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泪水，艾青向当代诗人睁开太阳般的眼睛

——首届艾青诗歌节专家研讨艾青诗歌精神

　　艾青故居位于浙江省金华市金东区畈田蒋村古村落的中心，始建于清光绪年间，抗日战争期间遭到大部分焚毁，抗战胜利后在艾青家人及全村人的努力下，大部分建筑得以恢复原状。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艾青怀乡诗《我爱这土地》中的寥寥数语，凝练又形象地展示了他对故土的热爱，从抗战发表时就引起强烈的社会共鸣。在艾青所有的诗作中，歌唱土地和歌唱光明最为突出，这些普通的意象经过诗人的深邃思考，成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名篇，树立了中国现代诗歌的标杆。今年5月5日是艾青先生去世20周年，不久前，浙江省金华市金东区人民政府、中国诗歌学会、北京大学中国诗歌研究院联合举办了首届艾青诗歌节，在艾青先生的故乡缅怀这位著名的诗人，研讨艾青诗歌的当代意义。

　　诗歌节开幕式在金东区艾青故居附近的广场举行。艾青先生的夫人高瑛，诗人、评论家吉狄马加、谢冕、黄怒波、叶延滨、吴思敬、黄亚洲、欧阳江河、谢有顺等50余位嘉宾出席了开幕式。当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没能阻止艾青家乡父老自发前来参加诗歌节的活动，人们对这位诗人的喜爱可见一斑。中国诗歌学会副秘书长杨东彪是浙江金华人，对艾青非常敬仰，他说，作为艾青的家乡人，他们有艾青的基因，身上流淌着诗歌的天赋。

　　艾青故居位于金东区畈田蒋村古村落的中心，始建于清光绪年间，抗日战争期间遭到大部分焚毁，抗战胜利后，在艾青家人及全村人的努力下，大部分建筑得以恢复原状。隔着故居一百来米，艾青保姆“大堰河”当年住过的一间简陋的小瓦房还保留着。向远处望，是艾青当年一眼就能看到的双尖山。北京大学教授谢冕先生说，脚踩着艾青先生踩过的土地，呼吸着艾青先生呼吸过的空气，眼前的情景就是艾青先生当年看到的情景，在这种环境下研讨艾青诗歌，意义独特。

　　艾青是中国新诗一百年中里程碑式的人物。在诗人欧阳江河心中，艾青毫无疑问是一个大诗人，是有自己世界观、宇宙观的诗人。 “我们这一代人，在诗歌写作的具体手法上并没有直接从艾青先生那里学到太多，但是他的诗歌精神、诗歌逻辑、诗歌想象力，他的诗魂，他对光、对太阳、对土地的深爱，那种迸发出来的能量，深深滋养了我们。 ”欧阳江河说，艾青作为一个“大诗人” ，不仅仅是写好诗的、优秀的、风格化意义上的诗人，艾青诗中那种源源不断的像波浪一样、光一样涌动着的精神对他影响深远，虽然他小艾青四十多岁，但艾青身上发出的这种信息，他隔着时空依然能感受到。“只要有中国的土地，艾青先生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样的诗句就会不停地‘显灵’ ，艾青会不停地现身在我们面前，通过泪水，向我们睁开他那太阳一般的眼睛。 ”

　　中山大学教授、评论家谢有顺对艾青有着很高的评价，他认为艾青在上世纪30年代就写出中国新诗非常巅峰的作品，实现了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综合。艾青诗歌中不但有中国自古以来的现实情怀，也吸纳了戴望舒等人的现代主义艺术手法。读艾青的诗歌，谢有顺一点不觉得有现实主义的陈旧感，艾青的感觉是丰富的，他笔下的色彩，比如“紫色的灵魂” ，在这种特殊的表达中可以看到现代手法的运用。同时，艾青又比同时代很多诗人更理性，有更多深沉思考的、睿智的东西。谢有顺表示，这种现实与现代的结合、感性与理性的结合，成就了一个独特的艾青。不过，在读艾青诗歌的过程中，谢有顺感受最深的是艾青的宗教意识。

　　“我一直认为好的诗人一定有一种宗教的情怀，才能写出这种通天地的诗歌。 ”谢有顺说，艾青诗歌的意象系统很完整，他笔下的土地、太阳、人民，深深地受到宗教影响，这使得艾青的诗歌具有了别的诗歌没有的精神境界。尤其是艾青早期诗歌意象的结构和创造，直接受到基督教的影响。比如“土地”这个意象，在艾青诗歌中是极为重要的，但按中国的传统写土地，肯定是土地的自然变化、田园牧歌，这是中国诗歌中关于土地的想象，但艾青笔下的土地更多是苦难和受难的形象，突破了中国传统诗歌的影响。包括艾青笔下太阳意象的创造，也不仅代表光和希望，同样有宗教意识、救赎意识。宗教意识直接锻造、成就了三四十年代饱满、宏阔、富有气势的艾青。“从这个角度讲，伟大诗人还是要有一点宗教情怀，未必信仰宗教，未必成为某个宗教的信徒，宗教意识和信徒是两个概念。有了这个，处理语言、情感，处理时代和人民的关系，视点可能会更高。 ”

　　诗歌评论家骆寒超在他的《艾青论》中曾特别提到： “艾青指出：专门写着狭窄得可笑的个人的情感的东西称为那才是诗……这究竟是可悲的现象。 ”并且还进一步满带感情地说： “最伟大的诗人，永远是他所生活的时代的最忠实的代言人；最高的艺术品，永远是产生它的感情、风尚、趣味等等最真实的记录。 ”中国诗歌学会会长黄怒波非常认同对艾青的这一判断，他说，这就是今天人们举办艾青诗歌节的重要意义和时代精神。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后的今天，中国的新诗也在经历了百年生成和繁荣，展现出新的美学面貌，人们声称自己是诗人时不再脸红了，网络诗歌平台“为你读诗”的听众超过了五亿人次，这是一个伟大时代的精神需求的体现。

　　然而，黄怒波也不无忧虑地看到，诗歌的写作并没有像艾青先生所希望的那样与时代、与人民、与生活紧密相连，美文写作泛滥，千篇一律地自我矫情、自我哀怨，这是一种诗歌被文化消费产品化的不良倾向。 “此时此刻，我们需要艾青先生，需要重温那种常常满含泪水的、深深的对祖国大地的热爱。 ”艾青是中国诗歌学会的创始会长，黄怒波说，今天诗歌学会要秉承他的诗学精神，为中国诗歌繁荣服务、为中国诗人服务，要号召诗人们到社会中去、到生活中去、到弱势群体中去，去感受痛苦、感受无奈、感受希望、感受焦虑、感受呼唤，这正是21世纪一个强大的中国所需要的诗歌美学。

艾青故居内雕塑还原了延安时期毛主席同艾青谈话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