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引路人——忆念严文井

　　我正在国外探亲，得悉严文井百年诞辰纪念会即将在京举行，情不自禁地想写点什么，以表达我对这位充满睿智、幽默的老领导的怀念、感激之情。

　　文井同志是久负盛名的儿童文学家、散文家，也是一位享誉文坛的编辑出版家、文学组织家。在上世纪50年代初，我有幸结识这位文学前辈，他是我跨进作协门槛后的第一个上级。1952年文艺整风后，中宣部为加强全国文协的工作，指派文井同志到文协代理秘书长。他和邵荃麟、冯雪峰、沙汀等同志一起，最早投入改组全国文协、筹建中国作协的工作。他称得上是作协一个元老级的人物。

　　我是1952年初冬时节跟随文井同志同时跨进东总布胡同22号全国文协大门的。在文井麾下，参与组织第二批作家深入生活，组织在京部分作家、批评家学习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理论等活动，经历了筹备二次文代会、改组文协为作协的全过程。文井的言传身教，让我学习了文学组织工作的ABC，也培养起我心甘情愿跑龙套、乐于为作家服务、为繁荣文学服务的精神。我能坚守文学组织工作岗位几十个春秋，不能不由衷感激启蒙老师严文井当年给我上的入门课。

　　在我的文学之旅中，文井同志也是引领我向儿童文学港靠拢、停泊的引路人。他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创作的《南南和胡子伯伯》《蚯蚓和蜜蜂的故事》《三只骄傲的小猫》《小溪流的歌》《唐小西在下一次开船港》等，都是我爱不释手的读物，激起了我对儿童文学的兴趣和热情。他那“要拥有孩子一样的眼睛、心灵和幻想”、“要善于发现生活中的诗意和美”、“童话是一种献给儿童的特殊的诗体”等观点、主张，也成了我后来从事儿童文学评论始终用心思考、力求把握的准则。在儿童文学组织工作上，改革开放后，文井同志一直担任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主任委员，我作为他的副手，具体操办日常工作。在他年届耄耋、精力日衰之后，他满怀信任地鼓励我：大胆放手地干，用不着事事征求我的意见。这时，我才从他手中接过接力棒，在发展、繁荣儿童文学的跑道上继续向前迅跑。

　　在做人处世上，文井对我的点拨、启迪也是难以忘怀的。当我在反胡风、反右派中碰了壁、遇到麻烦的时候，他情真意切地开导我：“摔倒了，要坚强地爬起来，继续勇敢地往前走”，“要听得进逆耳之言，上级对自己老是笑着，不一定好；对自己疾言厉色，不一定坏。”在1989年那场政治风波后，他还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不要有任何个人得失的考虑，什么“当过作协书记处书记呀”、“不到退休年龄就不被信用呀”等等，都置之度外，尽可能保持心态平衡，集中精力读一点书，写一点文章，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句句话都说到我的心坎上，让我感到十分温暖。

　　岁月匆匆，文井同志离开我们已整整10年。他那慈祥和蔼的面庞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那直率幽默的谈吐也不时萦绕在耳边。文井在《我仍在路上》中说：“我仅存一个愿望，我要在到达我的终点前多懂得一点真相，多听见一些真诚”。这何尝不是每个正直的中国人的心声呢。文井同志发自肺腑的呼唤和期盼，依然在激励、鞭策“仍在路上”的我们继续前行，有所追求，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