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刚、张国立委员：耳顺之年的转型故事

真人秀节目《咱们穿越吧》剧照

　　近日，电视剧《后宫如懿传》被传出高达1500万元的单集销售价格(包括电视台和网络) ，引发了广泛热议，这又是一部大IP改编的作品。古装热、 IP热让在电视剧行业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全国政协委员赵宝刚产生了困惑，他“歇了两年没有拍剧” ，想停下来观察观察。而全国政协委员张国立也不拍影视剧而去执导真人秀了，这两位已过耳顺之年的著名影视人近日不约而同地表达了相似的困惑。

　　赵宝刚：我不拍IP剧行不行？

　　在全国政协会议上，全国政协委员高满堂提到了现实题材电视剧作品的枯竭问题，对此赵宝刚深表认同：“大古装、大IP热是我们每个从业者面临的问题。这两年我特别想拍一个好的现实题材作品，不用明星、不考虑IP大不大。但我不想考虑的这几个元素，都直接与电视剧的销售价格挂钩。 ”

　　电视剧从最初的卖几十元钱一集，到现在卖到八九百万元一集，但这个价格只限于大IP，现实题材是很难达到的。“最近有人让我拍古装大戏，说如果我来执导，可以卖到900万元一集，但是现实题材的作品，努着劲顶多卖到500万元一集。 ”

　　据赵宝刚介绍，美国一部电视剧被主流电视台收购之后，可以让一个公司生存5至6年，它的利润率是5至6倍，在中国只有《甄嬛传》 《芈月传》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因此，现在很多人在赌大，这一部如果能卖到4个亿，下一部就增加投入，当下的电视剧就是这样的生产状态。“像我的作品投资做到1 . 2亿元至1 . 5亿元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就赔钱了，一般的电视剧都是六七千万的投入，等于我的剧已经比一般的剧制作费高出很多了，但我还是有顾虑，包括有内容的限制、演员档期的限制、电视台对大牌演员的要求等等。 ”赵宝刚说，“这跟制作水准没关系，跟作品口碑也没关系。很多口碑好的作品，像《北平无战事》 《伪装者》 ，其实并没有卖到想象中那么高的价钱。 ”

　　如今赵宝刚已经年过六旬，他坦言自己就想拍戏舒服点，不再用明星，“我跟电视台商量，能否做一个计划，不用明星，第一部价格低点，然后做三到五部，通过前两部戏把新人带出来，成为明星，然后获得电视台认可，把几部戏以打包价售出。第一部我可以不赚钱，甚至可以赔钱，我只是想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演员档期的限制。 ”赵宝刚表示。

　　赵宝刚特别怀念20年前拍戏时的状态，“我刚开始拍戏的时候，形势跟现在不一样，那时创作顺畅、舒畅，不考虑时间、档期问题，演员到摄制组来，为了一件事儿贡献精力没有怨言。今天的剧组呢？面临的全部都是条件，当然我们要适应市场、跟别人谈条件，但有时对方提出的条件确实无法接受。 ”赵宝刚举例，一般一部剧的拍摄时间是90天左右，演员中间要抽出10天去参加各种活动，每天拍8至10小时，其实真正能够演戏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但还是得用明星，因为电视台需要。 ”尽管限制很多，但赵宝刚这一拨导演还是创作出不少优秀作品。

　　让赵宝刚更为担忧的是观众的代际更新和选材问题。“我年轻的时候看老一辈人的作品，觉得他们跟不上时代了。当初我和冯小刚做《编辑部的故事》的时候，很多人也在指责我们，我们觉得他们欣赏不了。今天的我们，也成为当初自己眼中的老辈人了。 ”赵宝刚坦言。

　　赵宝刚说自己两年没拍戏的原因，就是怕“混到那个份儿上” ：“因为当年我们见证了那批导演怎么从无知走向有知，从有知走向辉煌，再从辉煌走向衰败，从衰败走向死亡。 ”赵宝刚说，“硬撑着很可怕。这两年我就想换个思路，用了两年时间组了5个剧本，其中4个现实题材，一个民国题材，可如果一两部戏没做好，就不得不退出市场。 ”

　　赵宝刚公司里的员工大多是“80后”“90后” ，且都是大学生、研究生，“我手底下8个编剧里，有4个博士生，思想非常先进。 ”赵宝刚说，“我有一个学生叫侣皓吉吉，最近拍了一部网剧《太子妃升职记》 ，说实话，我自己不喜欢。但公司的小孩儿们看了喜欢也不敢跟我反馈，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觉得那个剧拍得很有新意。可它拍得再新我也不喜欢，那不是我的审美范畴。 ”赵宝刚在为新剧做筹备的过程中，采访了几百个年轻人，他们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他们对我说，你拍得再好，再讲究、再经典，但你这东西还是旧的，老的，我们就是不爱看；人家拍得再差劲，只要他新，我们就有兴趣看，骂不骂再说，先看。 ”赵宝刚说，“我觉得书画界、音乐界可能都存在这个问题，过去的经典让人久久不能忘怀，但对年轻人来说，如果不够新，他们就会烦。 ”

　　现在电视剧讲市场，也允许人孤芳自赏。赵宝刚说：“如果我考虑市场，就必须改变自我；如果坚持，可能就得考虑退出市场。坚持自己对价值的理解，有没有办法让观众接受我所阐释的观点，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电影《太平轮》的失败让他感触很深，从剧作、拍摄、制作角度来看，这个电影都没毛病，为什么没票房？“可能就是因为太旧了，这不是今天中国电影观众能够欣赏的东西。 ”

　　张国立：能弘扬中国文化，真人秀也挺好玩

　　这两年真人秀节目很火，赵宝刚也曾准备跟冯小刚做一个真人秀，就叫《刚刚好》 。而在政协会议上，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张国立，最近也执导了一台真人秀。“最近我拍的电视剧少了。 ”张国立说，“电视剧执行‘一剧两星’政策之后，我拍的电视剧越来越难卖。时下仙侠剧、古装剧好卖，我渐渐退出了电视剧拍摄领域，转型做真人秀导演了。 ”

　　这两年真人秀节目遍地开花，几乎都是购买的外国模式，电视台做得风风火火，现在的引进成本越来越高，节目越来越多，但是引进节目的文化归属在哪里？这引发了张国立的思考：“我们引进文化产品模式，让我想起了改革开放初期的技术引进——我们把外国的技术引进来，然后给人家技术使用费。但文化不同于技术，如果一味引进，过三四十年，我们的文化环境会是什么样子？ ”

　　因此，在制作真人秀的时候，张国立给节目换脸、换心。他在四川卫视做的一档节目《咱们穿越吧》 ，让艺人走进中国古代，体会古人是怎么生活的、是怎么审美的。“特别值得说的是，收视率最高的那集是《郑义门》 ，拍的浙江金华的一个家族， 15代人， 173人当官，无一贪官，为什么？ ”张国立在真人秀中揭示了原因：“让现代人来到这个家族生活，学习这个家族的家规，家规规定了一个人到了一定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如果违反家规会怎么处理。尤其在当官上任之前，要挨三鞭子，通过这三鞭子记住为官要做什么，即为朝廷办事、为百姓办事，为官不可贪腐，为官到任不可贪恋权位等等。 ”

　　张国立还呼吁，要关注自主真人秀品牌的开发和研发，今年他将与山东卫视联手研发一档原创的弘扬中国文化的真人秀节目。张国立说：“我们做文艺工作的，要在节目中加入中国文化元素，再融入引进模式。我特别强调这点——以德正心，以礼修身，以法齐家，以义济世的正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