾如莺啼呢喃,刘辩为唐姬而动容,只是口中不知所云:“爱妾请起,快请起。”

  唐姬起身,退避一旁,太尉陈藩授玉玺,由那位引领的女官接受,随后转身将玉玺呈递给了唐姬。唐姬双手捧着着玉玺,再次跪拜,道:“臣妾谢皇恩浩荡。”

  刘辩上前,扶起了唐姬,四目汇聚,久久相望。这一刻,他们用了十四年来等待,这一刻,这对少年夫妻的命运被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刘辩笼着唐姬,这位朝思暮想的画中人,如今就在自己的臂弯里,闻着唐姬青丝的幽香,少年天子刘辩,第一次有了做男人的欲望。

  群臣纷纷行礼退朝。步辇将两人抬至刘辩寝宫。宫里已是花烛高照,锦衾绣枕,织金描凤,红罗帐,香檀床,雕碧玉,镶珊瑚,嗅沉香,情以浓,合卺礼,交杯酒,轻解罗裳,唇齿相依,明月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