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我是路人甲》：人海微尘中的生存

　　横店，一个被外人视作“东方好莱坞”的地方，一个生产过无数大片的影视城，它光鲜亮丽，每天都伴随着日升日落迎来送往无数大阵仗的电影制作公司 和明星团队。然而，香港导演尔冬升执导的电影《我是路人甲》为我们展现的横店，却是一个生存秩序略显杂乱，由房租300元一个月、乌烟瘴气的网吧和众多底 层小人物组成的小城镇。偶尔出现在荧幕上的明星房车，也只是被镜头匆匆带过。尔冬升，一个家境条件优越、出道参与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就由邵逸夫担任监制的 人，从未真正接触过电影里的“那个世界”。这一次，他却选择了最为平实的角度，为我们揭开了冰冷现实生活中的一群追梦人。

　　有梦才要去追。不管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人物，还是现实主义题材中的底层小人物，都要历经曲折才能获得最后的蜕变。这其中的有些人最终可能赢得成 功；但有些人，几经曲折，仍可能无所收获。在《我是路人甲》中，直至电影最后，导演也没有告诉我们，这些群众演员们到底能否追到梦。通常，展现底层小人物 的影视作品，不免会被扣上“心灵鸡汤”的帽子。故事中的小人物虽经历无数磨难，最终的暖心结局仍旧给予观众一丝能量。但在尔冬升的电影中，他选择用几盘充 满苦涩和无奈味道的菜肴替代了那碗令人备感温暖的鸡汤。影片中，路人甲们模糊的理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虚弱不堪。其中一个场景，几个人闲暇之余在饭馆讨 论自己的演员梦，有人说，因为横店门槛低，谁都可以来；有人说，赚了10万就离开；也有人说，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成为名演员。这一幕，尽管每个人都饱含热 情，但大家谁也没有说清楚自己为何要来横店，将来的路到底要怎样走。心灵鸡汤若读得过多，就会变成天方夜谭。路人甲们靠着鸡汤坚持着走下去，笃信着茅盾和 鲁迅，高喊着苏格拉底关于梦想的名言，并视之为精神支柱。电影结束时，有人疯了，有人傻了，有人跑了。而最会讲道理、最努力、心态最阳光的那一个，也没有 成功。甚至，梦想的坚持也让昔日的爱人们分道扬镳。

　　与其说数位让观众甚至分不清的“路人甲”是影片主角，倒不如说横店这个当代社会的缩影，才是电影的主角。这一次，导演用镜头将这个小镇分割开 来，又利用交织在一起的“横漂”们，将碎片化的横店重新粘贴到一起，从而以新的视角为观众剖析了这个充满光怪陆离的梦工厂中最鲜为人知的一面。这里有生存 法则，有潜规则。影片中，尽管大家都是“横漂”，都是“不是演员的演员”，但依旧有等级之分，有人居无定所，有人日收入千元，有人早在每天拍戏的同时还开 了餐馆。巧妙的人物设置中，暗含着不同类型的追梦者，有人想做男一号，有人只想挣钱。开着小餐馆，有着稳定收入和人脉的凯哥，梦想自己有一天可以成名成腕 儿，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却在拍片现场被压力击溃了心理防线；曾出演过一部微电影男主角的巍星，自视甚高，看不起周遭一切，却每天如窗外坏掉的钟表一般， 没有任何进取，更不愿意直视真实的自己；拥有过人资质的王召，总相信自己有一天可以称霸影坛，却不想从基础做起，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相反，相貌平平 的万国鹏和覃培军，却珍惜每一个机会。尽管尔冬升很少用特写镜头捕捉人物的内心世界，但独特的人物设置却狠狠敲打着观众的心。我们虽身处横店之外的世界， 却又绝不是局外人。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既是追梦人，也是路人甲。

　　《我是路人甲》平实的新现实主义手法，成功突出了电影着重塑造的真实感和纪实感。影片中的主演均是未经过专业训练的群众演员，夸张的肢体语言、 生硬的表演，反而让观众感受到了身临其境之感。没有了尔冬升电影中常有的强剧情，快节奏的镜头切换以及绚烂的场面调度，《我是路人甲》选用了深景和慢摇的 长镜头，为观众腾出了更多的思考空间。譬如，王婷和万国鹏初识，在片场休息时刻，大全景的镜头展现了平日横店的工作状态，三三两两的“横漂”坐在一起，聊 天说笑，而此刻的画外音则是王婷作为过来人给万国鹏讲述如何拍戏的对话。看似不经意的一笔，让观众再次感受到了“横漂”们的渺小。偌大的横店，可以容纳无 数个“横漂”，却承载不了他们的梦想。

　　也许，尔冬升改变不了这些人的命运，大部分人在这部影片之后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做着默默无闻的路人甲。但从某些程度讲，这些群演，他们已经足 够幸运，至少等来了尔冬升这样的大导演。也正如导演对电影的处理手法，很多事情，就是无解。相较这个讲述人海微尘的电影，同期上映的《道士下山》，讲述了 一个寰宇之中大道天下的故事，影片片尾字幕的人员表，却像流星般飞快地从屏幕上流淌过去。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世界越大，我们越是路人甲；寰宇之中，我 们只是那短暂的一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