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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水族千年沧桑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3月15日17:01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叶 梅

  在全国55个少数民族中,水族是生活在云贵高原东南部的一个民族,他们总共有40多万人,大部分都居住在地处月亮山、雷公山腹地的贵州三都水族自治县境内,这一带绵绵山岭,溪流交错,间夹着起伏的丘陵和平坝,俗称“九山半水半分田”,过去显然是一个山多人稀的蛮荒之地,但水族人自宋代以来从广西迁徒至此,继而与当地的汉、布依、苗、瑶等民族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得以生生不息。

  水族自称“睢(sui)”,因发祥于睢水流域而得名,故民间有“饮睢水,成睢人”之说。水族跟许多少数民族一样,历史上曾有过多次迁徙,据专家考证,水族先民秦代时从中原往南,融入百越族群之中,但同时保留延续着殷商文化,创造出水书、水历、水语和钱币等。唐代时期有较大发展,朝廷曾在今广西环江地区设置抚水州,族称由民间的“睢”变更为正史的“水”。宋代早年,龙汉尧遣使龙光进率“西南诸蛮”进京“贡方物”,宋太宗亲自召见,水族艺人当场演奏芦笙舞“水曲”,宋太宗甚为欢喜,“遂以曲以名其族”,后有人将此段故事镌刻于墓壁,成为永久历史。

  历史总是悲喜交集的,对于水族人来说也是如此。到了宋仁宗时期,南方的少数民族命运多变,朝廷对外软弱,对内欺压,官员贪贿横行,当时居住在广西宜州西北面环州等地的睢民祖先和其他百越族群,被视为“蛮夷”“獠蛮”,无端遭受歧辱和蹂躏,民不聊生。当年的水语难民歌流传至今:“思恩的人们日夜藏深山,田地不能耕,生意不能做,常年遭受官兵迫害,生不如死……想要命我们就走,逃离此地我们的生活会好得多啊!”在无法再积压的哀伤与愤怒之下,水民们一举起义,杀县官夺县印,轰轰烈烈,但终因大军镇压和诱骗而失败。在遭到惨烈的捕杀之后,水民一夜之间举族大逃亡。

  那是千年的伤痛。

  如今,美丽的都柳江从三都县境内流向广西,是西南省区南下出海的重要通道之一,也被视为桂林-贵阳-昆明达樟江国家级喀斯特森林保护区旅游线路上最便捷的通道。回望千年,水族的先民们正是从那条古道溯江而上,才来到了云贵高原的山林里的啊。他们带着伤痕隐姓埋名,常年匿迹于深山老林里,后来渐渐散居樟江、都柳江上游,贵州三都一带成为水族先民逃亡的最后归宿地。

  时光将这一切埋藏,直到他们的后人,一位水族的书写者潘国会,倾注他多年的心血,写就31万字的长篇小说《千年沧桑》,使千年之前的悲壮得以再现。

  潘国会,笔名潘会,是出生于三都的水族人,少则爱好文学,多年笔耕不辍。2009年春,他受《民族文学》之邀来到京城参加“全国55个少数民族作家改稿班”,下半年又进入鲁迅文学院第十二届高研班学习,这届学员因来自55个少数民族,每个民族仅一人,受到社会广泛关注,成为有名的“鲁十二”。他们在京城学习期间,曾多次参加一些重要文学活动,受益匪浅。在“鲁十二”的结业典礼上,刘云山同志出席并讲话:“中华民族是由56个民族组成的大家庭,中华民族文化也是多民族文化的组合体,在座的各位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少数民族作家,大家肩上的重担是把本民族历史文化挖掘出来,以文学形式传承于世。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是中华文化之一,缺一不可……”潘国会与他的同学们都深受鼓舞,他决心下功夫深入开掘,写出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水族历史小说。

  但久经战乱和颠沛流离的水族,没有能够用文字记载下所经历的大事件,只以有限的口口相传,甚至一些隐晦的民族习俗,来纪念逝去的岁月。要真实地再现民族历史,对于潘国会是一次严峻的挑战,他启动了多年的积累及资料搜集,并从2012年以来,开始了艰苦的实地探查寻访,曾先后去到广西的宜州、环江、大化、南丹、天峨、融水、桂林,又在贵州的荔波、都匀、独山、丹寨、榕江、从江等地多次调查。春去冬来,潘国会行走在祖先的足迹里,时而兴奋时而悲伤,劳心劳力,曾因此而病倒在床,但锲而不舍,正所谓“衣带渐宽终不悔”,终于在羊年岁末之时,完成了书稿。

  《千年沧桑》反映了公元11世纪初、中叶宋朝时期的社会形态以及水族等少数族群不堪压迫、愤而抗争的一段悲壮历史,也可称作水族的一部史诗,发掘了南方少数民族在历史、地理、考古学和民俗学方面大量新的材料,填补了水族史料记载的某些空白。潘国会通过深入实地调查,走访,翻阅大量史料,书写了宋朝时期仁宗年代,因为朝廷腐败、地方暴政,官逼民反,引起广西宜州以北地区暴发以蒙赶、区希范为首的农民大起义,最后起义惨遭迫害,导致水族等少数民族大逃亡的历史悲剧,并以此再现了在艰苦跋涉的历史风尘中,具有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凝聚力的民族精神。作品着意体现出民族大义,以大局为重,所到之处皆以睦邻亲和为根本的善美品德,刻画了一系列明理、果断、勇敢、厚道、智慧、勤劳、自爱与信义的水族人物。作者在小说中穿插了若干民间神话故事,以及水族人对天地神灵的信仰与敬畏,表达了人们当时的精神生长、对美好愿望的追求和依托。

  我曾在几年前去到贵州三都水族自治县,在那里对水族人民的历史与文化稍有了解,也与潘国会及其他水族作家有过进一步交往,感受到他们的文学热望,承载着很多艰辛与付出。完成对本民族历史的一次重大变迁的书写,是潘国会倾注了最为深厚情感的梦想,《千年沧桑》一书的出版,正是他的圆梦之举。水族有一位历史文化专家潘朝霖先生,在读完《千年沧桑》的初稿之后,动情地写出文章,认为此书“把水族迁徙史三部曲最后一站豪放、奋斗、悲壮、凄美的历程,淋漓尽致地演绎出来,使人在哽塞中领略到一丝欣慰”。我想,这或者也是其他读者将会有的欣慰。

  一个经受了千年磨难的民族,一个呕心沥血的著书人。现在,在月亮山下,在弯曲的都柳河边,水族人民终于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园。那里青山绿水,和平安宁,男人可以喝酒,女人可以洗头,老人和孩子在阳光下携手行走,影子拉得很长,长到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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