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照底层现实的悲悯和呐喊

——读雪归中短篇小说集《无脚鸟》有感

　　读完雪归中短篇小说集《无脚鸟》时，正是乍暖还寒的青海初春。风吹过发蓝的天空，阳光摇摇晃晃，斜照进阳台，有一些明媚的样子。可内心被一种无言的沉重压抑着，悲伤而忧郁，充满想要爆发的欲望。一切皆因《无脚鸟》。读小说作品，我最怕把自己“读进去”，整个人陷入作者营造的氛围中，而《无脚鸟》又把我给带进去了。这种因阅读带来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得以消失。不能不说，雪归作为青海省年轻的女作家，在小说创作上已达到了较高的水准。她笔下所创造的人物，所设置的情节，所交待的环境，都与这个时代紧密相联，与她生活的土地紧密相联。从一定意义上讲，她的小说，是一个女性细腻地体悟底层现实而生发的悲悯和呐喊。

　　时代巨变背景下的冷静叙事

　　很显然，作为“70后”作家，雪归正好经历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时代变化。这三十多年，我们的物质财富得以飞速增长，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变得越来越强大。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此背后，依然还有一些人在为一日三餐劳累奔波，在为能够活得体面些挣扎徘徊。下岗、就业、医疗、失地等，是当下全面深化改革进程中绕不开的话题。作家的意义在于关注社会的真实生态，而不是关在书斋吟风弄月，远离现实和大众。毫无疑问，雪归做到了这一点。

　　在她的小说当中，我们看到，《不是麦子就是豆子》中的二爸坚持自己开粮食银行的梦想，是因为安村的征地拆迁，使得村里没有多少人专心于土地和耕耘了。而这样的大规模城镇化建设，又何止是安村所经历的痛楚。《窥隙》中的老奎，一个村里的留守老人，因为一次醉酒，诱奸了一个没爹没娘的智障未成年人丫头。《飞翔的日子》里的农家女孩肖蔚，父母拼死拼活地供她上学，只为她能成一个“公家人”，可她在城市里却像无脚鸟一样，无处立足。当然，还有《纤草物语》中的老秦为祖坟的事情而不得不和嫂子斗智斗勇的故事，《片羽零光》中的打工仔耿鸡换梦想远行而坚决改名字的故事，等等。在看似荒诞的情节当中，读者看到了或残酷或温暖的现实，并在阅读当中体会到主人公的悲欢喜乐，进而对照现实，反思当下。

　　尽管雪归关注时代巨变带来的痛彻肌肤、撼动灵魂的变化，但其叙事的方式却接近于带泪的微笑，平淡冷静，不动声色，娓娓道来。这样的处理，能够使人看到人性的光辉，看到生活艰难背后的知足和感恩。

　　小人物的人性和光辉

　　雪归笔下塑造和呈现的，无一不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他们如此渺小，小得在现实生活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春尖尖》中的周蕊，“这个时候，同时在另一侧擦车的周蕊偶尔也会直起身子，但这些男人，全当周蕊是空气。不，连空气也不如！毕竟人离开了空气没法生存，但是那些男人，有没有周蕊，照样生龙活虎。”如《片羽零光》中，“耿鸡换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如果走在人群中和你擦肩而过，你会永远不屑于看他第二眼。”

　　但是，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像小草一样活着的人们，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与命运抗争。这一点，在《飞翔的日子》中体现得尤其明显。肖蔚穿梭在乡村和城市多个打工岗位上，在经历了太多的失落、屈辱和打击之后，一心想成为“公家人”的她终于明白：“没有脚怕什么，不是还有翅膀吗？”从而实现了一个小人物精神的升华。

　　小人物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人生的意义，他们身上所闪耀的光辉，值得每个人去注视。《不是麦子就是豆子》中的二爸，长相猥琐，却又执着于单相思的爱情，热爱土地，却是一个种庄稼的外行。在眼看无人种地，土地越来越少的时候，他生出开粮食银行的荒唐梦想，并投入巨大热情。在一切都注定失败之后，他一把火烧了粮食银行，远走他乡。最后，“他还给我写了信，寄了钱。信上说我的工资先欠着，说先把大火中损失多的人家赔上。他说，火是他放的。他说，他会为他的行为负责。”“我二爸说，他现在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饿肚子的感觉……这也让他更加明白土地的重要性。”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

　　生于斯，长于斯，对于河湟地区的农村生活，雪归有着真挚的情感和了然于心的熟稔。所以，在她的笔下，关于农村的耕作、收割、打碾，关于乡里亲坊的关系纠葛，甚至一些最普通不过的场景，无不信手拈来，描写得栩栩如生。而对于农村繁忙而辛劳的生活，她同样写得真实可信。

　　小说要具备生动的人物形象、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环境描写三要素。在雪归的小说当中，我认为，人物形象的塑造是比较成功的，故事情节的设置无疑也具有很大的张力，但对于环境的描写，特别是在自然环境的描写方面，几乎很少涉及，显得美中不足。

　　纵观雪归的小说作品，我猜想与她个人的经历密切相关。她本人走向社会以来经受的坎坷磨难，使得她能够真实地体会到一个人奋斗之路的艰辛，因而才有了这样一种创作方向的可能。现在的雪归，已通过自己的努力，开辟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或许，她现在更需要的，便是不忘初心，继续关注底层社会，并创作出更加优秀的、反映真实社会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