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场现场沙龙是在周六下午主办的。第二天周日晚上,白文斌,也就是刚跟我结拜姐弟的白文武白虎星,请我这位姐姐吃饭。吃饭地点定在白金酒店。
白金酒店在金城五星级酒店中,综合实力排名前茅。因为赵伟是这家酒店的老总,我不想见到他,所以我对白虎星讲,是不是换一个地方。他问我,这家酒店是全市最好的,是不是有哪些方面做得不够好?我说不是。他问那是什么?我实话实说,告诉了他原因。
原来是这样,白虎星道,你放心,你不会见到赵伟。我不会让他出现在你的面前。
挂了手机,我想,赵伟是总经理,忙得很。再说,那么大的酒店,相遇的概率本来就很小。
我晚上6点准时如约。马彪在大厅迎候,见我喊了一声田会主,就走在前面引路。我想,马彪应该是白虎星的手下。昨天我就感觉他们之间有关联。
推门进了帝皇包厢,第一感觉是比总统包厢档次还要高,吊顶宫灯有皇家气派,墙壁贴有锦缎,上有金线织成的各种精美图案,四壁挂有印象派大师的油画。这些画如果是真迹,那是相当的珍贵。
白虎星已经在包厢等候,除了他,还有一位颇有风情的香艳女士。他们正在聊着什么。见到我白虎星先站起来,女士也跟着站起身。
这位是我姐,慧姐,白虎星介绍道,银河文艺沙龙田会主。
慧姐好,香艳女士裂开了性感的红唇,满脸堆笑上前亲热地拉住我的手,道,昨天在网络上看了你们沙龙的活动,我就认识了田会主。今天有幸亲眼目睹芳容,真是有幸又高兴。
走进包厢我就闻到一股摩登浪漫的香水味。香艳女士走到我跟前,这个气味就更浓烈了。
白虎星向我介绍道,这位是白金酒店的副总兼财务总监孙丽丽。
我看着孙丽丽的红唇,随口恭维一句道,孙总肩负要职重担,精明能干,难怪白金酒店生意兴隆。
田会主夸奖,孙丽丽眉笑眼开,道,其实,是白爷的信任……
白爷?我瞟了一眼白虎星,心想,这么年轻就白爷了。大概这是道上圈子里对他的尊称。还有,孙丽丽担任白金酒店的职务,跟白虎星有关系吗?
慧姐,坐坐,白虎星让我坐正中首座,他坐在我右手边,孙丽丽坐在白虎星旁边,马彪坐在我左手边。
这么豪华的大包厢,这么气派的大圆桌,就四个人,显得很不成比例。我和白虎星位居四个人的中间,也分不出那个就是正中首座。所以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懒得推辞。
待酒菜上齐,白虎星举杯道,慧姐,你是我见到的最能干,最有才华,也是最美好的女人,能结拜慧姐,我真的是荣幸又高兴。我敬姐一杯。说完,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也一饮而尽。喝到嘴里才注意到是茅台。我的酒杯没加满,大概是白虎星有意关照。可半杯至少有一两的高度茅台喝下肚,立即让我两颊飘起了热烈的红晕。
不过我心里惦记的是他的一句不太寻常的用语,他称赞我不是用美丽,而是用“美好的女人”。美丽侧重于外貌,而美好还包括内在的品性。白虎星是这个意思吗?如果是,那初次相交,他怎么就知道我内在的品性?
刚放下杯,马彪又端着满满一杯酒站起身,道,田会主,昨天对不起,我向你赔罪。话音刚落,就听咕隆一声,一杯酒就已下肚。
服务小姐给我加了小半杯,我端起酒杯要喝,白虎星拉我坐下道,姐,你慢点,先吃菜垫垫底。
马彪没有坐下,站着又喝了第二杯。喝第三杯的时候,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喝干,道,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
白虎星道,姐,你说得好,真的是不打不相识。——昨天那个场合,你那么冷静处理,我们兄弟在网上都看了,个个都佩服你。
我哈哈一笑,顺势道,好,那我们现在相识相交做朋友,以后还望白总多关照。
别叫我白总,就叫我文斌弟。
文斌兄弟,我试着叫了一声,然后让服务小姐将我的酒杯加满,端起酒杯道,我现在回敬你一杯。
等等,白虎星轻轻压住我端酒杯的手,道,慧姐,今后不是我多关照你,而是你要多关照我们……
我望着白虎星,不明白他的话意,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先不说这个,白虎星端起酒杯道,慧姐,刚才彪子向你赔罪三杯,现在我给你赔礼道歉。
文斌兄弟,不是说了不打不相识吗!我连忙制止道,再说,我们又没有真的动手,彪子那三杯酒,本来就没必要,现在你又这样,怎么像女人那样黏黏糊糊。
不是黏黏糊糊,必须这样,白虎星神态淡然,但语气却显得不容置疑。从这句话里,我感觉出他文弱书生外表底下的坚硬的一面。
我有点过意不去,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
这时孙丽丽插话道,为什么呀?
我说,要不是文斌兄弟导演的那么精彩的场面,我,还有我的沙龙,网上的知名度那会这么火爆。
那倒也是,白虎星听了笑了起来道,我注意到你们网上的点击量,已经超过了一千万。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你应付的好,不然就要砸场子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为了感谢白兄弟精心策划将我捧红,我敬你一杯。
好!白虎星跟我碰了一个响杯,道,我们干一杯。
放下酒杯坐下,白虎星望着我,道,慧姐,你在沙龙说话那么文雅,处事又那么冷静有魄力,在酒席上又这般豪爽,——干脆,你来做我们的老大吧。
话音刚落,就见包厢门被推开,进来一溜彪悍的人马,然后一字排开,向我抱拳作揖,齐声道,田会主,请按白爷的意思,做我们的老大吧。我们拥护你,服从你的指挥。
面对这阵势,我真的是目瞪口呆。
这位白虎星行事总是让人意外。叫我一声慧姐,后面跟着是要结拜。结拜过后请吃饭,酒过三巡,又要拉我入伙,还要做他们的老大。这绝对不行。我既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更没有这个愿望。我明确表达了我的态度。
这十几个男人见我拒绝,当时就齐刷刷扑通一声朝我跪下了,然后齐声道,恳请田会主按照白爷的意愿,接掌白虎帮帮主职位。
我惶然不知所措。这时孙丽丽和马彪走到这一排人旁边,也朝我跪下,齐声道,请田会主不要拒绝!
我转脸看白虎星。白虎星淡灰色的眼睛神情淡然。我
冷静下来,问白虎星道,白爷,这是不是有点像是“逼宫”啊?
姐,慧姐,白虎星道,我叫你慧姐,你怎么叫我白爷?这不乱套了吗。
我道,你要真把我当姐,当你的慧姐,就听姐一句话,让他们起来,不要勉强我。
白虎星无奈一笑,道,好,听姐的。然后对跪着的一排兄弟道,你们都起来。待我姐好好考虑一下。
跪着的男人又站起了一排,向我作揖后,都退了出去。我这才看清,进来的有16个人,加上孙丽丽和马彪,共18条好汉下跪“逼宫”。
这次赴宴一来是盛情难却,二来也是想了解白虎星这位黑老大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看能不能把他作为我关注的优秀男人猎物名单,却不想白虎星似乎已经对我很了解,先一步把我当做他们的猎物,逼我入伙做他们的老大。这会儿虽然作罢,但还是留了一条尾巴,要我好好考虑一下。
宴请结束前,我问白虎星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你这么年轻,才22岁,文静帅哥,是怎么走上黑道,又是怎么当上白虎帮老大的?第二个问题是问他为什么看中我,要让我做他们的老大?
白虎星淡然一笑,道,慧姐,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们砸场子,从没失过手,昨天彪子强占沙龙会主的座位,就是要砸你们的场子,让你们沙龙搞不下去。你凭智勇胆识,轻松巧妙化解困局。当时我就觉得,你比我强,如果能由你来当白虎帮老大,我们会更加强盛发达。
就这个原因?我问道。
就这个原因,白虎星道。略作迟疑,又补充道,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我注意白虎星的表情,审视他那双淡灰色的眼睛。白虎星的脸忽地一下红了。
白虎星的气质像个白面书生,神态淡然文静。此时他苍白而秀气的脸庞透出了红颜,看上去又像是羞涩可爱的姑娘。
我的心隐隐一动,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有一个疑问,我问白虎星道,你们既是来砸场子,为什么那么文质彬彬,没有使用暴力,比如,用棍棒一顿乱打?
那不行,白虎星笑道,你们可是网络视频直播。
就因为这个吗?
这个当然不是主要的,白虎星道,暴力胡来,那是早期,低端的方式,我们白虎帮,现在一般不这么做。
那你们现在一般怎么做?
就是你看到的,昨天在你们沙龙那样子做。
昨天那样子做,是个什么样子的做法?
所谓盗亦有道。我希望白虎星,能把他们的行事规矩明晰地告诉我。
他望了我一眼,淡然一笑,道,钻对方的空子,抓住他们的失误做文章。
他们要是没有失误呢?
那就制造失误,逼他们失误。总之,我们做事,要找一个说得过去得依据。
这就需要运用智力。我说。
对,白虎星道,我们已经从蛮力时代进入智力时代。
我心里想,白虎星应该是黑道中的智力人物。
至于第一个问题,白虎星道,因为涉及帮里的事情,在你入帮之前,我不能说。还有些事情,只有你做了帮主,我才能告诉你。
其实,上面的疑惑弄明白了,这第一个问题白虎星不讲,我也大致知道答案是什么。
那你的身世,可以说说吗?
我不知道我的身世,至今不知我亲生父母是谁。
我注视这白虎星,等他说下去。
我出生不满一个月,就被遗弃,白虎星继续说道,幸好,我被一富裕的人家收养,他们家正想要一个男孩。直到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才从一个以前的邻居那里知道我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我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遗弃在一处高档小区道旁的树脚下……
讲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拿起酒杯要喝酒。孙丽丽赶紧给他倒上。他喝了一大口,接着又一口喝干,过了至少有两分钟,才缓缓道,从那以后,我开始叛逆,走上了这条道。
这时白虎星脱光上衣。我看见他身上有很多处不同花纹的纹身,仔细看这些纹身,他们底下都是伤疤。
唯有他颈部至锁骨处那条像蜈蚣似的伤疤,没有纹饰。
慧姐,你看见了,我上身这13处大小不等的伤疤,就是我这些年在道上打拼的经历和记录。下身还有多处,就不展示了。
我看见此时文斌弟淡然一笑。这一笑有自豪,还渗出一丝凄凉。
我问文斌弟,颈喉部那处伤疤怎么没纹饰。
这时孙丽丽代他回答道,这是白爷的最引以为荣的伤疤,所以没有。
能讲讲吗?我问道。
文斌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讲述道:
六年前的国庆假日,我跟几个小伙伴在金城动物园打算偷点东西。那天人山人海,因为动物园新进了几种动物,其中就有两只东北虎。当时的老虎不是放在铁笼子里,而是放在一个比较大的像盆地的园子里,游人可以站在四周高处府身盆地底部的园子里的老虎。当然四周高处有护栏。
那天有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她一岁多的孩子看老虎,不小心小孩掉进了虎园,老虎见了立即赶过来要吃小孩。妈妈见了奋不顾身跳了下去,赤手空拳面对凶猛的大老虎,站在老虎和孩子之间。现场一阵惊呼。我当时被这个场面惊呆了,被那位娇小的妈妈保护孩子的勇敢行为鼓舞激励了。我没有犹豫,翻过栏杆跳了下去。所幸,那天我身上带了一把匕首。我用匕首狠狠扎了一下正在扑咬那位妈妈的老虎的眼睛。老虎放开了那位妈妈,它利爪抓伤了我的颈部。我双手紧握匕首对准老虎,和它对峙,为动物园的派人营救赢得了时间……
孙丽丽道,白爷的颈胸部被老虎的利爪划出一条十几厘米长的伤口,在医院缝了二十六针。为此白爷还受到了见义勇为表彰。
那个场面,太震撼了,白虎星喃喃道,我始终认为,我无法和那位母亲相比,为了孩子,她真的是太勇敢了。我是被她激励感动了,我想要保卫这位孩子的母亲。
上官君也提到过文斌弟见义勇为这件事,但很笼统,没有这么详细。
文斌弟的讲述很平淡。我想象不出,他这副淡然无味的风格,双手拿刀对着老虎时,会是个什么样子。
自那以后,文斌弟接着道,我对母亲,对父母之爱,有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昨天,你讲到情与爱,使我坚信了亲情,坚信我的母亲,我的父母,是爱我的,他们一定是出于某种无奈,很大的无奈,遗弃我,我的母亲,一定也很痛苦,一定也很牵挂想念我……
难怪,昨天文斌弟在背诵我的关于爱的讲述时,会眼噙泪水。(汪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