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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锵锵 河汤汤》

第二十一回 中平六年

2017年02月22日13:51 来源:中国作家网 沫沫洁洁

公元189年,4月11日。

德阳殿笼罩在一片阴霾中。时有侍女行色匆匆,神情肃穆的出入德阳殿,董太后拄着龙头拐杖,颜面憔悴更显苍老,由宫女搀扶着蹒跚向德阳殿走去。德阳殿内,有低声的泣声,也有哀婉的叹息声,更是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中药味。灵帝躺在大殿中央的龙床上,已全然没了意识。龙床周围是张让,赵忠,还有蹇硕等宦官围绕左右。御医把着灵帝的脉,摇头叹息。又用手指试探了下灵帝的鼻翼下的气息。已没了进气。蹇硕沮丧的坐在地上,连日来夜以继日的陪伴,蹇硕看起来疲惫不堪。

董太后似乎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远远地坐在大殿一隅,不发一言,静静的看着大殿中央直挺挺躺着的儿子刘宏。她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阴霾春日,她的丈夫解渎亭侯刘苌,也是这样躺在堂上,留下了她与儿子刘宏相依为命,后来窦武立儿子刘宏为帝,母子二人的命运开始转变,儿子成了大汉的皇帝,也就是灵帝,而董太后母以子贵,跟着儿子享受了荣华富贵。

如今,儿子而立之年却又要离她而去,董太后只能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儿子自小跟随在自己身边没离开过。做了皇上后,儿子对自己也算是孝悌。白发人送黑发人,董太后看似平静的外表,心却在流血。

远远望去,老御医将一块白布盖在了皇上的脸上。周围的常侍们,奴仆们一个个“扑通”一声,跪倒在灵帝的床榻前,抚床而泣。

董太后眼前一晕,好在有侍女扶持住。董太后缓了缓神,踉踉跄跄拄着拐杖,一下子冲到了灵帝遗体前,抚尸痛哭。

蹇硕扶着董太后,断断续续的泣声道:“太后节哀,太后节哀啊.....”

此时,德阳殿里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何皇后不知何时入的殿堂,一下子冲到了灵帝的遗体前,歇斯底里的哀嚎着:“皇上....皇上.....您怎么就忍心走了呢....你让臣妾如何是好啊......”不过,在董太后眼里,何皇后的干嚎声却像是鳄鱼的眼泪般,虚假冷酷,危机四伏。

此时,张让起身,向灵帝的遗体鞠了一躬后,走至董太后跟前,道:“太后,皇上驾崩,国已无主,皇上尚未立太子,国一日不可无主,老臣还请太后速立新君,匡扶汉室。”

张让说完,在董太后面前下跪作揖。以此同时,赵忠,郭胜,宋典等十位常侍们见张让跪下恳请,也纷纷跪在太后面前,齐声说道:“恳请太后,速立新君,匡扶汉室。”

董太后也还未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也一时无言以对。她怔怔的坐在那儿,何皇后抹了把眼泪,望着众臣,高声说道:“太后,各位大人,皇上如今已驾鹤西去,太后年事已高,正如张大人说得好,国不能一日无君。按照汉家祖制,皇上驾崩,理应嫡长子为新君,皇长子刘辩,已过冠礼,理应承担起大汉的责任,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

何皇后说完,眼神犀利的看着张让。张让不慌不忙的回应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皇上既然没有留下任何遗诏,那么按照大汉律法,应当由皇长子刘辩继承皇位,诸位有意见吗?”

常侍们有的点头赞同,有的一声不吭。赵忠也点头赞成,他说道:“启禀太后,今日皇上驾崩,老臣悲痛欲绝,老臣和张大人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老臣早已经将皇上当作自己的孩子般看待,如今皇上他走了......张大人,何皇后言之有理,皇子辩为皇上的嫡长子,老臣认为,理应立刘辩为新君。”

众臣私下小声商议着,似乎也没有反对的声音。董太后已显疲态,她觉得宦官们说的也有理,虽然她并不喜欢刘辩,可是谁让刘辩是嫡长子呢?

正在这时,一直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蹇硕,站立了起来,他上前向董太后行了礼,道:“微臣有一事向太后禀告。微臣连日来一直守在皇上的身边,皇上虽病魔缠身,思维却非常清晰。皇上偏爱皇子协,皇上叮嘱微臣,要让刘协继承大汉天子的位置。如今,皇上驾崩,微臣还请太后,遵从陛下旨意,速立刘协为新君。”

蹇硕的话语,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张让,何皇后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曾预料,灵帝在临死前,还玩起了这般花招。

蹇硕的话语,着实让董太后也措手不及,但是当她听说是让刘协继承皇位,心里倒是乐意了不少,口中说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就照着皇上的遗愿办吧。”

“且慢,蹇大人可否有遗诏?让太后,众臣们过目之后,方能相信您的话是真实的。”张让毕竟是元老级常侍。他的话,语出惊人。

蹇硕镇定回道:“张大人,这些天,微臣夜以继日的陪伴在皇上的龙体旁,皇上的字字句句微臣都铭记在心,皇上亲口对微臣说了想立刘协为新君的事情,微臣答应皇上,微臣就一定要做到。皇上病重的最后几天,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哪还有力气去写遗诏呢?微臣不敢造次,千真万确是皇上的遗言。”

何皇后杏眼圆瞪,她指着蹇硕怒斥道:“蹇大人,你凭着皇上的恩宠,处处与其他常侍们作对,你胆大包天,居然公开煽动众臣废长立幼,编造皇上遗言,企图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蹇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蹇硕依然不畏回道:“皇后娘娘,微臣不敢,微臣刚才所说的,句句实言,如若半句假话,愿遭天谴。”

赵忠想了想,说:“启禀太后,皇后,微臣认为立新君之事,岂是儿戏,相信蹇大人说的话应该属实。蹇大人平日里对皇上忠心不二,这大家都看到的,再说了,皇上临终前,只叫了蹇大人在身边陪伴,相信皇上也是信任蹇大人才这样做的呀。”

赵忠的话语,也让一些中常侍们听得心服口服,董太后更是赞同。此时的张让,沉默不语。何皇后不安分了,嚷嚷道:“蹇大人口说无凭,岂能听信一面之词,赵大人您说的对,立新君之事,乃社稷之大事,又岂能听信一人之词呢?自高祖开国以来,皇长子继位乃天经地义之事,怎么赵大人也跟着是非不分呢?张大人,您也说说话呀?”

张让见何皇后总是将着自己,便也说道:“以老臣之见,皇上没有遗诏,那皇长子继位,天经地义,如果皇上有遗诏,那就不能违背皇上的旨意。蹇大人的口述遗诏,如果属实的话,那就应该按照皇上的遗诏办事.....”

何皇后那叫一个气啊,这张让的一番话,等于白说。自己平时对待这样常侍们,比对待自己的亲爸妈还好,如今,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却都说着不沾边的话。

何皇后起身,广袖一甩,愤怒道:“皇上大丧过后,皇长子刘辩为我大汉朝新君,如若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

“住口。”此时,一声年长老声脱口而出,原来是一直坐在一隅,沉默不语的董太后。

董太后站立起来,太后的威严震慑住了全场。

董太后指着何皇后,道:“你这妇人,皇上新丧,你身为皇后,理应引领后宫嫔妃,举国默哀,而你却泼妇本性,傲视群臣,皇上尸骨未寒,你却已经大肆讨论立新君之事, 你.....你居心何在,妇道何在?你......你不配做皇后....”

董太后言辞激励,感觉有些晕眩,踉跄了下,有侍女赶紧扶住了她。

“张让,皇上吊丧之事,你应全力去办,至于立新君一事,等皇上大丧之后再说吧。”董太后站稳了脚步,心头一震悲戚。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至灵帝遗体前,老泪纵横。她抚摸着灵帝的脸庞,这张脸,陪伴了她三十四年之后,又从她的生命里瞬间消失了。董太后望着德阳殿穹隆圆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苍天啊,这难道就是我大汉朝的宿命吗?”

董太后由侍女搀扶着,蹒跚的离开了德阳殿,她走至门口时,又回头张望了一下殿堂中央,尸骨未寒的儿子啊,永别了。然后就步出了的德阳殿。她知道从此往后,这大汉朝将进入到了一个无序的时期了。

德阳殿里,灵帝的遗体静静的躺在了大殿的中央。这是灵帝生前最喜欢的殿堂,如今,他却冷寂孤独的躺在了中央,唯有烛火彻夜不熄,偶有几位宫女们轮流为他守灵。常侍众臣们也都渐次散去,与其守着一位已经没有的权柄的行尸走肉,不如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将何去何从?

蹇硕看来还是对灵帝忠心不二的宦官。皇上器重他,他会效犬马之力来报答皇上的,皇上临死前的嘱托,他也会拼尽全力去实现的。皇上喜欢二皇子刘协,他要想着法子,让刘协成为大汉新君。蹇硕觉得,现在最大的敌人无疑就是何氏家族。只要铲除了何大将军,那么,何皇后自然也就是树倒猢狲散了。扶持刘协上位,也就不是难事了。可是,蹇硕却高估了自己的势力。灵帝还未驾崩时,他的禁军统领职位,可能还有效,可是,如今汉灵帝已死,蹇硕的禁军统领权利,恐怕只是形同虚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