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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人类命运的深刻思考——评王晋康科幻长篇《与吾同在》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7月02日11:05 来源:中国科普出版社 张懿红王卫英

  上帝是个外星人——这并非王晋康《与吾同在》的独特发现,这个设想由来已久。苏联天体物理学家I.S。什克洛夫斯基和美国著名天文学家卡尔·萨根在1966年出版《宇宙中的智能生物》,探讨史前时期曾有其他星球的宇宙旅行家访问过地球的设想。自1976年出版《众神之车》后,瑞士作家埃里奇·冯·丹尼肯使“古代宇航员”理论普遍流行。这种理论认为,来自外空间的太空人曾在远古时访问过地球,通过遗传控制创造出他们想象中的智慧人类,帮助人类走上通往文明之路并最终走上通往星球之路。因此,地球上的生命是“太空航行之神”直接干预的结果,在人类的宗教、神话、传说和人工制品等方面都留下了古代太空人到过的证据。罗伯特·坦普尔的《天狼星之谜》认为苏美尔人和多贡人有关天狼星的神话反映的是同一事件,即古代两栖的地外宇宙航行员曾由天狼星系中的一颗行星降落到地球上。这些关于人类往昔的新神话表现了对黄金时代的怀旧思想。在《科学与怪异》([美]阿贝尔,乔治.O。等著,中国科普研究所组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9)一书中,E.C。克鲁普指出:“现代神话是在当代的一些假想中构成的。它们虽然用科学语言加以装饰并以科学方法所获得的资料作为依据,但仍具有幻想的标志。我们祖先的想象不但没有被遗忘,而且恢复了先前令人兴奋的状态,这反映出我们对于天堂由来已久的怀念。”所以,以外星人上帝架构故事,在世界科幻小说和电影中屡见不鲜。

  但是,这些丝毫无损于《与吾同在》的创造性想象力。在王晋康的笔下,上帝不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幻化幻象,不再是人类偶然发现的最后真相,亦不再是阐释历史的概念化符号,而是一个实体的、有限生命的、充满政治谋略和世俗欲望的,并且主宰人类历史和叙事逻辑的外星人。王晋康以其丰富的细节想象力创造了这位来自恩戈星的上帝——达里耶安。他的外形是一条长满皱纹的五爪老章鱼(或许作者的灵感来自那个善于预测足球赛事的章鱼保罗),十万年旁观人类文明进展使他的内心充满沧桑的历史感和深沉的悲悯情怀,人类的罪恶与不幸使他纠结,在理智与情感的交战中他对子民父亲般的慈爱令人动容。他是人类历史的推动者、见证者、守护者(历史老人),是思考种族生存原则与文明兴亡规律的思想者(哲学家),也是一个喜欢中国食品、享受生活的普通人,一个爱护地球子民又不愿伤害母族的外星人。在处理恩戈星人来地球扩张生存空间的大事时,他的安排筹划体现了高深莫测、诡谲多变的权谋心机,令人想起中国智慧、帝王之术(他无疑是偏爱中国的,赐给中华民族祖先的脑波强化器就是束发冠)。他和人类有共通的人性,又因其种族的高级文明而获得超乎人类文明、高瞻远瞩的目光。这种高居人类文明之上的视角,正适于表达隐含作者对文明的哲理思考。

  对科幻小说来说,观念至关重要。科幻小说的重心在于表达作者的某种科学观念,某种哲理思考,这是作者的灵思火花。然后在观念的基础上展开幻想,设置人物,发展情节,构成一篇科幻小说。因此,科幻小说是最讲究观念的一种小说形式。王晋康的科幻小说素以厚重的哲理、严密的逻辑、本土化追求见长,《与吾同在》体现了他一贯的风格,对人类文明的哲理思考力透纸背。所以,这部新作“不仅是一部关于两个星级文明相互搏杀的未来史,也不仅是对此前刘慈欣‘三体’系列所提出的诸多深刻问题的独特的王氏解答,它更是一面非凡的镜子,映照出人类这个种族的灵魂。”恰如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先生总结:“科幻作家王晋康在他一系列作品中,对人类的命运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在这部《与吾同在》中,他同样直面人性的丑恶和复杂,其笔墨带有一种痛苦的锋利感。在他看来,人类要想完成自己的成人礼,就必须面对本性中的丑恶甚至疯狂,好在大恶的泥淖之上已经艰难地长出了一株娇嫩而刚健的善之花。这是多么难得。正因如此,这不仅是一本驰骋想象力之作,更是一部清醒之书,值得一读。”正是借助独特的上帝视角,王晋康得以跳出善恶之分的人为概念,从种族生存的角度看待生物道德;正是借助独特的上帝视角,王晋康得以上下十万年广征博引,评点人类文明史中自私与利他、竞争与共生残酷纠结的“天道”,并在弱肉强食的丛林原则中发现了共生圈理论:“生物的所有物种,当然包括人类,本性是邪恶的,但各物种在进化之路上前行时,也会逐渐建立一个共生的圈子。圈内的主流是和谐和利他,圈外的主流是杀戮和竞争。”“当‘天道酬善’的美好理念在现实的顽石上碰碎之后(注定会碰碎的),共生圈理论算得上是勉强的补救,可以帮助文明种族在阴暗漫长的历史隧道中眺望到远处的微光,帮他们在恶的粪堆上尽早发现和尽力呵护那株孱弱的善之花。”共生源于种族扩张的需要,因此,共生圈能否建立并非取决于人类心灵的自我完善,而是取决于有无客观需要,没有外界压力就没有共生的动力。尽管人类社会的共生圈还没有发展到涵括全人类,王晋康却以一场超前的星际战争建立“世界政府”,由七位年轻执政统一领导全球,瞻望未来人类大同世界的可能性。这种构思充分展现了科幻小说的前瞻性、宏观性——面向未来,展望科技对整个文明或整个种族的威胁。

  王晋康的科幻浸润着浓郁的人文情怀。深邃的哲学思考与跌宕情节的完美融合,使他的小说成功实现了审美力度与阅读快感有机兼容的双重美学效果,而这在《与吾同在》中有着突出的体现。作品叙事结构紧凑,悬念重重,一气呵成。神话与现实两个序既埋下伏笔,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之妙;又艺术地运用预叙技巧设置悬念,于不知不觉间调动起读者的好奇心:“他在隐忧中沉沉睡去。那时他还不知道,一场弥天灾难正悄悄向他的子民们逼近。”正文开始,上帝施福的两个孩子长大了,神秘的隐形飞球突然出现在世界各地,姜元善经常做一些扮演上帝的怪梦,严小晨则刻意回避她与姜元善的童年记忆……小谜题解开了,大谜题却疑云密布,直待上帝再次出场,与他的子民直接对话,引导情节由“结”到“解”,渐趋明朗。期间又因种族立场不同,上帝与人类超国别执政长姜元善各怀异心,暗中戒备,导致波澜再起。经过一番谋略权术的较量,脆弱的星际共生圈在外力影响下建立起来,代表人性恶的姜元善重新执政,证明严小晨代表的善彻底破产。从上帝眼中人类历史上那些血腥的生存斗争,到星际战争中更大范围的种族扩张,都在证明一个事实:盛行世界的生物道德是残酷的生存法则,微弱的大善之光无法超越共生圈的范围。这是上帝的发现,也是人类的发现,归根结底,是王晋康的发现。这个发现意义深远:作者以其世界乃至宇宙的宏阔眼光,审慎人类文明发展规律时,不仅超越和颠覆了“人之初性本善”的传统温情思维,而且在其哲学层面,向着终极真理逼近。

  ——原刊于《大众科技报》,2011-12-22

  (作者:兰州城市学院教授;科学普及出版社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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