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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里的小团圆》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2月09日21:01 作者:王峰
作者:王峰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1月
书号:978-7-5399-7996-0
定价:30.00元

  ◎ 名家推荐语

  于写作而言,我相信,无论是对童年还是对故乡的发掘,王峰无疑已经踏上了寻找属于他自己那条河流的秘密之路。                         --苏童

  在慌慌忙忙跟主流赶时尚的媒体,还有王峰这样沉静出挑有着浓浓文艺情怀的年轻人,太难得了!                                 ——池莉

  许多作家都有过漫长的记者、编辑生涯,外头的有马克·吐温,海明威,家门口的有张恨水,金庸……这个名单可以列得很长,并且一直在增加。比如这 会儿,一个名字正由淡渐深,进入了这张被圈点的神秘名单:王峰。                              ——鲁敏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都会有不一样的旧时光,人生百态千姿,人生五味杂陈,唯有借助这些过去,借助这些旧时光,才能够丰富又鲜亮地展现出来。          --叶兆言

  ◎ 作者简介

  王峰,现为金陵晚报副刊编辑,主编《雨花石》《连载》等版面;有小说随笔见于《南方都市报》《三联生活周刊》《芙蓉》等,出版有畅销情感故事集《天意眷顾,我们终有一天会各得其所》(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5年3月版)。

  ◎ 作品阐释

  山河不再,故人已去。站在今天,站在城市的角度,我们该如何打量过去,以及曾经生活过的乡村?

  回忆与探寻并不是纯粹念旧,而是为了更积极地面对明天。尽管过去有些许遗憾,但通过这种意义上的回忆与探寻,过去的人和事都似乎又重新活过一次,俨然“小团圆”。

  ◎ 编辑推荐

  有一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曾广为传播。

  步履匆匆的当下,我们都在感叹从前慢--时间已经改变了我们太多,何以对抗那匆匆流逝的岁月?又怎样充盈我们日复荒芜的心灵?答案似乎只有一个,我们只有重返人生最初的出发点,去看看我们曾经的模样,我们的奋斗,还有那时我们怀揣的梦想。

  乡村少年、小镇记忆、小铁道旁的单身岁月,再到茫茫大都市……

  --也许你未曾经历,却仍有共鸣。

  一个70后大叔带你一起探寻那些失落的温暖。

  ◎图书目录

  序 时时光里(叶兆言)

  从此以后,世界变得慢了下来

  第一辑 时间,时间

  寄到小镇来的一本书

  全家福

  空着的自行车后座

  当有一天老去,我们到田里摘花生

  一次临时逃逸

  两个奶奶

  让我们把孩子抱在怀里

  第二辑 南京·三条巷的日与夜

  一个失败的记者

  取样室的光亮

  舒婷在南京,我回到了小镇

  最后一次挥手

  两个南大中文系女生

  有时文艺,有时生活

  老男人的江湖

  当我们害怕虫子的时候

  第三辑 回去看看最初的自己

  病中的大苹果

  兄弟

  我的少年小镇

  漫漫进城路

  藏在床底下的书

  小镇上的爱情

  是谁的青春期,如此漫长

  第四辑 旧时光里的小团圆

  声音要圆

  磁卡电话里的记忆

  这样一种重逢

  到大厂到底有多远

  后外婆

  继远与凝慧

  我们村的那些光棍

  积雪化为无形

  第五辑 旧时光里的老味道

  一碗面一张彩票

  涮羊肉的单挑跟群殴

  深夜羊腿

  店主有事,外出一周

  鸭血粉丝汤也是可以续杯的

  包子的正室范儿

  @王遇她爹

  ◎序言(叶兆言)

  旧时光里

  叶兆言

  上世纪八十年代,有志文学的青年往往潜藏于后台,在文学杂志或报纸副刊当编辑。几乎是普遍现象,不说通往文学大门的必由之路,也算抄了近道。近 水楼台先得月,今日文坛成名的大佬,相当一部分人因此获利得益,上海王安忆,北京刘恒刘震云,南京苏童周梅森储福金,武汉池莉,天津赵玫,当年都曾这么韬 晦养志。

  当编辑做文字工作,非常不错的一个选择,进可攻退可守。看上去权宜之计,略作分析,就明白也属于迫不得已。八十年代文学热,最早走上文坛一拨 人,不是文革中的写手,就是五十年代的右派作家,这说明作家除了生活阅历,还要有充分的文学准备。机会总是喜欢有准备的人,有些基本历练不可缺省,文学说 到底不只是写什么,还有个怎么写的问题。

  时至今日,文学的路线图并没完全改变,越来越全球化。一位美国佬曾做过分析,预测未来的作家之路,基本上是进大学学习写作,毕业后留校边教写边 写。条条大路通罗马,文学青年当然还有别的路可走,当编辑或者记者,校园学写作教写作,以上两种选择相对而言,至少或者仍然是捷径。

  王峰显然同时走在这两条路上,大学学习写作,当副刊编辑。过去这些年,我们没少打交道,他是个兢兢业业的报刊编辑,到时间就会写信督促。外界觉 得我很勤奋,写了许多文章,不知道很多文字,都是编辑逼出来的。一个人可以写的东西太多,写什么不写什么,常和约稿有关,盯得紧先写,不盯缓写或干脆不 写。为此,真该很好地感谢王峰的敬业,是他成全了我。

  我知道王峰也会不时地写些文字,很自然的事,一个人选择去报社,蜗居编辑部替人作嫁,无疑是为了一份文学梦想,为了一点写作野心。这年头,还能怀揣文学梦想和野心的人不多了,岁月如逝,当年的那种风光不复存在,文学早已沦为一种纯粹爱好,成为一种坚守。

  写作变得不再重要,可有可无,但是王峰仍然在坚持,断断续续在《南方都市报》,在《三联生活周刊》发表文章。风格属于小清新一路,干净明朗温馨 圆润,基本上都沉浸在过去。他这本书拟名为“旧时光里的小团圆”,备选的书目还有“旧时光里的怕与爱”,“旧时光里的黑与白”,“回去看看最初的自己”, 挑来选去,都在回忆已逝的历史。

  过去美好,旧的时光充满诗意。过去将成为亲切回忆,通过回忆,通过文字记录,旧时光成了风干的蝴蝶标本。每个人都会有过去,都会有不一样的旧时光,人生百态千姿,人生五味杂陈,唯有借助这些过去,借助这些旧时光,才能够丰富又鲜亮地展现出来。

  2014年8月24日   

  南山

  ◎ 精彩书摘

  寄到小镇来的一本书

  1993年的一天,我在小镇中学读初二,那个黄昏,我收到了一本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书,书寄自上海东方广播电台,地址是上海北京东路2号。多年 后,我漫步上海外滩,寻到门牌上的指示,那老洋楼正在做翻修,在一片飞扬的沙尘中,我愣愣地站了有一会儿。时光再次回到1993年的那个黄昏,那时候,对 于一个一直在这里长大的孩子,跟外面几乎是隔绝的,收到一封异地的信已经够引起一定的轰动。上海,这两个词,在嘴里读出来,唇舌之间一下子似乎有了种魔力 ——多少年后,这个国际化大都市非常干脆地被直接称作魔都。

  在那之前,我交了一个笔友,是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女孩子,她住在我们县城的另一边,字写得非常漂亮。我们在纸上交流一些年轻的稚嫩的想法,中途甚 至还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她到我们这里来,和她的新疆老师拜访我们学校的另一个老师。她们讲普通话,我们也跟着讲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要知道,那时候我们还不 习惯在生活中用普通话跟人交流,即便是在课堂上,我们,包括讲坛上的老师,都是说一口的泰兴土话。今天已经不这样了。我也很难想象,那个满是土话的课堂该 是怎样的一种喜感。所以,那次见面,我先在肚子里打个腹稿,然后再将它“朗读”出来。

  我和那女孩还有一次见面,是我到她那里,我和本地的一个同学骑车骑了很长的路,拐弯抹角才找到那个地方。见了面没一会儿,天就下起了雨,我们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往回走了。那时候,估计做什么事都没有逻辑可讲吧。

  但是,我们的交流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不是没有联络方式,而是再提起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她后来恋爱了,又失恋了。作为一个笔友,貌似还没亲 近到可以去关心她的私事。我们就是这样与生命中一个个重要的人物失散,把相处变成过去,将重逢变成偶遇,然后转过身去各行其路。

  在小镇那个黄昏收到一本书,堪称是我对外界好奇和关注的一个注脚。书名叫《一个女孩》,作者陈丹燕当时在上海的东方广播电台做一档节目《12种 颜色的彩虹》。我后来到了报社,找陈丹燕在我们报纸开专栏时,就介绍了这段经历,她当时非常开心,也非常吃惊,然后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那本书我后来辗 转多地,却一直收在身边。在我众多收藏的书中,它有点薄,纤细,柔弱,也很内敛,能一下子跳出来。

  后来有一次,陈丹燕在上海的思南路做一个读书朗诵会,我当时正逢人生低潮,朋友帮我安排了这样一个活动,名义上是去做采访报道,最主要的是让我出去散散心。坐在台下,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这个在青春期就认识的人,有点陌生,但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底隐隐张望着。

  她没变,只是我们变了。

  她在台上读着书里的话,那声音犹如多年前从电台里传出来的一样。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那时候,每到周日下午,我都会乖乖地趴到书桌前,把课本 摊开,把收音机调到那个频率。我的母亲在外面劳作着,春天的时候,大蒜已经开花了,要拔掉,施种别的农作物,空气里全是软软的花香,暖烘烘的。她非常欣慰 地看到儿子的用功和听话,她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对于那收音机里的声音,她只当是学习时一种背景声音。没人会想到,我正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也在心 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和想象着。夕阳在西边正逐渐下沉,是一种行将告别的柔情,也是另一种腾地而起的希望与决心。

  我就是那样想着,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我给陈丹燕写信,不期回复的那种,然后有一天,她给我寄来了她自己的一本书,信里没有只字片言。其实就是这样,生活本来没有现成的答案,你需要什么,就有必要自个儿去寻找什么。

  后来我真的离开了,去了一个离家非常遥远的地方。我在那里碰到一个浙江的女同学,在她舟山群岛的一个房间里,她也曾在每个周日下午守着那个节目,看着房子外面的蓝天白云,她也想着要到外面去看看。

  我们过尽千山万水,以为去到了天边,来到了地头,到头来却发现,我们离那个离开的地方还是很近,近到我们似乎从来就不曾离开过。

  在上海思南路的那一次,我远距离地拍了一张陈丹燕在台上的照片,就离开了。

  又是多年以后,她来南京为自己的新书做活动,我去采访她。我到的时候,已经有记者在先行采访了,我过去简单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一下自己, 有那么一会儿,她愣了一下,说是你呀。然后停顿了一下,才转过头去回答一个记者的问题。生活中经常会有突然而来的一个意外,这样一次见面,我是有备而来, 她却有点措手不及。撇开莫名其妙的其他记者,让她跟我一起念个旧,明显是不合适;可是对于我这样从昨天穿越过来的旧人,总是要说点什么,才不辜负自己过去 的岁月,也不枉在现实中见过一面。结果就变成,有话要说,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在那里扭成一团,抑或稍事整理,转移话题。

  对于很多重要的人,我们尽量选择回避,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是我们背叛,不是我们虚妄,只是因为我们都要赶路,从这个场景赶至下一个生命场景。人生相识一场,不如彼此惦念,彼此相忘。

  取样室的光亮

  一直以来,我以健康自居。我完全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去医院检查,真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计划生小孩了,却迟迟不见反应。这时,人就有些 惶恐,是不是我自己这里出了问题?人到了30岁以后,对周遭的一切,就不再那么信心满满。环境那么糟糕,命运的无常,看得多了,听到的也不少,即便在自己 身边,也充满了各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

  不是有人做过专门的调查么:当下有十分之一的人会患有不孕不育症。我会是那10个人当中的一个吗?我把周边的人匡了一匡,发现这个统计还真是那么回事。

  我有个朋友,他们夫妻俩已经有个女儿,这个朋友是家里的独子,到他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所以还想再生一个——也不是思想保守,非得要男孩,当 然如果是个儿子那敢情最好不过——是个女儿也一样照疼照爱。查了一下政策,完全可以生二胎。他的口气是:对他这种情况,国家政策现在鼓励生。而且又有父母 保证,孩子生下来没有他们年轻人的事,他们老人负责带。于是在女儿四五岁时决定再生一个。可是两三年过去了,老婆中药吃了不少,检查也做了说没什么问题, 可肚子就是再没有动静。这边他老婆坐不住了,一再催他到医院看看。

  朋友有些想不通,跑到我这里倾诉,我都生了个孩子,人又年轻,怎么会有问题呢?我打趣他,过去没问题,不代表你现在也没问题。

  我还有个女性朋友,长期跟老公分居两地,虽然一年也有一两个月的假期在一起,但结婚几年了就是没反应。那之后我们一度中断了联系,再见面时,对方已经挺着个大肚子。我问她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她一脸的骄傲,说话也不躲闪,说后来双方家长憋不住了,催着两人去了趟医院。

  我很弱智又矫情地啊了一声,以显示对此行动的荒唐态度,还真去检查呀。朋友已经见过一定世面,再说起来已相当轻松平淡,她老公当时就说检查就检 查吧。当然,她也没忘记补上一句“我老公不要太正常哦”。我听了这话,也只是在心里笑。仔细想想也真没什么的,什么病不是病呢,干吗要讳疾忌医呢。

  然后,就是朋友很快就怀孕了。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点小故障。当然,这时候再来追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它已经归属到医学研究范 畴。兴许在人家医学研究那地儿,还容不下这么小的案例。二胎政策松动后,这个朋友又很快生了个二子,用她的话说,大概她的身体在某一天给激活了。

  再来看看老婆那里。老婆只比我小一岁,我的意思是说,过了30岁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怀疑精神都是与日俱增的,在要孩子方面尤其敏感。她自 觉年龄大了,31岁,又动过一次阑尾炎手术。其实这个手术跟怀孕没什么关系,但是,就有人因为做了个手术就摊上不能怀孕的倒霉事了。再低概率的事,只要发 生了,且发生在你自己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

  老婆有个闺蜜最后就是做的试管手术——看着都挺好的。在她的描述里,那闺蜜境遇非常之惨,但结局却很好。他们结婚算比较早,就一直想生小孩。几 年时间里,先是人工,宫外孕,失败;再人工,盆腔炎,再失败;几经折腾,他们选择试管,终于生下一对龙凤胎。我见过他们一家四口,夫妻两个各有分工,一个 带儿子,一个负责女儿。在小区里碰到邻居,都会上前询问一番。等他们走远后,也会私下议论,说就是那个做了人工的哦。这大概就是《非诚勿扰》里流行出来的 所谓的羡慕嫉妒恨吧。

  老婆还有一个同事,夫妻结婚多年,每到怀孕3个月左右,就自然流产。三番两次后再一查,双方有排异。两人感情很好,收入丰厚,但生活却因此支离破碎。要么分,各找各家;要么干脆不要孩子,干吗受这份罪呢?

  只是任何事最怕认真和执念,生孩子一样如此,经历了几次打击之后,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前面说的这些就是我老婆那里的十分之一。“你能保证你不是那十个当中的一个吗?”老婆被自己的问题吓住了。

  她把这个问题扔给了我。而我很想告诉老婆一个案例,我忘了这是哪个人跟我八卦过的了,兴许那个人也是从别的途径贩卖过来的。一个男人结婚八年, 妻子始终没能怀孕,检查结果只是女的有点宫寒。8年后,他们的婚姻,连同他们自己,都变得面目模糊——等他开始有了外心,老婆和情人居然差不多同时怀孕 了。

  而我们才结婚不到半年。

  事情的发展就是,老婆有点强迫症了,她一天几个电话,再从电话到QQ,她坚持认为自己看来是生不了孩子了。其结果当然就是一方面强烈地想怀上孩子,一方面又怀疑是不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我?我们才结婚半年呀,我已经变得不会吵架了。随着年龄逐增,听别人的故事越多,越发会及时地发现自己的愚蠢和可笑,并尽可能地去制止它。我的 作用就是适时阻止老婆继续吓唬自己,我告诉她,这只是那十分之一,大多数人都在那十分之九里呢。这时候,我非常不要脸地又出卖了一下我的同事。这个同事, 在一次工作时受了伤,腿给折了,只能躺在床上。没多久,去探望他的同事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他老婆怀孕了。

  我至今仍记得传递这个消息的那同事当时一脸的兴奋、暧昧,抑或还有点嫉妒:你说,一个躺着动都不能动的人,一个巨大的胖子,怎么也就让老婆怀孕了?

  而在当时,我们结婚才半年,并且我们还是周末夫妻。

  周一到周五,我们在不同的两个城市上班,只有到了周末,要么她来我这儿,要么我去她那儿。没决定生小孩之前,一般是她来我这儿多。这里面的原因 有很多,而且牵涉到个人隐私,我就不多说了;但自从做了要小孩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哪天,我们统计了一下,发现好像已变得自然而然的了,我去她那儿的情况居 多。再碰上她排卵的那几天,为了让她休息好,让她的身体处于稳定状态,那更是我飞奔过去的时候了。

  每到次月的一定时候,我就拿眼睛去瞅着老婆。老婆心领神会,从抽屉里拿过早孕棒,关上厕所的门。几分钟后,伴着一阵冲水声,老婆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次又失败了。”

  双休日的日子和她特殊的那几天总不会恰好吻合。掐个头还好,反正有两天时间慢慢播种。如果正好踩个尾巴,那就要好好努力一番了,甭管能不能赶得上,先抢个跑道再说。一年也才12个月,满打满算,一年最多也就只12次要孩子的机会。

  这是我们从未有过的体验,一开始只当是游戏,还觉得好玩,两三次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彼此扔下一句:听天由命吧。然后等下一次生孩子的念头再次强烈袭来。

  30岁以后,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会强求什么。就像我在日常中看到的那些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他们习惯于那样的安身立命。街上的人群中,那些不按规则 出牌的人,总在自己的秩序里安然度日。而街上,真的是让人踏实的一幅景象,总让人想到电影《天水围的日与夜》里的那些日常场景,想到那些在韩东朱文小说里 出现的人物,都是小人物,小事件,但情绪是厚实的,实实在在的。而我想要的,也就是那么简单,一两张好看的碟,一首歌,连天气都不用知道,直接上街感知就 行了。如果不要一个孩子,大概日子最终也会这样过下去的。

  我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我的体会就是,先设想一个最坏的结果,然后每一天的日子都像是额外赚过来的,从而在生活中收获更高值的幸福指数。

  百度一下,针对不孕不育有这样一句:一般婚后一年仍没怀孕应当引起注意,需到医院检查不孕不育原因。对夫妻两地分居者,在时间上还有一定的放宽。

  婚后一年就一定要有小孩?这当然不符合当下人的生育观。有人就是丁克,有人还想先享受几年二人世界呢。在我老婆那儿,可不管你是不是两地分居,因为你已开始为生育创造主观和客观条件,没有怀孕的迹象,就被纳入要去医院做检查的对象:让医学证明一下你的生育能力吧。

  女人生孩子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变得不可遏制。韩国电影《第二次爱情》里,就有那样一个疯狂的女人,那个为了生一个自己孩子的女人,不惜瞒着相爱 的丈夫,从最开始的一项任务到身体上开始出现愉悦享受,最终却和提供她精子的男人产生了感情。结尾是,在拥有了孩子之后,这个女人彻底安静了下来。这下, 她终于踏实了。

  对女人的疯狂想法,你只有彻底无语,就像我一个哥们,他睁着酒后迷糊的双眼,难道只有医学能证明?切,我总不能跟她说,老子年轻时就让一个女人 怀过孕。那时候怀个孕怎么就那么容易?作孽哦。这话我能跟老婆说吗?就为在我那床单上滚过几个女人的身体,她已经间歇性发作好几回了。再提这个那还了得。 不就是做个检查吗?老子不想争了,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再说,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的生育能力?向谁证明?谁规定的?

  这个问题我一样无语。30岁后的日子,就是要从众,要不断妥协,你就闭着眼睛跟着大伙儿一起走吧。

  早些年,听说过有人结婚后,不想或暂时不想要孩子,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她真枪实弹地怀孕了一次,等别人终于闭上他们的嘴巴时,她又去做了流产 手术,那样就再没人说她不能生孩子了。这种事只当听听故事,作不了真的,好歹那也是一条生命。可是有时,我们是更爱一个生命,还是更爱自己的脸面?我们是 因为爱一个生命需要一个孩子,还是我们终究扛不住那些世俗的目光,以及家人、周围人以爱你的名义怂恿你还是要个孩子吧?时至今日,要不要小孩会被周围人的 意志绑架,结不结婚一样有人会以为你好的名义,在你耳边不断念叨。

  本着解决问题就得先发现问题的科学态度,我着手去做一次检查。再不去做点行动出来,老婆估计会疯了。她几次大姨妈推迟,误以为是怀孕,一度买验 孕棒都要买穷了,验不出来还不死心,到医院验血也验了两三次。我除了安慰她说“没孩子也挺好的,轻松”,还能说什么呢。事实上真等到我们有了小孩,我们却 有那么一会儿都沉默了。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沙发上看了一张影碟,好像是部日本的片子,《亲爱的医生》,一段美好的黄昏恋,在一个没有执照的医生和得了胃癌的女人之间展 开。看完后,我们都没说什么话,感觉都还沉浸在情节中。我默默地在收拾桌子,我看到老婆偷偷拿了一个验孕棒到厕所。那是她让我从网上买的,比在药店买的便 宜很多。老婆说,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药店卖的还都死贵死贵的。老朋友老是不来打招呼,老婆说,其实我之前就好几次想买个试一试了,那家每次经过的药店 人员都快认识我了,而且还卖那么贵。

  我听到她在厕所里喊:我好像怀孕了。我压着自己的声音问她:什么,什么。老婆又叫,两条红线。然后我从客厅走到厕所,老婆后来说我脸上抑制不住 的兴奋。我当然不承认,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老婆就说我喜欢装。不知道为什么,在客厅里徘徊了半天,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说了句蛮莫名其妙的话。我说:其实两个 人这么看看碟的日子也蛮好的。因为这样的日子兴许不再拥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性地位解放了?估计从有专家指出,生孩子这事,可不光是女人一个人的事,男人照样责无旁贷。从那天起,女人不用再低着头做人 了,她们再不愿一个人背黑锅了,一个个把腰杆挺得直直的,指挥着自己的男人:去给老娘检查一个,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你以为动的都是真枪实弹,那子弹还 有空心的呢。再不济的女人,也懂得要把自己的男人拉到医院去垫一垫:给老娘一起查。

  好吧,只是一个检查。万里长征第一步。精液检查全套300多块钱,这东西是上不了医保的。我后来跟老婆说,300多块钱响都没响一下,就是终于 知道了原来检查是怎么回事。老婆说:你难道想响一下,就是告诉你你弱精什么的吗?我无语。但老婆不依不饶了:检查究竟怎么回事呀。我说,就是可以正当地理 直气壮地自己手淫一下。老婆啊了一声,兴致盎然地等着我的下文。我继续信口发挥着,这一炮可比到外面浴室找小姐贵多了。这话没说完,我自己就先笑起来了。 我这么说,还真不是对医学的亵渎。当然,我也承认,这个过程,之前,及其中,我的好奇远远胜过了求医问药。

  是谁说有什么采精师的?他用人格保证有了吗?有个电脑,一直开着,电脑里有一些照片和AV,名字当然也是让人直喷鼻血的那种,比如情欲妹,比如 爆乳等等。还真有让人关着门偷看黄片的感觉,但在关键部位打上了马塞克。那感觉——总好像是被堵着了一样。就好像你对着一个性欲全无的女人,咱也没把她太 当回事,她自己倒先忸怩起来了。

  医生是个年轻人,开好了化验单子,不忘幽了一默,最后别瞎激动,弄外面就浪费了。我有点不理解。他跟着继续说,喷到外面影响数据分析。后来看到 化验单上有一项精液总量才明白怎么回事。医生用了一个“喷”字,我相信,这个词的精准性来自于他同样作为男人的个人体验。但作为一个医生,他显然没有考虑 到,那个进行数据分析的量杯,如何承载那万马奔腾的一刻?你当是小的时候玩的尿尿比赛呀?

  去,还是不去?我眼睛一闭,终于决定在一个午后直奔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我就傻眼了,我是该挂男科还是挂不孕不育科呢。电视上有铺天盖地的广告,秦淮医院上三楼,最经典不过了,我们上学那会也会拿来跟同学互 相取笑。最后还是挂了男科。在门诊室外面,我东张西望,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在这里碰上什么熟人。我还专门朝几个角落看了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有没有那 种装作四处张望看似在找人的人。在我看来,那的确是很危险的位置。

  外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候诊。他们默然地坐在那里,见有人过去,就抬头看一下。表面越平静,背后越是翻江倒海呢。我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是一会儿,其实等的时间是何其漫长。轮到我了,我把病历本拿进去,里面有个40来岁的中年男人,还在做最后的咨询。我没好意思多听,也真不是 存心想偷听别人的隐私。只是没办法,我们有时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地窃听了别人的隐私,在那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内,我迅速地捕捉到几个词:助勃,反应,阳痿,功 能性,心理性……

  我在心里要求自己表面上千万不能有异常,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去。就好像我在吃饭时听着旁边别人的故事,我总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有时我还故意把吃饭的声音弄得很大。

  以至后来,我听到吃饭声音很大的人,我总要先用余光漫不经心地锁定住他们的位置,然后在几分钟内,再不经意地看过去,看看他们的目光落在哪儿了。你知道,结果往往总有收获。

  交了费,拿着塑料杯,医生让我去化验室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大家心照不宣的样子,没有人直接告诉我,我下面应该怎么做。他们统一称之为样品。而那 天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还是冷气打得足,我手脚冰凉。我甚至在想,兴许我真是有病的。这让我情绪有些悲观。其实,我主要还是想说这句话——我兴奋不起来。

  兴奋不起来。这可是男人大忌。

  电脑开着,就像你在黑夜中必然要朝有光的方向走一样,我去浏览了一下电脑的页面,却对那些字眼没有一点感觉,实在提不起兴趣,我确确实实地知道 我是来采样,来看自己是不是有病的,而不是费了一番周折进来打个飞机完事的。十来岁就能在被子里玩的把戏,被鲁迅称为指头儿告了消乏的事情,在那一会儿, 确实让我为难了起来。

  没感觉,怎么办?

  越是这样着急,越是进入不了状态,我甚至老想到在我前面就诊的那个可怜的中年男人。他不会也是这种状态下的一种疲软吧。外面已经有人在推门。有人在敲门。我应不是,不应也不是,就怕泄了那鼓正憋着的劲。可那人还是不死心,又敲了一下。

  这时有个声音在走廊里说,里面有人。复归平静。我赶紧深吸一口气,重新再来。我知道,写到这儿,你肯定在用窥探的眼光故作冷静地等着我交代:是什么让你在取样室最后射了?快说。

  在医院取样室的记忆就穿插在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内,我想忘,却总有个东西在那里一脸嘲讽地看着你。让你困居斗室,对着打着马赛克的美女图,空调开 得低低的,而且外面的人都知道有个人在里面正要打飞机,尽管是以检查为目的。又何处找到那生育所承载的愉悦?没有那个做润滑剂,它们何从而出?就好像你在 欢悦时用意念延长这个过程一样,我只能告诉你,取样也可以用意念。

  你觉得它们在你身体里执拗着。僵持着。抗拒着。是的,它们在要快乐,它们在等着刺激。要一个幽暗潮湿温暖的环境。手是熟悉的,力度也是熟悉的, 呼吸也是熟悉的,但远远不够,它们不要面对这个温度低低的取样室,更不要面对那个还散发着一股塑料味的量杯。它们在喊着,能不能把温度开高点,哪怕它们一 出来就奔向刑场,也不要苟延残喘。

  我终于又换了个姿势。我从沙发上走到房子中间,我希望找点光亮给他们一点温暖的气息。外面的天变得暗了下来,进来时还亮晃晃的呢。我再次深吸一 口气,再次问候我的老朋友。我们寒暄,我们谈判,我希望它们以大局为重,不要贪恋那一点点欢畅。我希望它们在这次列兵仪式中,展现它们中的精兵良将,展现 它们的活力和团队协作性。

  我终于说服了它们。

  那个过程异常伤感和悲壮。我和它们一一握手,我无以相报,这个简陋的取样室有什么呢?连个让人心跳的美女,都打上了马赛克。我想用春色的想象为它们壮行,让它们沸腾着而去,但我此时的意念只有一个:我要赶快出去。

  我只是把手用力地握了又握:兄弟,一路走好。是的,它们难道不是我的兄弟吗?它们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缓缓而出,和我作最后的告别。这是我们唯 一一次没有欢庆着激越着的告别。所以这个过程极具史料价值,为了这唯一一次,我要为它们记上一笔。之后,它们将在塑料杯里等着检阅。

  最后,它们中的大多数被冲入下水道,和他的同类相聚,殊途同归。它们以种种姿态,最后都奔向这个城市的下水道。

  几天后我去拿化验报告。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我就到了医院。真紧张,脑子里的种种想法接踵而来。有病?那就治病。真要是老天让我生不了 孩子呢?那也是命。不是说尽人事听天命嘛。接受一切该来的事实。我和老婆也讨论过这个话题。说是讨论,不如说是我在为自己找退路。“如果真是我这里出了问 题,怎么办?”

  老婆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那就治治呗。”“如果需要做人工的呢?或是试管呢。”她明显被她朋友的事弄怕了。“我最多尝试一次,绝不一而再再 而三。”她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其实没有孩子也是不错的。不是我不想要,是老天不让我有,我为什么就不顺应老天的意思呢。“真想要一个孩子时,或者去领 养一个?”我摇摇头,不是自己的终究不一样的。

  “可万一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这里出问题了呢。你现在说得好好的不想要,万一等你年龄再大些,又想要呢?男的可以找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再结 婚,再生个孩子也不是问题。那我到那时候怎么办?就像我那同事,他们明明检查互相有排异了,还纠缠在一起。虽然结果是好的,可万一还是失败了呢,说不定哪 天男的后悔了呢?”我完全忽略了老婆的喋喋不休,我突然意识到,“兴许他们也不是不想分,只是分了也顶不住压力。是谁在抛弃谁呢?估计没人愿意做第一个开 口的人。”

  一个家庭得有个孩子,所有的关系才会变得稳定。婚姻关系说到底也是附着在孩子身上的。因为孩子,还要维系好一段婚姻;而如果没有孩子,再好的感情和关系,我们可以转身成为路人。

  医生终于放下了化验单,说,没问题,但可以吃点药快马加鞭一下。中药,也没什么副作用,就跟营养补品一样……医生说话是不用你接茬的,他头也不 抬,你只须崇拜地听他说就行了。我心里想的却是,科学真是厉害呀,连生孩子的快慢都能决定。不过,人为的东西真不是我现在考虑的。既然没问题,老天让我什 么时候生,我就什么时候生吧。

  我的检查结果反倒给了老婆压力。如果要检查她那里是不是有问题,估计要有一大堆的流程。她说了几次也要去检查检查,可是我们一拖再拖。兴许潜意 识里,我们还没想好是不是要个小孩,也或许我的检查就像个轻喜剧一样,我们一下子把生孩子的事看得娱乐起来,放松起来。我一边安慰老婆,说就算没有小孩, 也蛮好的,一边叫她放宽心,该玩就玩,该吃就吃,千万别有什么负担。

  然后,我们决定在没孩子之前,来一次旅行。旅行决定得非常迅速。我把它看作是一次完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结婚仪式。它有别于那种热闹的故意表现的 婚宴:邀上亲朋好友,依个敬酒,再依次听他们说着“早生贵子”的话。我们习惯了听好话,结婚了就应该生子,但没人问我们两个当事人,是不是真的愿意早生贵 子。

  而出去旅行这个仪式不同,有它的特殊性。之后,我们两个人从内心开始把对方作为相伴对象,一起应对人生种种。

  从泸沽湖回来没多久,然后,我们就有了一个旅行宝宝。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没跟老婆说。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我是有点恐惧的。

  我一直觉得,人的生老病死,是通过繁殖延续下去的。当然,在中国,要繁殖就必然要依附于结婚。所以一直迟迟不愿结婚也有对婚姻的恐惧。这种恐惧 并非来自对婚姻生活的不确定性,而是,结婚让我开始不得不面临死亡问题。因为,人结婚后,按照中国人的思维,就是早生贵子。别人对结婚的祝福,最后总是落 在这个点上。一个人结婚不是一个句点,生了小孩,你才真正安定下来,再不会被当作危险分子,不会当成危害亲戚朋友危害社会的危险人物。

  与此同时,生了小孩后,你必然要去面对后面的人生问题,那就是死亡。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一种客观存在。所以世俗的乐趣,总是能压倒性地占据人性的一面。但总有必须面对的一天,孩子的到来成了一个缓冲带。

  好在,人所有的忧虑其实都是对既来未来之物的担忧,属于真正的白操心。白操的心那就是犯贱。所以,永远不要去想将来的事,你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 班,做好传帮带的角色。这就是30岁以后的从众生活。回过头一看,这种心态倒让我们平稳度过有惊无险的孕育过程。包括在孕早期的出血,做糖筛时出现数据高 风险,总胆汁酸偏高,等等。毕竟,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渺小得连一粒灰尘都不是。

  在泸沽湖旅行时,我们碰到一对年轻的南京夫妻,当时四人还搭伙一起吃饭一起游玩,他们也是蜜月旅行。后来我们还互留了手机号码,只是到南京后却 从来没有联系过。在泸沽湖的那几天,我总是很恍惚,那对夫妻,我似乎总在哪儿见过一样。“你说那么好的地方,他们会不会也在那时怀了孕?”老婆有时会跟我 闲扯。

  回到南京,看着手机里的一串数字,我再次回忆了一下那个张姓男子的脸庞。在婚姻里载浮载沉的人,脸上总是有着心事的,那脸在灯下看会有些阴影。 小伙子的脸却让人感觉眼前一亮,干净,青春,而且时尚。只是,大街上抱着小孩的男人,等经历了一次生育,脸上最后浮现的似乎都是那样的神情:稚气未脱,但 行事老成。

  鸭血粉丝汤也是可以续杯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大了的缘故,这些年,我的口味是越来越宅了。炖个汤,我喜欢汤里除了生姜料酒,连盐也不用放——那汤却喝得我浑身放松,越咂越是味。这是个口味极限的时代,我以为,除了那些辣麻咸的重口味,也有这种至鲜至本至无的轻口味可以去挑战一下。

  有一次,老婆端了份鱼汤上来,我喝了一口,说你肯定在里面加了别的东西。一问果然是,除了牛奶,她还加了点糖。我说,你究竟加了什么我说不上来,但加没加,我还是知道的。

  居家的餐桌上,居然也难逃口味上翻花样的诱惑。如果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大概想死的心都有——虽然碰到这种情况确实想撞墙,但我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吧。

  在外面折腾着勇往直前的舌尖,那是属于年轻时的狂欢吧。有口舌一时之快,有旁边人的点点帮衬,还有荷尔蒙发达时的粗野莽撞,那日子称得上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所以有人回忆青春,只好感叹,唯有爱与美食不能辜负。那估计是真戳到青春的痛点了。

  近来,再冲着记忆里那些好吃的馆子而去,收获回来的往往是失望。那些引以为惊艳的味道,龙虾里面搁面条,酸菜鱼里面也放面条,说到底,它们就是味道的叠加。它们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唯有现在,唯有当下的爽。

  却原来,总有我这样跟不上趟的人,他们吃的只是环境,是记忆,是那些一起分食的食友。他们已一个个散落于时间的潮汐当中,那些餐具里的味道,自然跟着一起洗涤而尽。

  当然,总有一样味道,它似乎一直在岁月深处、在生活的某个不张扬的角落里摇曳着,时不时地会撩拨你一下。在心情低落时,在感冒初发、头痛欲裂时,去喝碗回味鸭血粉丝汤,来得比什么都重要。

  那汤从来就没曾变过,标准划一,上面照样浮着碧绿的香菜,只是碗里所加的鸭肝、鸭肠之类的,已越来越量化。盛汤的阿姨,嘴和鼻子都包在浅蓝色的 口罩里——好吧,这就是工业流水线上的一个环节。你看她的动作幅度和频率,都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而不像多年以前,那个盛汤的阿姨,嘴角边总浮着一丝笑 意,剜起各种料来也实在得很,是贴得上南京这个名字的。

  好在,这些年生活在南京,不是白待的。总能在流水线上,突破规矩,把一碗鸭血粉丝汤也喝出点自己的味道来。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每每喝完碗里的汤,是可以端着个碗再去加汤的——在这一点,倒和国外那些洋外餐标准服务靠近了,人家那叫续杯。

  对这一点,我早些时候也并不知道,后来谈了一个南京本地的女朋友,是跟着她,我才知道。在我们这些从乡下来到城里的人想来,多加个汤是要加钱的 吧?不加钱的续汤,那和乞讨有什么区别呢?当时的女友,一下子就把我的害羞扼杀在萌芽当中。我们分手后,没有一个南京本地人的依傍,我照样有两次去加汤,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表情里并没有什么——惊讶、不屑和嘲笑。

  汤可以喝了再加,对比之下,那韧劲十足的粉丝倒显得更是多余。现在人都越来越害怕粉丝,有一阵为了改良,里面换作面条,但味道却完全变了。

  有时,加汤倒在其次,关键是盛汤的阿姨总有疏漏,运气好的话,随着汤勺漏下一两个豆腐果也不是没有可能。嚼着那汤汁饱满的豆腐果,幸福感就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在南京这么多年,外地朋友来了,总有人要我推荐个东西吃吃,我只愿意推荐鸭血粉丝汤,并且每次都嘱咐他们,是可以加汤的。别人有没有照做,我不太清楚。只是知道有个北京的朋友来到南京,后来跟我谈起那次经历,说那次一下子喝了好几碗鸭血粉丝汤。

  听到朋友的这句话,我俨然有了南京主人翁的意识,一方面自豪感顿起,一方面又不无小气地想,该不是这个首都人服务意识国际化、要求多加了几碗鸭血汤喝饱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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