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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聂隐娘》:用极致的电影语言营造诗意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10日09:48 来源:中国文化报 罗群
    《刺客聂隐娘》 《刺客聂隐娘》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知名导演郑洞天曾说:“韩国的金基德、中国大陆的贾樟柯、中国台湾的侯孝贤,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导演。”近日上映的《刺客聂隐娘》的确证明了侯孝贤非同寻常的电影才华。整部影片中主角聂隐娘只说了大约10句话,其他人物对白也极少,与打斗场面拳拳到肉、不事雕琢一样,导演让人物冷静、沉默而显得原始、朴拙,同时把电影语言运用到极致,创造了一部观感与大部分国产片迥异的作品。如果说《道士下山》的唠唠叨叨显示了陈凯歌对观众理解能力的严重不信任,那么《刺客聂隐娘》的点染写意则对观众的欣赏水平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唐传奇《聂隐娘》短小精悍,以当今类型片视角观之,不足2000字的篇幅包容了剧情、仙侠、阴谋、奇幻等多种元素。电影《刺客聂隐娘》本可以借此拍出一部功夫大片供观众吃着爆米花、喝着奶茶毫不伤脑筋地观看,然而如果这么做,就不是侯孝贤。侯孝贤在这里无意于讲述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反而是将能简化的情节都简化,以中国古典的留白之法,渲染出属于中国美学的气韵与诗意。

  诗歌、诗意都离不开意象符号,《刺客聂隐娘》在这方面可圈可点。“青鸾舞镜”作为一个意象不止一次在片中出现。这个典故说的是某国王为了让见到同类才会鸣叫的青鸾起舞,故而“悬镜照之”,青鸾于是“睹影而鸣,冲霄一奋而绝”。典故呼应了影片“一个人,没有同类”的主题。聂隐娘从起初唯师命是从的刺客到后来遵照自己内心行事的侠女,她与父母、与师父、与表兄的感情都浅淡得很,这种格格不入中包含着政治立场、生命逻辑层面的深刻差异。聂隐娘一向独来独往于天地间,后来,她遇到了她的爱人——磨镜少年。少年不会在聂隐娘面前悬镜子,却善于磨亮镜子,这是对生命深沉之孤独的慰藉,这种情怀在少年为聂隐娘疗伤的场景中被放到最大,影片对意象符号深层含义的挖掘和运用也于此臻于极致。当影片结尾两人几乎隐没在大山之中时,聂隐娘在远景中的微笑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千。当然,影片在故事层面的设计也可以联系导演特殊的文化身份做诸种解读,然而电影,终究主要是用来审美的。

  风声、蝉鸣、水流、驴嘶,高天、山川、宫室、旷野,《刺客聂隐娘》的音画配合天衣无缝,细碎的声音点缀着色调温暖的画面,侯孝贤把他一贯擅长的长镜头、远景、全景在《刺客聂隐娘》中做了一番神乎其技的组接,许多画面定格下来,就是一幅美术作品。正如侯孝贤在《海上花》中用那些并不推进情节发展的道具的堆叠打造出19世纪末中国历史真实细腻的质感,《刺客聂隐娘》在人物生存的环境、气氛的营造上下足了功夫,在属于晚唐的场域中,演员几乎不需要刻意表演,舒淇就已经是聂隐娘,张震就已经是田季安。自然,画面、气氛之精妙也要归功于剪辑师廖庆松——没错,就是剪《风柜来的人》、《悲情城市》的那一位。

  与演员表演的节制、内敛相协调,《刺客聂隐娘》的叙述语调是侯孝贤式的不动声色,片中人常常是简单的对话后就相对无语,镜头静静地对着沉默的人物,在长达数秒的凝视中让观众想象、体味人物心底的波澜。舒缓的叙事节奏、留白的处理方式有赖于观者自身精神、经验的介入,方可体味其独特的韵味。这里不妨借用理论家罗兰·巴特的概念:一般电影观众习惯欣赏的电影属于“可读的文本”,即影片结构封闭、意义固定,不需要甚至不允许观者参与意义生成,你只管看就好了;而《刺客聂隐娘》显然属于“可写的文本”——它的意义结构开放,许多“空隙”需要观众的主观精神参与“填补”,以获得属于自己的《刺客聂隐娘》。“可写的文本”通常不怕“剧透”,甚至可以品味上很多遍以尽力一窥其完整面貌。这类需要观众大动脑筋的电影,票房遭遇滑铁卢并不意外,没必要怪导演高深晦涩,也没必要过分批评观众懒怠无知,喜不喜欢,都是选择。用一种选择否定另一种,终究不是聪明的做法——这话说给自以为站在精英的立场大骂观众的名士,也说给自己看不懂就任意对作品恶语相向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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