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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梅

踏雪寻梅  一

2016年11月23日09:17  金山墨髯

愿天下有情人

终成眷属

好人一生平安

踏雪寻梅骆王传

—引 首

冬至,清晨。

雄鸡报晓,一抹晨曦透过洁白的窗棂纸,房间里渐渐亮起来,虽尚朦朦胧胧,却让人觉得甚是温馨—

窗下,花梨木的书案擦得一尘不染,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书案上方不到一尺,加了玄铁的大枪枪尖在微微晨曦中竟也映射出闪闪寒光,耀人二目;枪颈处,将近两尺长的枪缨斜斜垂着两三寸许,余下的铺在书案上,宛若一团鲜红的火焰在晨曦中跃动。

红缨下,枪颈横担在书案边,晶莹润洁的白椆木枪杆将近丈许长,便似美玉一般,全无半点瑕疵。此时斜斜向下,把端直延伸到北向火炕上那张半掩的锦缎大被之下。

房间里晨曦渐盛,后墙上那幅大画也逐渐清晰起来:一位戎装大元帅,身披黄金甲,腰系白玉带,外罩大红的英雄氅,雕鞍银镫,足登虎皮战靴;大元帅左腕悬鞭,手握马缰,右手提着一杆两人余身长的白椆木大枪。这幅画用的是西洋油画技法,即便是在画上,雪亮的枪尖也映射出点点寒光。

这幅大画甚为宽绰,画中人亦和真人一般尺寸,但见这位元帅浓眉虎目,眼神颇显忧虑之情;一部长髯漆黑如墨,飘洒胸前,甚是好看!

白马大枪后头,万里长城盘旋在崇山峻岭之巅,宛如一条巨龙作势欲飞。峭壁如削,一座敌楼耸立在云雾间,仙境一般;皑皑白雪,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画右上角题七个正楷大字:踏雪寻梅骆王传,字迹苍劲有力;左下角,一枝寒梅正含苞待放,几行蝇头小楷,誊写的却是南宋词人辛弃疾的一首《瑞鹤仙 咏梅》,字迹娟秀,显是出自女子之手:

雁霜寒透幕,正护月云轻,嫩冰犹薄。

溪奁照梳掠,想含香弄粉,静妆难学。

玉肌瘦弱,更重重龙绡衬著。

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差落。

寂寞!家山何在?

雪后园林,水边楼阁,瑶池旧约,麟鸿更仗谁托?

粉蝶儿直解寻花觅柳,开遍南枝未觉。

但伤心,冷淡黄昏,数声画角。

官窑玉枕上,骆英已经醒了,一边把手在锦被下抚摸这杆大枪温热润滑的枪把,一边打量画上威风赫赫的兵马大元帅,片刻功夫便看得痴了—

房门外,有人伸指轻弹窗框,“英儿,起来了么?出来陪为父走两趟大枪。”骆英知道父亲大人到了,“是,父帅,英儿就来。”赶紧起身,披衣蹬靴下了大炕,简单梳洗过,提了那杆白椆木大枪和立在墙角的另一杆大枪并在一起,过来开房门快步出了屋。

院子正中,十余丈见方的演武场上,父亲骆云一身征衣战靴,牵着两匹战马,已经在等他了。骆云早年做过兵马大元帅,江湖上还有个雅号,叫作“关外玉枪王” 。骆英过来叫了声“父帅” ,要行大礼,骆云伸手扶住,“不必见礼,为父早已不是大帅了,关外玉枪王这个雅号早晚也是我英儿的。”骆英却道:“在英儿心里,父亲大人永远都是兵马大元帅,也只有父帅才有资格号称关外玉枪王。”骆云听了,不由得双目微湿,“好孩子,上马吧。”

父子俩搬鞍认蹬翻身上马,骆英把大枪横抱先行一礼:“父帅,请。”骆云点点头,“英儿小心,为父出招了。”把白椆木大枪抖了个金鸡乱点头,枪尖如电,倏然直指骆英心口。骆英照规矩闪避三枪,起枪还招,两团鲜红的枪缨上下翻飞,父子俩战在一处。

几十招一过,骆英已经招架不住,出了一身大汗。骆云忽然停枪不发,“英儿,这地方太过窄小,咱们出去打。”骆英心下暗暗叫苦:‘还打呀!’

却听旁边有人道:“爹,我也要去。”骆英知道是心上人来了,立时大喜。转头一看,父亲白马旁一个国色天香的美貌佳人儿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严冬之中,寒风吹起一袭淡粉的衣摆,佳人却宛如夏日里一朵绝美绽放的荷花!

佳人笑靥如花,“英儿,又做了爹爹手下败将了罢?”骆英脸一红,却听父亲道:“大男人骑马打仗,你去作甚么?准备早饭去。”佳人略带顽皮的盈盈浅笑,“我偏要去,还要骑爹爹的战马去。”骆英赶忙帮着心上人求道:“好父帅,带上雁姐姐罢?”

佳人是骆云亲女,闺名一个“雁”字,年方一十六岁,自小便被骆云视若掌上明珠。骆英却是骆云义子,自幼和骆雁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骆云亦早把骆英当作未来的养老女婿,极是喜爱。两小这么一求,骆云便即心软,“好罢,上马。”伸出双臂来抱。骆雁却道:“我不,我要英儿骑马带我。”

骆云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小娘们儿,昨天晚上刚替你家老爷求去了为父的白椆木大枪,今天又来求为父这匹战马,本帅不准!”骆雁撒娇道:“爹—”骆云笑骂:“臭丫头,女生向外,当真是一点也没说错。”翻身下马,“英儿,上马罢。”

骆英大是欢喜,下马跪拜,“是!谢父帅!”骆云伸臂扶起,“走罢。”先自过去,飞身上了骆英那匹马,“喔喔,驾,哈—呀,哈哈—呀,哈—呀!”领先呼喝驾驭,一人一马如飞般驰出家门。

骆英笑吟吟的把心上人抱上雕鞍,提枪上了父帅的战马,“雁姐姐,坐稳了。”学着父亲一般呼喝带马,跟着出了家门。

两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奔驰,很快便来到惊龙镇上。惊龙镇本名青龙镇,只因悍匪韩江盘踞此地自称惊龙王,强行改名为惊龙镇,当地官府百姓尽皆敢怒不敢言。

严冬的清晨,大街上还没有行人,骆云放开了白马,“哈哈—呀!他妈的,哈—呀!!!”白椆木大枪倏然刺出,枪尖点上了街边一户人家屋檐下的椽子头儿,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转瞬间便点完了这一家几十根椽子,接着又是第二家、第三家……

后面,骆云战马上,骆雁紧紧依偎在心上人怀里,“英儿快看,爹又使‘飞马点椽子’了。”骆英道:“看见了,父帅的枪法当真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啊!只怕我这辈子再怎么下功夫,也不能及他老人家万一了。”

骆雁眉宇间却现愁容,“可惜朝廷昏庸,非说爹爹年老多病,让他回家养老,真他妈气死人了!”骆英也是一声长叹,随即又学着父亲沉脸训斥道:“大闺女家家的,不许这般讲话。”骆雁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讨厌,你,一点儿都不像父帅,倒向个书生。”

“谁说的?他妈的!驾!哈哈—呀!哈—呀!!!”

前面骆云停缰不行,等两小赶上,便把大枪倒携,捻髯笑问:“好女婿,为父这‘飞马点椽子’使得怎么样?”骆英道:“当然是好!咱们大清国也就父帅一人有这般出神入化的好枪法。”

骆云心下大为受用,脸上却佯怒道:“净他妈拍马屁。”翻身下马,正色道:“英儿,你过来,跪下,”骆英大是一惊,赶紧下马跪在了父亲膝前。

骆云满脸尽是肃穆之色,“英儿,为父早已不是大元帅了,这杆白椆木大枪,书房里那把宝剑,还有这匹战马,为父也用不着了,今天一并正式传给你罢。你千万要切记,这三样宝贝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尤其这杆白椆木大枪更是稀世奇珍,为父向来视若性命,你也要加倍珍惜,接枪。”

骆英赶紧连连答应:“是,英儿谨记父帅教诲,谢父帅。”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直起上身双手接过了椆木大枪。

“起来,”骆云捻髯道:“父帅先回去,你们小两口儿再玩会儿罢。”骆雁立刻羞红了小脸儿,“爹,你又瞎说。”

马背上,骆云哈哈大笑,“小娘们儿还不好意思了,一会儿跟你家老爷入洞房,爹看你好意思不?驾,哈哈—呀,哈—呀!”催马如飞般去了。

骆英骑在父帅的战马上,双手轻轻爱抚滑握父帅刚刚握过的大枪枪把,回想父帅的“飞马点椽子”神技,老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骆雁轻轻问道:“英儿,爹那把宝剑早已是你佩带了,这回又得了爹爹的大枪宝马,可过瘾了罢?”骆英道:“是,还要多谢夫人。来,你也握会儿父帅这杆大枪,好好儿过过瘾。”

骆雁却没接,“握枪打仗是你们大男人的事儿,”骆英道:“谁说的?花木兰、穆桂英、梁红玉不都是女人么?”骆雁道:“那都是说书先生随口胡诌的,你也信啊?”

骆英读书不多,一时答对不上,便软语求道:“好雁姐姐,你就握一会儿,本帅爱看你的小手儿握着父帅的白椆木大枪,行不?”骆雁拗不过,把双手握住了大枪枪把。骆英道:“小心,本帅撒手了。”骆雁笑道:“讨厌。哎哟,这杆大枪还真挺沉的呢。”骆英道:“敢情,父亲这杆大枪比一般的长枪要长出三尺,枪尖子又加了玄铁,当然沉重。”骆雁道:“那你还让我握着干啥呀?”

骆英假装学着父帅那样手捻须髯,“本帅喜欢嘛。”笑吟吟赏看够了,把佳人抱上雕鞍,自己跟着骑上战马,“来,让本帅好好儿摸摸夫人握枪把的小手儿。”轻轻爱抚许久,把虎皮战靴后跟儿轻磕马腹“喔,喔喔,驾。”缓缓策马出了镇子。

镇子外,道路两边田野山间都是白皑皑的积雪,正是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两人边策马缓行赏看边说悄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