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无意中背叛”的惩罚与嘲弄——评电视剧《守婚如玉》

电视剧《守婚如玉》剧照

　　42集电视剧《守婚如玉》由薛晓路编剧，蒋雯丽、许亚军、蒋欣、王耀庆等担纲主演，聚焦现代都市情感，讲述了赵明齐(许亚军饰)与苏然(蒋雯丽饰)夫妇平淡幸福的婚姻生活遭到戏剧的婚外危机后，自我救赎与相互拯救的故事。

　　第一次把婚姻破裂聚焦在一次没有爱情的意外出轨上，着力刻画主人公面对真爱和自我的痛苦和忏悔，是《守婚如玉》的一大亮点，也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赵明齐虽然在妻子苏然外出进修的半年中，因买车与汽车销售华莎偶然相识并产生了一夜情，可他并没有移情别恋，而是深深爱着他的妻儿。尽管华莎深深爱上了这个事业有成、风度款款的大叔，但清醒后的赵明齐对荒唐的一夜情十分后悔并急于结束和遗忘。 《守婚如玉》用了20集以上的笔墨表现赵明齐竭尽全力来解释和证明的痛苦和疲惫，表现苏然对爱情的怀疑和对丈夫的深深失望，也表现了他们在婚姻风暴前面对家庭、儿子和自我内心的纠结、绝望、后悔和歉疚。和谐纯粹的爱情信仰与温馨平静的家庭氛围，突遇完全戏剧化的出轨，这种错愕、这种荒唐、这种偶然的错误与牢固的家庭结构凛然对峙，比因移情别恋而放弃家庭更多了一层命运捉弄的黑色幽默，更多了一层对这“无意中背叛”的惩罚与嘲弄。

　　这样的表现传达给观众非常直观和强烈的感受，那就是：婚姻是神圣、严肃的，背叛婚姻的后果是严重的，哪怕这背叛是如此无意、如此戏剧、如此巧合。这背叛带来的伤害和忏悔，又通常是不可逆的，一旦发生便永远无法回到从前，当事人需要承受的常常是难以预料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当事人需要付出的，常常不仅是一己的悲欢，还要搭上父母、孩子、事业以及所有宝贵的日常。因此，从社会道德的价值观来看，这部剧的立意是积极的，尤其在当下一线城市离婚率暴增的社会背景下，这是一次生动而又真实的谆谆告诫。

　　守婚如玉，把婚姻比作玉，本身就是在强调婚姻和玉一样的温度和质感：随身而温热，放下即冰凉，这是个很好的比喻。既把婚姻比作玉，就不能只比拟美玉的光滑和温润，也要担待玉上天然生有的斑点，所谓“瑕瑜互见” 。再现中年城市精英阶层的婚姻现状， 《守婚如玉》包容了“玉”的光泽与瑕疵，做到了对生活真实的无限贴近。身为物流公司总经理的赵明齐和重点医院眼科主任的苏然，结婚十几年的他们也曾视爱情为信仰，相濡以沫地深爱对方，可是成为社会精英之后，苏然永远有做不完的“重要手术” ，赵明齐总有不愿意对妻子倾诉的“生意上的坎儿” ；因庸常的日子而逐渐习惯和忽略对方的那些“好” 、因各自扮演的家庭角色而越来越少的心灵沟通，构成了幸福海面难以观测的深层潜流，构成了付出与欢笑背后只属于内心的深深孤独。这些情绪的碎片在不知不觉中累积，消磨着婚姻中安静的美好，透支着曾经敏锐的爱的感觉，而变成一粒粒瑕疵。

　　罗曼·罗兰曾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当赵明齐终于眼含热泪向“工作狂”妻子倾诉公司的压力、家庭的琐碎，当苏然奔波千里为丈夫取证申冤，当他们苦撑事业、苦撑家庭最终一致对外的时候，他们终于因为正视这瑕疵而更加勇敢，也更加圆满。

　　《守婚如玉》尽管在切入的角度上寻找到了新的关注点，但由于过度追求“强情节”而制造取悦观众的故事和人物形象，暴露了该剧作为消费文本的美学特征，同时大大削弱了作品的厚度和人物的张力。剧中“小三”华莎认定赵明齐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之后，先是按捺不住地联系、上门送饭，再是假装遭到抢劫、假自杀、偷偷接走赵明齐儿子、设圈套让苏然看到二人拥抱，仍然没有得逞的她最终竟然伙同他人陷害赵明齐强奸罪，让赵明齐身败名裂、妻离子散，实现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点可能。实际上，当千万观众看到这样一个华莎，并一致产生了憎恨、谴责等系列感情而后并无太多深层思考时，便说明这个人物塑造得并不成功。这样的人物在现实中当然有存在的可能，但是作为一个电视剧人物塑造，明显缺乏典型化过程，失去了性格层次，人物本身的内心冲突基本为零。换言之，华莎就是一个每天都满血复活专心搞破坏的“小三” ，在勾引已婚男人的道路上从来都没有犹豫过，她的痛苦只产生于赵明齐的拒绝，而从来没有来自于灵魂的拷问，哪怕是一瞬间内心的不安。实际上，我们更愿意看到她的坏，以及她为什么坏，隐藏在她坏中的好，以及好与坏的搏斗，只有这样，才能更加真实和深刻地展示人物命运和当下社会对人的价值观的合力作用，这个“三观凌乱”的“80后”女性白领形象才能更加饱满。

　　或者说，从该剧的名字来看，这部剧只是告诉已婚者“围城”之外魑魅魍魉比比皆是，你要苦苦守住婚姻，使得它不至“玉碎” 。那么对于婚外的人呢？把赵明齐家庭搅得天翻地覆的华莎，却依然能够被赵明齐原谅而“免于民事赔偿” ，苏然还能在她流产手术子宫不保的关键时刻为她请来妇科专家。这样的人物竟能得到原谅，其中情节逻辑的内驱力是缺乏的，观众很难接受一个如此匆忙敷衍的结局。挑战社会道德底线的人究竟应该付出什么代价？ 《守婚如玉》并没有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华莎仅仅是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水中望月的所谓爱情，失去了一年半载的青春，而她对爱情与婚姻的体悟，对道德底线的触碰和衡量，对自我的审视与忏悔，并不仅仅通过去福利院支教就可以完成。

　　一部优秀的电视剧，应该起于故事，终于思索。而《守婚如玉》别具心裁的开头和巧妙的婚姻视角，却遗憾地在正邪搏斗完后就“大呼隆”地蹲在了团圆的结局上，“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着” 。然而，最应该发掘和关注的青年浮躁、信任焦虑等主题，却被无视和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