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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架野人传奇

第二十二章

2017年02月22日13:53 来源:中国作家网 li晓亮

后半夜的雪花时断时续,从山顶上掠下来的的风也渐渐小了,在风中再也听不到悦耳的锣鼓声。长工自言自语地说:“七仙女是不是回到天宫里去了呢?”

钱大半睡半醒,接过他的话头,说:“这大雪夜里,仙女冻坏了身体怎么办?”

“她们为什么不来烤火呢?”长工似乎在说梦话。娟子躺在虎皮里似睡非睡,她说:“该来同你成婚哩!”

钱小小在睡意朦胧中,接过话头:“还应该敲锣打鼓地来到这里,把我们的新郎官接到天上去。”

“是啊,”长工说,“怎么没有锣鼓声呢?”

钱大说:“是不是玉皇大帝唤她们回去了。”

“这个玉皇大帝太不讲人情,他的新郎官还在这深山野地挨饿受冻哩!”娟子揶揄道。

“也许是王母娘娘动怒了。”钱小小说,“得知哪个女儿又私自下凡私会,要许配逃亡似的穷汉,有失皇家体统,又在银河里弄金梭,一夜降下这铺天盖地的大雪。”

娟子又说;“难怪白天还有这么大的太阳,一到晚上就阴云密布,天降大雪,原来是王母娘娘在作怪。”

“好像你们到天庭里去过似的,”长工有点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劝说王母娘娘呢?不同意七仙女的婚事就不同意嘛,不该弄出许多雪花来,冻死人!还把我们娟子拉的尿冻住了,让钱小小跌倒在尿里。”

“去你的吧!”钱小小又踹了他一脚,说,“哪壶水不开,提哪壶。”

“你踢我干嘛呢?我又没说错。”长工清醒过来。

“活该。”娟子说,“做梦还去娶七仙女呢?你要娶七仙女就去娶,扯上我们的事干吗?”

“就是你们俩一泡尿,把她们吓跑了。”长工说。

钱大站起身来,往火堆里加树枝。要不是这堆火,在这冰天雪地的大山里,他们四个人早已冻成冰棍了。

在窝棚里,娟子和钱小小幸好有那张宽大的虎皮,抵御高寒,经受了滴水成冰的夜晚。

天要亮了,风息雪止。

火堆上的树枝烧得噼啪响,火苗蹿得老高。钱大的前身烤热了,但是后背凉嗖嗖。他和长工只好钻进窝棚里。娟子和钱小小在石壁上摊开虎皮。他们并排坐在虎皮毛上,背后垫着虎皮,靠着岩壁。窝棚前有火堆烤着,他们的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

就这样,四个人拥坐着,相互取暖,坐到天明,还糊里糊涂地睡一小会。

天明了。一只老鹰在林子上空盘旋,似乎在寻觅食物。天地间灰蒙蒙,大雪覆盖着森林,白茫茫的一片。苍鹰在空中看到火堆,这只是有人烟的地方才有火种,在这深山雪地里出现野火,是一个奇迹。老鹰一个俯冲,就落在窝棚的石岩上,它是突然发现了在火堆不远处的溪流边有一具山羊倒在水边。机灵的老鹰“啪”的一声,展翅到了溪边,啄食山羊的眼珠子。

老鹰展翅一飞,惊动了窝棚里的长工。他随手抄起大刀,跳起身来,喝问:“什么东西?”他每年在山中狩猎,遇到很多禽兽,对各种声响非常敏感,不然,早被野兽分尸吃了。

长工的声音惊动了钱大,他也炒刀在手,问长工:“有情况吗?怎么一回事?”

长工在窝棚前,看到那只老鹰啄食一只死山羊眼珠子吃。他疑问:“怎么会有死山羊在这里呢?”

老鹰看到人的出现,一拍翅膀直上天空。

钱大说:“我们去看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挪着两腿在雪地里前进,厚厚的积雪上露出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长工趋步向前,看到山羊颈脖被咬断,紫黑色的血迹凝固在脖子到肚皮上。他说:“这是被大牲口咬死的猎物,怎么扔在这里呢?”

“啊?”钱大惊异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说,“你忘了昨天夜里,不是有只老虎来过这里吗?”

长工说:“是呀,我怎么把这档子事忘记了呢?那只老虎离开不远,也许就在附近。”长工挪动山羊,说,“还是一只肥羊哩,是老虎给我们送食物来了。”他拎起山羊走了过来。

钱大已返身回到火堆旁边,往火堆里添加树枝,他继续把火烧旺,一则驱寒,二则赶兽。娟子站在窝棚前,揉着双眼。她说:“大火晃眼睛哩!”

“烤火吧,”钱大说,“好冷的天啦!”

长工把死山羊扔在火堆前,搓了搓手说:“这就是神奇的神农架,昨日是晴天,一晚上来了一场大雪,说不定午时还会出太阳哩。”

“山羊?”娟子掠起披散的长发,兴奋地说:“我们吃烤山羊。”他又转身对着窝棚口说,“钱小小,我们烤山羊吃。”

钱小小在整理着衣裙,将披散的头发挽起来,许多天来,在逃亡中度过,衣裙破乱,而且衣冠不整。她抹了抹云髻,从窝棚里钻出来,说:“我知道了,是昨夜,七仙女送来的山羊吧!”

“对。”娟子笑道,“我们大家都占长工的光,仙女可怜我们,送来一只山羊!”他又对长工说,“谢谢你啊!你要好好感谢上天,对仙女感恩戴德!”

“什么仙女?”长工有点愤愤不平地说,“是老虎送来的羊子,要谢,你们俩谢老虎去。”

钱大把溪边的灌木砍了几根,架在火堆上,他说:“一行老虎脚印消失在树林中,真是老虎送来一只羊,它为什么要送来羊子呢?”

“只有一种解释,”长工分析道,“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喝了虎血,吃了虎肉,还有一身老虎气味,加上一张虎皮,老虎嗅到这气味,跟踪而来,以为是它的同类。但是,到了这里,看到一堆火光在燃烧。昨夜,我俩是在火堆边举刀怒吼,老虎受到惊吓,丢下山羊,向林子里逃去了。”

钱大用大刀划开羊的四腿皮毛,长工也用大刀从羊脖子处向肚子处划开皮毛,不一会,就将一张羊皮剥下来了。长工说:“等会我用火灰把羊皮里的肉腌制一下,给钱小小做一张羊皮裙子保暖。”他把羊皮摊在雪地上用大刀挑起火堆里的火灰,撒在皮肉上,顿时一股烧焦的羊肉焦糊味升起来。

钱大将山羊的肚子剖开,把内脏倾泻在雪地里。四条腿,两条一绑,用一个树枝穿上,让娟子和钱小小一人抬一头,放在火堆上烧烤。钱大又削了几个树枝,用青藤绑成三脚架,竖在火堆两边,让娟子和钱小小将山羊架在三脚架上,只是动手翻动这只去了皮和内脏的肥山羊。

羊油滴在火堆上,火越烧越旺。娟子和钱小小快速地翻动着架子上的肥山羊腿,先是羊肉膻腥味,后来是羊肉香味,飘荡在山林上空。

天空中,那只苍鹰仍在盘旋着,它不甘心到嘴的食物,也有那雪地上山羊内脏诱惑着它,让它不舍离去。长工在认真地刮掉羊皮上的油脂,昨夜烧了一整晚的火堆,有不少的灰烬。他将火灰腌制这张羊皮,一层层刮着,又一层层撒上火灰,反复刮去羊皮上的油脂,只留下薄薄的一层皮毛。

钱大来到溪流边,上下都有冰,只有一处水还在流淌,清澈的溪水在一块石岩下流动,不仅没有被冻住,而且流到下游的河段也没被冻住。他蹲下身来,洗了洗手,又捧起水来,擦洗脸。当余水流到嘴角的时候,他用舌头舔了舔,有一股咸水的味道。他以为是洗脸的汗渍味。当他再捧起一把水喝下去时,咸水直下肠胃。他才意识到,这是一股咸水。于是,他兴奋地叫道:“我们发现了盐水。”

长工手持大刀,奔了过来,在这森林里他不能丢下武器。他问:“盐水?在哪里?”

“这里,”钱大用手捧起一捧盐水,尝了尝:“真咸。”

长工把大刀放在溪水边,用手撩了撩那股溪水,放几滴水在嘴里,说:“是盐水。”他回过头,对娟子、钱小小喊道,“把山羊肉抬到这里来。”

娟子和钱小小听到叫唤,两人抬着烤得半生半熟的山羊来到溪水边,长工接了过去,将整个山羊丢进溪水浸泡。

钱大说:“真是天助我们,我正愁没有盐吃,身子会浮肿。”

娟子疑问:“这么清澈的水,会有盐份么?”

长工说:“你尝尝就知道了。”

娟子掬起一捧水,喝下去,她吐了吐,说:“咸。”

“神农架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物资丰富,想什么,要什么,就有什么,真是一个好地方。”钱小小说。

“当然是个好地方。”长工说,“山中之物取之不尽。我们有了这盐水,可以做腊肉,制作腌菜。”

钱大提醒道:“山羊子不能腌时间长了,进不了口。”

“是呀,”长工捞起山羊,抖了抖盐水,将木棒挑起山羊腿,来到火堆边,架在两边的三脚架上,烧烤。娟子和钱小小跟了过去,两人就翻烤着山羊腿。长工砍来灌木树枝,添加在火堆上。他不仅要保留火种,而且要把火越烧越旺。

钱大将被野兽咬伤的脚退出鞋袜,在红肿的受伤处淋上盐水,痛得他咬牙切齿。然后,他将受伤的一只脚放在盐水里浸泡一会,以便消毒。

长工看到钱大的行为,提醒他说:“在盐水里不能泡时间长了,小心冻伤。”

钱大赶忙擦干脚上的盐水,重新穿上鞋袜,转身来到火堆边烤火。他又将鞋袜脱下,脚的表面出现一层白色盐渍。娟子笑话他:“我们是烤全羊腿,你是烤火腿。”

“你敢吃吗?”钱大说,“我这受伤的腿,好像又冻伤了。”

长工在刮羊皮油脂,他说:“你蘸上烤滴的山羊油,抹在受伤处,有一定的疗效。”

钱大用手指沾上羊油,涂抹在受伤的脚后跟上,顿时感觉到滋润舒服。雪后的深山,更加清新冷峻,山山岭岭银装素裹。两只老鹰在天空盘旋,它们盯上了这里的山羊内脏。忽然,一只鹰像箭一样从天空俯冲下来,掠过火堆旁,两腿勾起了地上已经结成冰坨子的羊肠子,又箭似地直上天空,飞过了一个山头不见了;另一只老鹰也飞过去了,抢食山羊肥肠吧!

忽然,对面山坡中的树林子摇晃了起来。钱大他们只听得溪水那边山林里传来“吱吱”的叫声,长工说:“是麂子的叫声,被什么牲口叼上了。”

钱大迅速穿上鞋袜,持刀在手,警惕地巡视着对面的山林。娟子和钱小小将正在烧烤的山羊腿架在三脚架上,也抄刀在手,站在火堆后面,紧张地瞪视着对面的山林。

长工将刮好的山羊皮搭在窝棚的树干上,提刀在手,说:“大家别慌张,所有的野生动物都害怕人类。他们是在林中觅食,只要我们不危及它们的生命,它们不会主动攻击。”

就在这时,丛林中跳出一只斑毛猛虎,口里叼着一只肥壮的黄色麂子,在溪流边,那盐水的出口处,丢下麂子,昂首向钱大他们长啸一声,扭头朝藏身的森林走去,一路树枝晃荡,纷纷落下雪花。

钱大举刀在手,看到老虎离去。他说:“很奇怪,这只老虎昨夜送来一只山羊,今晨又送来一只黄麂子。”

娟子和钱小小放下大刀,仍然翻动着烤羊,她俩双手微微地抖动,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老虎,是第二次,这只活着的老虎来来去去,能不害怕吗?

“这只老虎有些眼熟。“长工向着火,烤火,他说,“我想起了,就是那天官兵放火烧山的夜晚,我们在湍急的山涧里用一根树木搭救过它。”

“是那只老虎吗?”钱大疑问。

“就是那只华南虎。”长工肯定地说,“莫小看这山中的野兽,它们都有灵性,还通人性,知恩图报。”

“呵呵,”娟子冷笑,“你在讲天书,野兽还有人性?它就是看到我们人多势众,还有火堆,落荒而逃。”

“你不懂。”长工摇着头,走到溪流边,将那只黄麂子拖了过来,看到黄麂子只是咬断了颈脖。他说,“多好的皮毛啊。”他抚摸着麂子皮,油光闪亮,“把这张皮剥下来,给娟子做一件衣裙。”他动手划开麂子的四肢内侧表皮,又一刀从麂子肚上划开,动手撕剥皮子。

钱大见机,放下大刀,撕扯着麂子皮。一张完整的黄麂子皮剥离开来。长工在火堆边仍然摊开皮毛,皮肉向上,用大刀挑起火堆上的火灰撒在皮肉上,火星子落在上面,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股肉腥气。

“天助我也。”钱大说,“有一只山羊,又有一只黄麂子,饿不着了。”他一刀剖开麂子的肚子,取出内脏,丢在溪流边,并提着剥了皮,去了内脏的麂子放在盐水里浸泡,说:“腌制一会,好烤熟吃哩!”

娟子问:“我们是否在这里安营扎寨?”

“好啊!”钱小小白了长工一眼,说,“这里是福天洞地,还有七仙女来相会,上天指派老虎送来山羊、麂子做食物。我们沾你一个人的光。”

长工马上意识到钱小小的话指到了他,立马说:“别笑话我,上天要知道我们在这受苦受难,不会在春天里还下这么大的雪,想要冻死我们。别提七仙女,她们要是有良心的话,昨晚就接我们去天宫享福了。”

“真美死你!”娟子说道,“昨天晚上,仙女们敲锣打鼓,就是不接你去拜堂成亲,还给你降一场大雪。”她把已烤好的山羊搁在三角架上,从肚脯上撕下来一块肉,尝了尝,说,“好吃。真香。我们烤好了全羊,大家可以吃了。”她将脚架移开,把烤好的山羊放在木架上。

钱小小在山羊的一只腿子上撕下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她说:“山羊鲜嫩,有了盐水比烤的虎肉还好吃。我们进神农架不久,一路吃了不少野味,真是比神仙的日子还要好,吃各种新鲜的山珍野味啊!”

长工将刮好的麂子皮摊在窝棚另一边的树干上,在雪地里抓起一把白雪,搓了搓手,说:“真是一张好皮子。”

钱大扯下一条烤熟的山羊腿递给长工:“你辛苦了,吃吧。”

长工说:“我自己来吧。”他也扯下一条山羊腿,拿着就啃。

“四条腿,一人一条。”钱大递给娟子说。

娟子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说:“我怕吃了又吐。”

“吐了,再吃。”钱小小说,“我在襄阳府时,有几天也是你这个样子吃了吐,吐了吃。”

钱大将剩下的一条羊腿拿在手里,一撕两半,将一条羊腿递给钱小小,说:“吃吧,别再提那个藏污纳垢的襄阳府,更不要提那个罪恶的府尹。”

“这有十多斤,吃不完。”钱小小撕扯着吃。

“吃不完,带上,在路上吃。”长工说。

娟子说:“不在这里扎营?”

长工望了望钱大,说:“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家吃好。”钱大抬起头来,向东南方看了看,说,“再将那只黄麂子烤好。带在路上吃,不知道下一顿吃什么了,只有预备一点烤肉带上。”

“我们要到哪里去呢?”娟子问。

“还用问吗?”钱小小笑道,“去会会七仙女。”

长工吃山羊腿,咬得满嘴流油。他说:“是呀,就是去看看七仙女,看看长得俊俏么?”

钱大将撕吃的羊腿递给长工:“你给我拿着,我去把麂子捞起来,放到架子上烤。”他来到溪水边,将浸泡在盐水里的黄麂子捞起来,用备好的藤子捆住双腿,再用木棒穿上,依然放在三脚架上,摆在火堆上烧烤。并用大刀砍下附近灌木,堆在火堆上,助燃烧。

娟子吃了羊肉,蹲在地上吐。她抹了一把眼泪,仍然抓起肥嫩的山羊肉啃了起来。她边吃边说:“老娘不信邪,小杂种儿还能让娘不吃不喝。”

“吃,就是要吃。”钱大又抓起山羊腿啃起来,他说,“吃饱了,好赶路。”

“到哪里?”钱小小问。

钱大说:“东南方向,看昨夜的锣鼓声在什么地方?”

“要是在天上呢?”钱小小问。

“无论天上人间,我们要一探究竟。假如山那边还有村庄人户,或是集镇,或是官府,我们另作打算。”

“啊!”钱小小惊叹,“我们要远离他们。”

“是这样吗?”娟子也惊恐起来,她说,“我们为什么摆脱不了官府呢?难道在这原始森林里,朝廷也设有衙门吗?百姓的命真苦!”

钱大说:“现在还不确定我们是否到达原始森林的边缘,来到有人烟的地方。”

“应该不会。”长工疑惑地说,“凭我闯林子的经验,这里还是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再往前去,东南方向,还是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官府不会在荒无人烟的林子里设立府衙,官府的人守不住这份寂寞。”

钱小小说:“莫非是神仙府降落在那边的山凹里,在那里敲锣打鼓唱戏。”

“你真是戏看多了,”娟子用手抹了抹油腻的嘴巴,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啊!”

“有。”长工说,“你在甲长家的时候,不是经常讲狐仙鬼怪吗?还有天上的雷公电母,牛郎星织女星的故事么?”

“你信吗?”娟子问。

长工很认真地说:“信。”

“你一根筋。”娟子说,“那是穷苦人家的美好愿望,你真指望天上有一个玉皇大帝,玉帝、王母娘娘生有七个仙女,专找穷苦人婚配吗?做梦去吧!”

“是呀!我来到那甲长家,给人家当长工,连一个姓名也没有。”长工说,“比那董永还凄惨。董永还有姓氏,还有一个家,只不过是卖身葬父,被七仙女看到了,同情他下凡三载,还生了一双儿女哩!你看,我这穷困潦倒,在这大山里走投无路,还不感动七仙女们动情么?”

“有道理。”钱小小应和。

“好啊,你去会会七仙女吧!”娟子笑了起来,“愿你梦想成真,看七个仙女,哪个对你动心了,能成婚配。我们三个人也沾上你的光。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也跟着你到天宫里去,远离人间,脱离苦海,多美好的事情啊!”

钱小小抢着说:“你愿意带上我们吗?”

“哪能不带上你们呢?”长工说,“我们都是患难之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真美死你啊!”娟子说,“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钱大说:“不要打嘴仗了,我们带上烤好的麂子肉,向前看看,就知道了。要还是原始森林,我们就在这安营扎寨,这里有盐水,人离开盐水,不能好好生存;如果是神农架边界,人烟稠密的集镇,我们另辟生路,寻找新的生路,一直找到神农架原始森林的中心。”他翻动着烧烤的麂子,滴下的油水在大火里,化作一股青烟,散开去。但是,麂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啊。”长工收拾好山羊皮,卷成筒状,交给钱小小,说,“这是你的皮袄子,请收好。”然后,他又将麂子皮卷好,用一根青藤绑好,交给娟子,“这是你的皮袄子,也收好。”他钻进窝棚,把虎皮卷起来,仍然用藤子捆扎好,背在身上,“这是一件宝贝,不能丢了,它就是我们的一张床垫子,既防潮气,又保暖。”

钱小小和娟子各自背上皮毛,手持大刀,在雪地里踩着积雪,试探积雪的深浅,有些地方踩到脚脖子上。

长工对娟子说:“不比在甲长家里,在雪天里,坐在暖房里烤炭火,自在舒服。”

“你只知道我喝酒吃肉,不知道受饿挨打的时候。”娟子反驳他,说,“我那时侯,过的是一种什么日子啊, 整天提心吊胆。没有官差的是时候,随时伺候甲长大人;只要有官差到来,要陪侍差人,吃好喝好睡好,稍不满意,就受皮肉之苦,每天心神疲惫,扮俏卖笑,自己的身躯,自己不能做主。那些狗官,什么时候想拿去,就什么时候拿去,搂在怀里,压在身下。一旦满足了他们的兽欲,就当做一堆臭肉,一脚踢开。你还不能说个‘不’字,还不能流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她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你这个长工,就只看到我表面上,在酒席上陪人喝酒吃肉,在暖房里陪侍人烤火取暖,那是在强装笑颜,卖身,也是在出卖灵魂!”她声音有些喑哑,“你,长工,也是卖身人,只不过你出卖的方式不同,是力气,是体力,是命。在深山里,大冬天狩猎,是与凶猛的野兽过招,稍不小心,就有被野兽吃掉的危险;在冰天雪地的天里,走在崖上涧边,一不留神,只要一脚滑去,就尸身不全。”她流下了痛苦的泪水,“这些年来,我苦中作乐,磨砺了我幼稚的生命;你,长工,在侥幸中,延续了生命。这要感谢苍天的惠顾,关照穷苦人命运,没有被官府通缉。但是,你、我无姓,也不知道生身父母在何方,是哪里人,他们生死两茫茫!”

钱大还在翻动着烤熟的麂子,他说:“你们身在山里,不知山外之事。襄阳大地,旱灾,粮食绝收,官府仍然横征暴敛,强抢民间女子,饿殍遍野,树皮剥吃光了,草根也吃光了。官府就是不顾百姓死活,征秀女,强纳人头税,不给,非打即杀。穷苦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上天为什么不惩罚罪恶的官府呢?”

“我就是被那些狗官抢做秀女,”钱小小补充说,“哪知道被襄阳府尹看上了,他留下纳做小妾。他真是一条老狗,上下勾结,贪污腐化,受贿行贿,贪得无厌,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哪顾穷苦百姓的死活!家里妻妾成群,在外还要嫖娼买淫不算。下级官员贿赂钱财不说,还要送上美女,供他享乐!”

“别说了。”娟子叫喊,“那些贪官,赃官,淫官。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孔孟之道,其实包藏祸心,尽干男盗女娼之事。”

“贼喊捉贼!”钱小小又补充说,“官府之人是既当婊子,又立贞洁牌坊!他们没有一个是干净之身,更没有一点纯洁的灵魂!”

“这么说,那些狗官,还不如我们老百姓草民洁净,都是一些脏东西!”长工说。

“是十恶不赦的魔鬼!”钱大收拾起烧烤好的麂子,用大刀一分两半,一半给长工,“你拎一半,我拎一半。”他将火堆边的树枝全部压在火堆里,然后,在岩石边捡起几块片石压在燃烧的火堆上,“这样就可以保存一天的火种,万一要是我们退回来,还可以重新取暖。”他仍然背上土铳,一手拿大刀,一手拎麂子肉。

他们在这深山雪地里发泄心中的愤懑,只能向苍天诉求,控告清朝政府的腐败,官府衙门的贪婪,强奸民意,搜刮民脂民膏!

他们眼前的处境,仍然是如何摆脱官府的追杀,寻找一处安身之所,还要在莽莽的原始森林里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