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旅行记》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4月27日15:24 作者：[葡萄牙]若泽·萨拉马戈 著 王渊 译

作者：[葡萄牙]若泽·萨拉马戈 著 王渊 译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5月
书号：978-7-5063-7878-9
定价：35元

　　作者简介：

　　若泽·萨拉马戈(José Saramago，1922-2010)

　　葡萄牙作家。1947年出版首部小说《罪孽之地》，1995年获葡萄牙语文学最高奖项卡蒙斯文学奖。1998年，因其“充满想象、同情和讽喻的寓言故事，不断地使我们对虚幻的现实加深理解”，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

　　萨拉马戈的作品风格独特，内涵深刻，作品主题大多关心的是人类的命运与世界的前途。写作手法上，他创立了一种充满想象、隐喻和讽刺的小说类型，赢得了无数读者的赞誉。

　　他一生创作了数十部小说和其他文学作品，已经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总销售超过350万册，主要作品包括《修道院纪事》、《洞穴》、《双生》、《石筏》等。

　　内容介绍：

　　一头来自印度的亚洲象被葡萄牙宫廷作为礼物送往维也纳。一路上，象夫与士兵护送着大象，经历了种种荒诞离奇的遭遇，最终历尽艰辛抵达目的地。

　　小说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作者借大象之旅的见闻，从多个角度对社会进行了批判：权力的专横，教会的荒唐，民众的愚昧等都是作者关注的重点。而大象 的旅行也是人生的譬喻，书中传达出作者深刻的生死观，融合其诙谐、宽容和想象力丰富的文风，成就了这部萨拉马戈晚期的最重要作品。

　　正文开篇5000字左右：

　　有些人不注重睡房对公共行政良好运行的重要性，无论是教会的，世俗的还是不规则的睡房。不管在这些人看来有多奇怪，但我们决定讲述一头大象前往 奥地利的非凡旅程，它的第一步就发生在葡萄牙王室的皇家住所，差不多是在就寝时间。要注意的是，这里使用差不多这一模糊的词语并非偶然。这样一来，我们就 以文绉绉的方式避免深入进行身体和生理的描写，那些东西既肮脏又几乎总是很可笑，一旦落在纸上，就会冒犯葡萄牙和阿尔加夫国王堂若昂三世  ①，还有他的妻子奥地利的堂娜卡塔丽娜 ②，也就是将来的国王塞巴斯蒂昂

　　③ 的祖母，这位国王在阿尔卡塞尔·吉比尔战役

　　④ 中作战，却死于第一次攻击，又或者是第二次，虽然说他在战役前夜驾崩的也不乏人等。这时国王开始对王后说话，他的眉头紧锁着，我有疑问，王后；有什么疑问，我的国王；四年前我们结婚时送给马克西米利安表侄

　　① 的礼物，我一直觉得跟他的血统和才干不相称，现在他离我们这么近，就在巴拉多利德当西班牙摄政

　　②，换句话说就是近在咫尺，我想送件更贵重的东西给他，某个更能夺人眼球的东西，王后您怎么看；圣体匣挺好，我的国王，我注意到，也许是由于结 合了物质价值和精神意义，圣体匣总是很受欢迎；我们的圣教会不会对这种自作主张感到不满，他们永无谬误的记忆里一定还记着，马克西米利安表侄对路德派新教 改革公开表示过同情

　　③，不是路德派就是加尔文派，我一直都搞不清楚；撒旦退后 ④，我都没想到这一点，王后一边惊呼一边在胸前画十字，明天我得第一时间去忏悔；为什么特地要说明天呢，王后，您不是习惯天天忏悔吗，国王问道；还不是为 了魔鬼借我的声带说出了那么亵渎的话，要知道，我现在还感觉喉咙在燃烧，就好像被地狱之火擦到过。国王对王后夸张的感官已经习以为常，他耸了耸肩，继续那 痛苦的任务，要找到一件能让奥地利的马克西米利安大公满意的礼物。王后开始小声祈祷，不久转到另一段祈祷词，突然又停了下来，几乎是大喊着说，我们有所罗 门呀；什么，国王茫然地问道，他不理解怎么会突然提到犹大国王

　　⑤；对啊，我的国王，那头大象所罗门啊；但我现在为什么要那头大象呢，国王问的时候已经有点生气了；当礼物啊，我的国王，作为结婚礼物，王后回 答道，她站起身来，心情舒畅，激动万分；可它不是通常的结婚礼物啊；那有什么关系。国王缓缓地连着点了三下头，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点头三次，最后承认说，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这可不仅仅是有意思而已，这是个好主意，极棒的主意，王后反驳的时候忍不住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简直可以说是叛逆了，这畜牲从印 度来已经两年多了，从一开始就吃了睡睡了吃，其他什么也没做过，水槽要一直满着，饲料堆成小山，就好像我们圈养了一头永远派不上用场的牲口，那可怜的畜牲 倒也没错，这里没有能让它干的活，唯一能做的就是派它去特茹河边的码头搬运木板，但是这可怜东西会受罪的，因为它的职业特长是搬运树干，那更适合象鼻的弧 度；那就让它去维也纳吧；但它要怎么去呢，国王问道；啊，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既然马克西米利安表侄是它的新主人，那就该他来解决，我猜他还会在巴拉多利 德多待一会儿吧；我没有收到与之相反的消息；当然所罗门得走去巴拉多利德，它自然是有这个能力的；接着去维也纳也得自己走，没有别的办法；长路漫漫啊，王 后说；长路漫漫，国王表示同意，接着又说，明天我就给马克西米利安表侄写信，要是他接受，就还得确定日期，还要明确几项事宜，比如说，他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回维也纳，所罗门从里斯本到巴拉多利德要走多少天这类，之后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就撒手不管了；是呀，我们就撒手不管了，王后这么说着，但是在内心深 处，也就是各种矛盾争斗的地方，为着要把所罗门独自送去远方，送给如此陌生的人，她还是猛地感到一阵悲伤。

　　第二天一大早，国王叫来秘书丞佩罗·德·阿尔卡索瓦·卡内罗，口授了一封信，但是第一稿写出来很糟，第二稿也不行，第三稿还是不行，最后不得不 将其全权委托给秘书丞，借助他的修辞能力，还有他对王国之间通信体裁章程范式久经考验的知识，这是他从最好的老师，也就是他的父亲，安东尼奥·卡内罗那里 学来的，父亲去世后佩罗子承父业。这封信无论从文笔还是论据上都无懈可击，甚至连这份礼物可能不投大公所好这样的外交辞令都没有遗漏，与此同时，大公想要 做出否定的回答却难上加难，因为葡萄牙国王在信中巧妙地证明，他的全国上下再没有比所罗门大象更为珍贵的了，这不仅是因为神创万物皆有联系这一整体感，甚 至有人说人类是用大象的尾料做成的，同时也由于这动物的象征、内在和世俗意义。信写就封好后，国王下令传召太仆觐见，这是他的亲近贵族，在简述信件内容之 后，国王令其挑选与信件规格相称的护卫队，最重要的是，要符合这项将要开展的任务的重要性。贵族吻了一下国王的手，国王以神谕般的庄重对他说了以下神秘莫 测的话，愿汝疾如北风，稳如鹰翔；遵命，我的国王。之后国王变了语气，提出几条实用建议，其实不需要提醒你，该换马的时候就换，驿站就是干这个的，不需要 在这时候精打细算，我会要求多配马匹，说到这儿，要是可能的话，为了赶时间，等到马儿在卡斯蒂利亚的道路上飞驰，我觉得你们应该在马上睡觉。信使没懂这个 笑话，要不就是他情愿让这句话说过就算，他只是说，以我的名誉和生命作证，我们会一丝不差完成陛下的命令，然后他三步一行礼倒着退了出去。您是太仆的典 范，国王说。秘书丞决定不说奉承的话，即太仆是陛下钦定的，所以只可能也只会这样表现。因为秘书丞有点印象，似乎几天前他才说过类似的话。这时他的脑海里 浮现出父亲的忠告，要小心，我的孩子，奉承话说两遍最后一定会让人不满，到时就会像一句冒犯一样伤人。这也就是为什么秘书丞也没有说话，虽然他的理由和太 仆迥异。短暂的寂静，然后国王终于说出了他醒来时想到的一个念头，我在想，我应该去看看所罗门；陛下想叫王室卫队吗，秘书丞问道；不，两名侍从就绰绰有余 了，一个用来下口谕，另一个去搞清为什么第一个还没回来，啊，秘书丞大人，您也想陪着吗；皇恩浩荡，我受之不起；也许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能越来越受得起 呢，就像你父亲一样，愿上帝与他同在；我亲吻陛下的双手，心中的敬爱就如同亲吻父亲的双手一样；我感觉这让我受之不起了，国王笑着说；没有人能比陛下更雄 辩，回答更精妙了；然而你知道，说我出生时没有被赐予文字天赋的人可不在少数；文字并不是全部，我的国王，也许今后人们会说，今日去探访大象所罗门就是诗 意的行为；诗意的行为是什么样的，国王问道；没人知道，我的国王，我们只在它发生的时候才注意到；说起来，其实我只是表露了想去看所罗门的想法而已；陛下 金口一开，我想这就足够了；我觉得之前听说过，修辞学上把这叫作讽刺；陛下恕罪；无罪，秘书丞大人，要是您所有的罪过都这么轻，您一定会上天堂的；我的国 王，我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最适合上天堂的时候；您这是怎么讲；现在有了宗教裁判所，忏悔和赦免可不再是稳稳的天堂通行证了  ①；宗教裁判所会保持基督教徒团结一致，这是它的目标；毋庸置疑，这是神圣的目标，我的国王，现在只剩下知道要通过什么手段达到这一目标了；既然目标神 圣，它使用的手段也会是神圣的，国王有些生硬地回答；陛下恕罪，但除此之外；除此之外怎么了；我提请陛下允许我不去探访所罗门，我觉得今天我不会是陛下的 良伴；不准，我绝对需要您在场；为什么呢，我的国王，如果这问题没有僭越的话；我可不清楚是否会发生您所说的诗意的行为，国王回答的时候半笑不笑，髭须勾 勒出狡黠乃至魔鬼般的表情；陛下请下令吧；我要四匹马五点钟出现在殿门口，最好我骑的那匹马高大壮实又温顺，我从来就不善骑马，现在年龄这么大了，又染上 痼疾，骑术就更差了；好的，我的国王；好好挑侍从，别找那种没事就偷笑的，那会让我有冲动把他们的脖子拧下来；好的，我的国王。

　　推荐语：

　　“再见了，世界，你变得越来越坏。”

　　一段荒诞奇特的大象之旅 一部了悟生死的“告别之书”

　　萨拉马戈创作生涯晚期代表作

　　前言、序、后记

　　译 后 记

　　葡萄牙去殖民化放弃非洲殖民地刚过四十年，在不少当代葡国文学作品中非洲的记忆仍然鲜活，而非洲象也因此占有一席之地，比如在安东尼奥·洛博· 安图内斯( Antó nio Lobo Antunes )的首部长篇《 大象回忆录 》中大象就是作为叙述者记忆中非洲生活的代称，而莉迪亚·若热( L  í dia Jorge )描写在非葡国军官妻子生活的《 细语海岸 》也不乏大象的意象。但在萨拉马戈的这本《 大象旅行记 》中，主角却是一头来自印度的亚洲象。

　　这是一头大象的旅行记，同时也是关于人生的譬喻。书中大象从里斯本到巴拉多利德再到维也纳的行程历史上确实于公元1550年至1552年发生 过，但除此之外史料寥寥无几，可以说本书中的故事都是萨拉马戈的小说家言。所罗门跋山涉水征程万里，一路上在旁观者眼里多次展现奇迹，但作者并没有安排小 说在圆满到达目的地并救下小女孩的高潮处结束，而是又简短地介绍它在不到两年后即去世，之后又遭到剥皮和割掌的待遇。从题记的那句“我们总是到达等待我们 的地方”，很自然就可以明白这里强调的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规律。本书是萨拉马戈生前的倒数第二部著作，并且在写作过程中他曾因病住院停笔三个月，一度以为自 己将无法完成，因此在这样的人生阶段萨氏有如此的关注重点实属寻常。

　　然而，如果就此把本书纯粹当做人生没有回头路的心灵鸡汤，那无疑是对被哈罗德·布鲁姆称为“永远会在西方经典中有一席之地”的这位文学巨匠的极 大误解，因为他不仅给读者描绘了沿途的风土人情，更为重要的是通过非凡的想象力和深刻的讽刺提供了对社会多个领域批判的角度。在葡萄牙人生活中举足轻重的 天主教会，作为无神论者的萨拉马戈在作品中对其的批判一以贯之，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因为遭禁直接引发他移居西班牙加那利群岛的《 耶稣基督福音 》，以及他生前最后一部作品：对圣经的模仿讽刺《 该隐 》，而相比之下本书的嘲讽力度毫不逊色，从用普通水想要给大象驱邪、要它在教堂面前下跪以当做奇迹的教士，到迷信大象皮毛可以治病驱邪的普通民众，都成为 天主教荒唐的注脚。农夫们因为误解得出结论：上帝是一头大象，最后被证明并不比天主教义更为荒谬。但在萨拉马戈身上可贵的一点是，他并不因为了解人性的黑 暗面而愤世嫉俗，批判的文字不会给人硝烟感，而是讽刺中带着怜悯，幽默中带着温情。就像象夫在被问到是不是基督徒时的回答是“差不多吧”，这与葡萄牙另一 位著名的反宗教作家阿尔比诺·佛尔加斯·桑帕约( Albino Forjaz Sampaio )在《 冷嘲热讽集 》中的回答形成了鲜明对比：“我用我仇恨中的所有力气恨着上帝”。从另一个角度看，因为萨拉马戈的着力点主要是在天主教上，所以他对印度教的讨论只能算是 浅尝辄止，并没有对两者的教义进行深层次的对比，当然这也并不是本书的主题。

　　对于另一个掌握权力的阶层即王室贵族，本书沿用了《 修道院纪事 》使用过的非神秘化技巧，通过聚焦国王、王后、大公等人的私密生活粉碎他们高人一等的印象。最近网上热炒的意大利艺术家克里斯蒂娜·古格里( Cristina Guggeri )的作品瞄准各国元首和宗教领袖如厕时的景象，想法与萨拉马戈异曲同工，而这些图片的火热传播无疑证明在今天这个时代民众依然没有达到平视政治人物的程 度，所以我们才需要萨拉马戈这样不断地提醒。

　　在萨拉马戈的不少作品中，姓名都处于可有可无乃至弃之不用的状态，如《 失明症漫记 》及《 所有的名字 》，但在本书中，大象和象夫的姓名更迭与权力这一主题息息相关。葡萄牙国王不习惯发象夫名字的发音，抱怨说改成葡语中的常见名若阿金就好了，但最后并未付 诸实施；书中最有权力的马克西米利安大公也面临相似的对异域名字的不熟悉，但他一声令下就把大象和象夫的名字都改了，而这对无权的伴侣只能接受与过往割裂 的命运。权力的专横与荒诞在本书中还有不少表现形式，比如葡奥两国在交接大象中无谓的斗智斗勇、只重形式而不重实际需求的队列安排等等，但由于命名这一过 程具有从宗教( 亚当是伊甸园中所有生物的命名者 )到结构主义和后殖民主义丰富的延展解读空间，无疑是其中最突出的层面。

　　初次接触萨拉马戈的读者可能会因为萨拉马戈一段当中逗号到底的文风望而却步( 中文翻译中不得已加分号以区分说话人 )，但这种写作方式十分契合旅行记的叙事结构，叙述者的倒叙、插叙、夹叙夹议都没有破坏全文一气呵成的流畅。相比其他的一些主题更加灰暗的作品，希望本书 能成为读者爱上萨拉马戈的契机。

　　在此，感谢闵雪飞老师引领我走上葡语文学之路；感谢作家出版社的赵超编辑在本书和《 所有的名字 》翻译出版过程中的辛勤工作；感谢父母多年以来对游子的体谅与理解；感谢亲爱的樊星一路相随。

　　最后，鉴于本书涉及的葡萄牙历史文化内容国内读者可能较不熟悉，译者提供了较多的注释，如有谬误和阅读上的不便敬请谅解。

　　王   渊              

　　2015年1月于美国麦迪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