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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06日10:21 作者:沈石溪
作者:沈石溪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8
书号:978-7-5063-8094-2
定价:25.00元

  作者简介:

  沈石溪,原名沈一鸣,祖籍浙江慈溪,1952年生于上海。1968年上海黄浦区九江中学初中毕业,赴云南西双版纳勐海县勐混区曼谷大队曼广弄傣 族村寨插队落户,在云南生活了整整三十六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擅长写动物小说,风格独特,深受广大青少年读者欢迎。曾四次获中国作家协 会全国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奖,作品还多次被收进全国中小学语文教材,连续六次被台湾行政院文化建设委员会、台湾儿童文学学会、台北市立图书馆、《国语日报》 《民生报》《儿童日报》和《幼狮少年》评为“好书大家读”年度优选少年儿童读物奖。现为中国作协会员,上海作协理事,全国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

  内容介绍:

  《天命之鹰》是当代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沈石溪的经典中短篇小说集,甄选了八篇各具特色、精彩绝妙的代表作。

  沈石溪以创作“动物小说”著称,被称为“中国动物小说大王”。他结合自身的经历,用动物行为学体系作为参照和指引,饱含激情地探索和拷问人与动 物的关系、动物与种群的关系、种群与生态的关系,再进而到生态与万物的关系,构建起庞大的动物小说王国。他的动物小说不仅包含了能让读者开阔视野的动物学 知识,更重要的是通过动物世界的生死爱恨、胜败衰荣,投射和表现着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坎坷与困境、命运与挑战,发掘着人性底部的光与暗,热与凉。其语言 风格刚健有力,故事情节富有戏剧张力,情感充沛而真挚,一篇又一篇作品如同茂密丛林中一棵棵遒劲的大树,线条粗犷却又纹理清晰,具有独特的文学魅力。

  目录:

  仇恨 · 001

  天命之鹰 · 047

  狼妻 · 073

  退役军犬黄狐 · 103

  板子猴 · 127

  老鹿王哈克 · 159

  野化猎豹 · 201

  象冢 · 237

  评论:用爱去诠释完整的自然 / 何向阳 · 261

  正文开篇5000字左右:

  几场暴雨下来,怒江进入了汛期。汛期的怒江像匹脱缰的野马,沿着高黎贡山蜿蜒曲折的山谷奔腾直下。雨水把两岸的红土从山坡上冲刷下来,把嫩黄色的江水染成血红色。

  一只木筏子在浪尖颠簸起伏,箭也似的向下游漂去。筏头上压着几袋粮食,筏尾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捏着一杆金黄色的竹篙,不时在水里点点戳戳,将调皮地想要偏离航线的木筏子拨正方向。

  少年名叫水秧儿,这奇怪的名字是有来由的:当年阿妈划着木筏子在怒江捞猪草时生下了他,生在水里,嫩得像根秧秧,阿爸就随口给他起了这么个怪名字。

  水秧儿的家就在日曲卡雪山脚,怒江边的汗寨——汗寨的意思就是寨子里的人都是干出汗的苦力活养家糊口的。男人干的是两种营生:打猎和淘金。水秧儿的阿爸冬天上山打猎,夏天下河淘金。此时,水秧儿就是给正在离汗寨下游约五十里的蛤蟆滩上淘金的阿爸送粮食去。

  虽说水秧儿还差两个月才满十五岁,但山里的孩子早熟,个头虽然不高,胳膊和大腿上却已鼓凸起一块块肌肉,结实得像棵小橡树;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 赤裸着的身体,经筏头飞溅的江水一淋,亮闪闪的,像涂了一层陶釉。他从小跟着阿爸阿妈风里来雨里去地在怒江厮混,撑筏的技艺十分娴熟,虽然孤身一人驾着一 只小木筏在洪汛期的怒江漂流,却毫无惧色。

  小木筏漂过湍急的骏马峡,进入了三道湾。三道湾长约七八里,江面较为开阔,水势较为平稳,江道弯弯曲曲。但水势平稳只是表面现象,其实江底下有暗流,江心还有一个个大漩涡,被漩涡卷住犹如被蟒蛇缠住,是极难摆脱的。

  水秧儿正小心翼翼地绕开漩涡和暗流,突然觉得筏头一沉,木筏晃荡起来。他开始以为是木筏挂住了暗礁,或者是水草钩住了筏头,可不大像:假如是木 筏挂住了暗礁,应该是猛烈的碰撞,木筏剧烈地颤抖;假如是水草钩住了筏头,木筏理应在原地转圈。他好生奇怪,仔细朝筏头望去,随着筏头慢慢往水下沉,一只 土黄色的球状物体从水里冒出来,哎哟,是一只野兽的脑壳,漆黑的嘴吻,浑圆的耳郭,两只阴森森的眼睛,那模样既像狗熊,又像臭鼬,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熊和 臭鼬的混血儿,那副尊容水秧儿一眼就认出是一只狼獾!

  狼獾虽然带着一个“狼”字,却与狼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狼属于犬科动物,而狼獾属于生活在地面上最大的鼬鼠类动物。

  那只狼獾头升出水面后,两只前爪艰难地抠住筏头上的树皮,竭力往木筏上爬。狼獾不愧是狼獾,很会动脑筋,左前爪抠住筏头的树皮,右前爪朝前一伸,抓住了捆绑木筏的那道竹篾,爪子不再打滑,身体迅速地向上攀登。

  水秧儿从最初的惊讶中清醒过来,从水里抽出长长的竹篙,对准上半个身子已探到木筏上的狼獾,就想狠狠戳过去。

  溺水的动物情急之中爬上路过的木筏,这并不罕见。去年水秧儿和阿爸划着木筏经过蛤蟆滩时,就有一只小斑羚被浪冲上筏来,结果他们毫不费力就获得 了一大锅美味的野斑羚肉。一般说来,溺水的动物在水里已挣扎得筋疲力尽,登上木筏后,就会瘫软得像坨稀泥,失去反抗能力,任人摆布。就算还有一点力气能躲 闪窜逃,小小的木筏上也无处可逃,溺水动物刚刚从水里爬上木筏,宁肯束手就擒,也不敢重新跳进江去。捉爬上木筏的溺水动物,就等于捉瓮中之鳖。

  但想要爬上木筏的是狼獾,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狼獾的名声极坏,日曲卡雪山一带的山民都把狼獾叫作山妖子。猎手上山打猎前焚香祭奠猎神,第一句话就是祈祷猎神保佑上山别碰着狼獾。猎手之间闹了别扭,诅咒对方也是这么一句话:出门就遇着狼獾倒八辈子血霉!

  狼獾确实是狡诈透顶、凶猛透顶的家伙。在山林里,狼獾十分霸道,专门抢夺别人的食物,饿极了还敢从山豹的嘴里夺取食物。有人曾亲眼看见,在日曲 卡山麓的雪线上,一群野狼刚刚捕获一头梅花鹿,突然跑来一只狼獾,冲进狼群,与狼们撕咬了一通,蛮不讲理地把梅花鹿抢走了,七八匹狼眼睁睁望着强盗扬长而 去,不敢追击。

  狼獾在自己的家园里,胆子更大得出奇。别看它身体圆不溜秋,四肢短得像乌龟,动作笨拙,大小只相当于土狗,但不管入侵者个头多大,它都不放在眼 里。即使是体重比它大十倍的狗熊,一旦闯进它的家园,它都会穷凶极恶地扑上去噬咬,把狗熊咬得皮开肉绽,逃之夭夭。最让猎人们感到恼火的是,狼獾不像虎豹 豺狼那样对人有几分畏惧,只要人不袭击它们,不到万不得已它们是不会主动招惹人的;狼獾似乎天生喜爱与人作对,常常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猎人,猎人挖陷阱、 扎天网、安金丝活扣、埋捕兽铁夹……无论玩什么花招,都休想让狼獾上当受骗。相反,狼獾会巧妙地躲开陷阱、天网、金丝活扣和捕兽铁夹上的机关,把落入猎人 圈套的猎物迅速吞吃掉。即使没有猎物落入猎人的圈套,狼獾也要把诱饵偷吃掉。只要遇上了狼獾,再高明的猎手也会一败涂地,再周密的狩猎计划也只好被迫放 弃。

  实实在在地说,狼獾要比狐狸狡猾得多。在日曲卡雪山一带的山民中有这样一种传说:世界上本来是没有狼獾这种动物的,天神看到人毫无节制地虐杀各 种动物,而所有的动物都不是人的对手,天神为了让百兽免遭人类斩尽杀绝,就用一坨泥巴捏出了狼獾。天神在捏的过程中,掺进了狐的灵魂、狼的野性、虎的胆 略、豹的凶猛、蛇的阴毒和超人的智慧;还有另一种传说:狼獾之所以会足智多谋,是母狼獾在小狼獾断奶后第一顿喂的食物就是小孩的脑髓,小狼獾吃了人的脑 髓,长大后就变得和人一样聪明了。

  水秧儿是马背中学初二的学生,接受过现代文明的熏陶,知道这两种传说都是迷信,是没有根据的瞎说。但是,狼獾对人类抱有特殊的成见,处处与猎人 作对,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可以这么说,狼獾和人是天生的冤家对头,狼獾恨人恨得咬牙切齿,当地山民恨狼獾恨不得赶尽杀绝。汗寨里的猎手都把能猎杀一只狼 獾视作自己猎手生涯的辉煌成就,看作自己的毕生追求,谁要是能成功地猎到一只狼獾,就会名声大振,成为猎人圈子里的明星。

  水秧儿同班同学小罗锅的爷爷老罗锅五十年前有一次独自进山狩猎迷了路,傍晚时路过一只山洞想钻进去歇一夜,可又怕山洞里藏着毒蛇猛兽,就在进洞 前胡乱朝洞里开了一枪。第二天早晨醒来一看,一只狼獾被打死在洞里了。尽管是纯属巧合,尽管是狼獾自己稀里糊涂撞到他枪口上来了,老罗锅还是被汗寨的众猎 手尊崇为猎王。老罗锅过去因背驼得像背着一口大铁锅,其貌不扬,三十好几了还光棍一条,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自打他扛着一只狼獾回到寨子,形象大为改观,娶 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荣耀还流传后代,儿子大罗锅也成了汗寨众猎手的头儿,连孙子小罗锅也沾了光,一吹起牛来就是我爷爷当年如何如何。

  所有的猎手都梦寐以求能猎获一只狼獾,水秧儿的阿爸当然也不例外。几年前阿爸曾在密林深处一条发现狼獾脚印的小路旁守了七天七夜,熬得身上掉了十几斤肉,人瘦得像根麻秆儿,到第八天黎明时分才看到一只跛腿狼獾一瘸一瘸顺着坑坑洼洼的小路走过来了。

  阿爸欣喜如狂,端起猎枪,瞄准狼獾的脑袋扣动了扳机,只听见“咔嗒”一声轻响,猎枪没炸响——阿爸提着猎枪在林子里蹲了七天七夜,晨岚夜雾把药 捻子给弄潮了——狼獾听到动静,立刻逃得无影无踪。阿爸为这事懊恼了好几年,每每喝醉了酒就要顿足捶胸地说:“唉,怪我自己糊涂,不然的话,我已经猎到山 妖子了!”然后,他会瞪着布满血丝的一双醉眼,捏着拳头发狠地在空中挥舞道:“我就不信我这辈子猎不到一只狼獾,走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看到发呆 的!”

  要是阿爸在的话,一定会一枪炸飞这只狼獾的脑袋。遗憾的是,木筏上只有水秧儿一个人,他没有猎枪,也没带刀,手里只有一杆竹篙。如此和一只狼獾 较量,尽管是一只溺水的狼獾,恐怕也很难占到上风。假如让狼獾顺利地爬上木筏,他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他要趁狼獾还没爬上木筏,就用竹篙把它戳翻到江 里去,倘若它不知趣地还想踩着水靠近木筏,他就不断地用竹篙把它推开,把它推到漩涡里去,几个回合下来,它一定会精疲力竭,沉进江底喂鱼的。

  对付十恶不赦的狼獾,这样做一点也不算过分。

  水秧儿手中的竹篙已朝狼獾的脸戳过去了,那尖尖的竹篙不造就一只瞎眼狼獾,也起码成全一只独眼狼獾。就在篙尖即将触碰到狼獾脸的一瞬间,水秧儿 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他看见那只狼獾正从水里叼起一只狼獾崽子,举向木筏。狼獾崽子混身漆黑,像只大老鼠,四只细细的爪子在空中惊恐地舞动。水秧儿再朝水里 望去,看见还有一只黄毛狼獾崽子,咬着母狼獾的尾巴,氽在江面上。

  水秧儿不晓得这家子狼獾是怎么会掉进怒江的,也许是狼獾窝就垒在江边陡峭的山坡上,昨夜暴雨一冲,滑坡了,狼獾窝滑进江去;也许是两只淘气的狼 獾崽子在江边戏耍时不慎失足掉进江去,母狼獾跳下水去救自己的小宝贝,但水流太急,它顾此失彼,结果被江水越冲越远,冲到江心来了。不管怎么说,这只母狼 獾是为了它的孩子才如此狼狈地在水里挣扎求生。像这么一只成年母狼獾,在这段相对来说水势还比较平稳的怒江里,是不应该游不到岸上的。水秧儿的脑子里像放 电影似的涌出这么一组镜头:

  ——一个浪头涌过来,把黄毛狼獾崽子推出几丈远,母狼獾嘴里叼着黑毛崽子,奋力朝黄毛崽子游去。好不容易游到黄毛崽子身边,刚把自己的尾巴塞进黄毛崽子的嘴里,它鼻子里灌进一股江水,呛得快要窒息,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响鼻,叼在嘴里的黑毛崽子又掉在江里,在浪尖漂浮。

  ——母狼獾虽然会游泳,但到底是陆上猛兽,不谙水性,在水里三折腾两折腾,力气快用尽了,一前一后两只小崽子变成了累赘。它只要吐掉嘴里的黑毛 崽子,甩掉黏在尾巴上的黄毛崽子,它就能死里逃生,可它宁肯与两只小崽子一起一点一点往下沉,宁肯同归于尽,也不愿自己独自偷生。

  ——母狼獾带着两只小崽子在水里已奄奄一息,就在这时,看到一只木筏迎面驶来,母狼獾像捞救命稻草一样拼足最后一点力气向木筏游来。

  趁着水秧儿站在筏头发呆,母狼獾叼着黑毛崽子爬上了木筏,但在完成登上木筏最后一个动作时,它的头翘得太高,尾巴就自然而然地往下耷拉,黄毛崽 子本来是咬住它的尾巴勉强氽在水面上的,这么一来就沉到水里去了,虽然只有一会儿工夫,但黄毛崽子大概没防备,呛着水了,便松开了嘴,从母狼獾的尾巴上滑 脱出去,被浪一冲,漂出一丈多远。这时,母狼獾已站到木筏上了,四肢哆哆嗦嗦,身体摇摇晃晃,脚步颤颤巍巍,把黑毛崽子送到木筏中央几袋粮食围成的凹坑 里。真是山妖子鬼精灵,晓得那是木筏上最安全的地方。

  看来,母狼獾确实在水里折腾的时间太长了,差不多骨头都快累断了,一放下黑毛崽子,就“咕咚”一下跪瘫在地上,嘴角涌出一团团白沫。可它望了一 眼被水流越冲越远的黄毛崽子,挣扎着又站起来,连滚带爬走到筏尾,“扑通”一声又跳进波涛滚滚的江里,奋力朝黄毛崽子游去。它游得很慢,身体也像秤砣似的 往下沉,水面上只露出它的鼻孔、嘴巴和眼睛。黄毛崽子被水流越冲越远,更不幸的是,被卷进一个漩涡里,像陀螺似的旋转。而母狼獾已游不动了,四肢缓慢地划 动着,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似的停在原地,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一丈多远外正在漩涡里垂死挣扎的黄毛崽子,“噢呜——”凄惨地嗥叫一声。

  水秧子看得很清楚,即使母狼獾还有点力气游进漩涡去,也绝不可能把黄毛崽子救出来的,只能是陪着黄毛崽子一起被漩涡卷进江底,母子同归于尽。

  “噢呜——呜呜——”母狼獾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它的嘴一张开,水就无情地呛进喉咙,身体越来越往下沉。

  水秧儿回过神来,望望已游离木筏的母狼獾,再望望缩在粮食堆里的黑毛崽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活捉这窝狼獾!现在母狼獾和黄毛崽子危在旦夕,假 如他把母狼獾和那只黄毛崽子捞上木筏,母狼獾一定会对他抱有一种感激之情,就会放松戒备和警惕,一家子蜷缩在粮食堆中间;他把木筏划到离蛤蟆滩还有半里路 时,突然用渔网罩在它们身上,母狼獾的爪子再锋利,牙齿再尖锐,要想撕开用三号尼龙丝编织的渔网,也要一段时间;不等母狼獾撕烂渔网,他的木筏就已划到蛤 蟆滩了,他一叫唤,阿爸就会赶过来或者用猎枪轰或者用长刀剁把这窝狼獾收拾掉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切实可行。

  这样做当然属于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但水秧儿觉得对付万恶的狼獾,没必要讲什么信用和仁慈;这不算阴谋,算计策。

  水秧儿把木筏划到母狼獾身边,木筏上的树条条横到了母狼獾的前爪下。他的意思很明白,让快不行了的母狼獾登上木筏来。可母狼獾并不稀罕这种施 舍,相反,两条后腿在木筏的树条上猛力一蹬,借着一股推力,又向漩涡里的黄毛崽子蹿去。唉,甘愿白白去送死,真是傻透了。他叹了口气,将木筏驶近漩涡,用 长长的竹篙伸向黄毛崽子,黄毛崽子马上咬住竹篙,水秧儿轻轻一拖,就把黄毛崽子拖出了漩涡,拖到木筏上。母狼獾这才拖着疲乏的身体爬上木筏来。

  母狼獾拥着两只崽子,蜷缩在粮食堆里,用一种温柔的眼光望着水秧儿。

  水秧儿撑动着竹篙,木筏驶向蛤蟆滩,看来,这窝狼獾一点都没看出他想活捉它们的用意来。再有七八里水路,就到蛤蟆滩了。水秧儿朝筏尾瞄了一眼,那具渔网就压在军用水壶下,他暗暗用脚把渔网钩过来,做好准备。

  推荐语:

  ★“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四大天王经典小说集”之一:“动物小说”

  ★“中国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最新、最具代表意义的自选集

  ★雄浑又细腻、粗犷又敏锐的文风,讲述野生动物的传奇故事,探寻丛林世界的野性之美

  ★拷问人与动物关系的生命哲学,发掘着人性底部的光与暗,热与凉

  前言、序、后记

  用爱去诠释完整的自然/何向阳

  沈石溪先生是儿童文学作家中的大家,更是儿童文学大家中写动物小说的高手。印象中,他自1984年出版第一部动物小说集开始,以动物为对象的小说创作便一直没有停止。如此算来,他的动物小说已经伴随他三十多年了。

  当然,沈石溪先生写动物小说,并不是偶然的。它的起因与上世纪60年代末,当作家历经一个少年到青年的成长之时,从上海而至云南,在西双版纳做 知青,一直在云南娶妻生子生活了近二十年有关。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那一批知青都成为了作家,都对文学中的动物世界的表达感兴趣。沈石溪之所以成为动物小说大 王,而被评论界称为“中国动物小说第一人”,一定仍有他非常个人的原因。

  这个原因,也许我们在沈石溪先生的创作谈中可以窥见,比如他在其创作的中段曾讲过这样一些话:“十五年的创作实践,我有一个深切的体会:动物小 说之所以比其他类型的小说更有吸引力,是因为这个题材最容易刺破人类文化的外壳、礼仪的粉饰、道德的束缚和文明社会种种虚伪的表象,可以毫无遮掩地直接表 现丑陋与美丽融于一体的原生态的生命。随着时代的变迁,文化会盛衰,礼仪会更替,道德会修正,社会文明也会不断更新,但生命中残酷竞争、顽强生存和追求辉 煌的精神内核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此,动物小说更有理由赢得读者,也更有理由追求不朽。”与其说他是在讲动物小说对于读者,尤其是少年儿童读者的吸引力, 或者是成长中的教育作用,不如说,这些话更深地表达了动物小说于作家本人的吸引力,在讲“毫无遮掩地直接表现丑陋与美丽融于一体的原生态的生命”,和这 “生命中残酷竞争、顽强生存和追求辉煌的精神内核”之于作家本人心灵的吸引力。我想,正是这种独特的吸引力,使沈石溪先生从众多儿童文学作家中区分出来, 同时,也使他的作品具有着非同一般的艺术魔力。

  但是,要真正地读懂一个作家的“精神内核”,我以为不仅仅只是依据他的创作谈,而深入到一个作家作品的精神版图中去,除了更深入地解读他所创造出来的作品之外,没有捷径可言。

  这部小说集中,沈石溪先生为我们提供了经典的动物小说和他对于这个包括人在内的完整自然的最新思考。这里,我想通过其中的几部小说,对沈石溪先 生的思考做一些个人的解读。小说集中,大致有一个分类:一类是与人发生相关关系的动物,小说中写了人与动物在复杂关系中的对立,探讨这对立的“天敌”关系 的由来,其中不乏站在动物一边的立场,但若不这么狭隘地看,他其实是在生命的立场上给出一个公允的答案;还有一类,是写动物世界中的生命法则和生命意志。 这中间,我们看到小说的主人公就是动物本身,人退隐于后,那个丛林的世界之中,动物的生存、生命和价值,才是作家所关心的。但是读后,我们又不能不由此反 观于人,想到与人对应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自然中的诸多法则、意志与价值观。

  《仇恨》无疑是属于第一类的一篇动物小说,它的主人公有着两方,人和狼獾。而小说中也开宗明义地点明了这两方的对峙与怨恨可以说是“天生”的, 狼獾恨人,是因为猎人将猎杀狼獾视作自己猎手生涯的终身成就,一代代猎手与狼獾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确立的。这种两相对立的关系构筑了这里的生态,它使得日 曲卡雪山脚下的少年水秧儿的心底一直有着对“山妖子”狼獾的敌对。他的胸中也藏有一个愿望,就是像祖辈那样有朝一日捉一只狼獾,以显示勇猛,以大振声名。 但是在天赐的机会面前,他的这种初念被一点点地解构掉了,原因在于当人与狼獾陷于同一种困境时,共同的饥饿,并没有使得母狼獾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杀死少年, 狼獾是如此地念着少年的救命之恩,而在狼獾身处绝境时,少年也再次伸出了自己的臂膀,以生命保护了狼獾一家。为此在小说的最后,在面对父亲的猎枪与狼獾的 哀嚎之时,少年义无反顾地站在了狼獾一边。对此“背叛”,作为儿子,他听到了父亲的哀号。虽然小说结尾,我们不知道狼獾一家究竟是否在大自然的凶险环境中 脱险,但是我们知道人类中已产生了一类人,或者说,已经有一代人开始尝试着摒弃仇恨。也就是说,当人类伸出手臂,去试图保护他们曾经伤害过的动物时,那些 曾被伤害者也才能够真正地将人视为他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这部小说的感人之处,在于写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有两只嗷嗷待哺的狼獾,这种来自天性的爱的 本能,来自与爱共生的大自然的意识,在作家的书写中得到了完整的呈现,正是这种尊重生命的爱的生态观,使得这篇小说在这部小说集中,在沈石溪先生写的与人 有关的动物小说中显得尤为重要。

  较之将作为主人公出现的动物小说而言,我更喜读第二类,就是以动物作为唯一主角的动物小说,它看似只发生在丛林世界,但其深在的寓言性却使这看 似只描写动物的文字充满张力。比如,《天命之鹰》,写的是鹰母亲霜点在一只亲生的和一只抱养的幼鹰之间反复纠结、挣扎的思绪,在鹰与蛇的智勇较量中,“物 竞天择”的原理最终战胜了一切。我认为小说写得最好之处是,母亲内心的理性与感情的冲突,她无法选择,她也不能选择,她明白在“要一代天骄,还是要一只长 着鹰羽的鸡”之间,应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是她又是一个母亲,她有着母性的爱和软弱。这篇小说中我们看到了天择雄强的丛林法则,但同时我们也从这残酷的 法则中感知到一个鹰母亲对于鹰种族未来的责任,在她失子的痛苦里,我们看到了一只年轻雄鹰的诞生。为了这个诞生,为了鹰种族的延续,结尾的那声满含母亲欣 慰与忧伤的长啸中,何尝不隐藏着动物界为了进化或者进步所做的牺牲!沈石溪先生的功力还不仅在于写母性,他写有关老年的两篇小说,读来更是让人心动。《老 鹿王哈克》和《象冢》从两个层面写权力与责任的关系,前者写一个老鹿王在鹿群明天的安宁和自己现在的王权之间的内心挣扎,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责任,但是没有 人理解和拥戴他,就连他的妻子都背叛了他。他心怀悲凉,凄怆地走入荒原,与老狼背水一战,已为胜者的老鹿王在疏忽之际又被狡猾的老狼反扑,最后同归于尽。 小说写得极有层次,将一只老鹿王的心境开掘得丰富而富有魅力,其中的同情、敬仰和惋惜跃然纸上;后者写大象的老年,这是一头曾经为王的象,但老之将至,他 卸下权力,要找一个地方完成有尊严的死,而他的妻子,曾经被他误解的妻子最终放弃了生,与他并肩躺在了象冢之中。从这个美到令人窒息的结尾处,我想到了 《巴黎圣母院》的结尾,那是两个相互理解相互爱怜的人躺在一起,而这里,则是两头老象,他们相濡以沫了一辈子,最终是——“心中郁结的冰块化成了暖融融的 春水。两条长鼻久久地缠绵在一起”。这是战胜了死亡的美和爱,或者是,爱的存在,使得自然的衰老与死亡变得具有了某种诗意。

  但是,沈石溪先生的创作不只是要写出这种诗意,更是在这将动物写得像人一样有感情有情义的动机里,隐含着对于生命的大敬畏,或者是想通过它们传 达出一种全整的自然伦理。这种整体的“大”自然观,在文明的进步当中,我们人类应当得到它不断地提醒和矫正。对于这种观念的表述,自老子、庄子时就有,到 了今天,它或者应表达为:“我的生命对我来说充满了意义,我身旁的这些生命一定也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如果我要别人尊重我的生命,那么我也必须尊重其他的生 命。道德观在西方世界一直就仅限于人与人之间,这是非常狭隘的。我们应该要有无界限的道德观,包括对动物也一样”。还有,“除非你能够拥抱并接纳所有的生 物,而不只是将爱心局限于人类,不然你不算真正拥有怜悯之心”,“除非人类能够将爱心延伸到所有的生物上,否则人类将永远无法找到和平。”

  说这话的人是史怀哲,这是从大的人类发展上言,而从一个个人来讲,他还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我们摆脱自己的偏见,抛弃我们对其他生命的疏远性,与我们周围的生命休戚与共,那么我们就是道德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是真正的人”。

  我想,如果我们仍要坚持在沈石溪先生的关注动物生命的小说中找寻某种写作动机的话,可能这位医生哲学家的话道出了作家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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