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望穿秋水》讲述了过去鲜为人知的闽粤赣“盐米古道”上的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在那封闭的年代,闽粤赣客家人聚居山区,交通闭塞,全靠人抬肩挑运输物资,形成了一条“盐米古道”。千百年来,这条古道承载着客家山区的经济命脉。
在“盐米古道”上,有一个自然形成的“驿站”叫龙头圩。在它旁边的百家村,居住着从赣闽粤三省流落到这里的客家人。刘家几代人以“挑脚”为生。勤劳、忠厚、热情的客家青年刘求福是穷苦脚夫的儿子。姚玉珍是抗战时期逃难到江西的广东女孩儿,被刘求福的父母收为养女。刘求福的父母心中盘算,待玉珍长大后,正式与求福结婚。求福与玉珍在一个家庭里生活了三年,他们青梅竹马,逐步由亲情发展为爱情。
姚玉珍在刘家长到十一二岁,由于家境十分困难,被送给本村的富户陈百万做丫鬟使女。不料,姚玉珍16岁时,被迫为重病中的陈百万“冲喜”,做了陈百万的“二房”。姚玉珍不从,被关了起来。后来姚玉珍获得自由,约刘求福到榨油坊相会,这“一夜情”便产生了爱情的结晶。不久,刘求福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此杳无音讯。姚玉珍则在百家村苦等求福归来。
姚玉珍的恋人刘求福也是命运坎坷。他被抓壮丁后,国民党军队徐埠会战(我们称为淮海战役)失败,南京解放了。刘求福被裹挟到台湾。刘求福作为伙夫曾在金门服役。快40岁时成了老兵,继而退役成为“荣民”,在台湾寻找生路。他开始打工替人磨豆腐,继而到花莲太鲁阁修公路、开荒,后来又被招为“工人”到香港餐馆做工,并跟随老板到西德汉堡做厨师。30多年来,他拒绝了种种诱惑,不去逛军妓院的“军乐团”,不愿被人招赘,一直想着回原乡同恋人姚玉珍成为眷属。
30多年过去,刘求福已进入老年。受到台湾当局开放“三禁”的实惠,如愿以偿地回到原乡天南县百家村探亲。这时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弟弟们变化很大,甚至有的不肯相认。但他终于见到了恋人姚玉珍。然而姚玉珍因为长期的压抑和受折磨,患了乳腺癌。刘求福矢志不移,决定叶落归根,同恋人共患难。
作品以这对客家儿女的凄婉爱情故事为底色,描写了赣闽粤结合部客家人聚居地的历史沧桑。以前他们遭遇的那种生活成为过去,新的时代阳光照耀着这个山区的土地。人们在朗朗乾坤的人文环境中,奔向小康。
缪俊杰的长篇小说《望穿秋水》,继《烟雨东江》之后,在作家出版社出版。我作为该书的责任编辑有机会先读到初稿,先睹为快。
我在从事编辑工作中,有幸结识缪俊杰。2010年初,我接到了缪俊杰老师游记散文《西游漫记》的书稿。书出版后,我们在北京三里屯开了个座谈会,评论家顾骧、谢永旺、陈丹晨、刘锡诚、杜高、史中兴、冯立三、秦晋、王必胜、韩小蕙等,都认为缪俊杰的散文卓有特色,给予了很高评价。一年之后,缪俊杰又交来多年笔耕的长篇小说《烟雨东江》。这部描写客家人生活的小说,故事性强,气韵生动,给人一种别样美的享受。其续篇《望穿秋水》写的也是客家儿女的命运,和前者有一定连续性,但人物和思想又令人耳目一新。
生动讲述中国故事
小说创作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国的小说渊源于古代的神话传说和寓言故事,最初以口头文学的形式流传于民间,后来出现的四大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红楼梦》,把讲故事的艺术推到极致。当今小说创作进入多元化时期,五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但多数作家和评论家认同这样一种观点:小说的最基本要素还是要讲故事,写人物,表思想。一部有中国特色的小说,应该认认真真地讲中国故事,写个性人物,并给人以发人深思、引起共鸣的思想。
缪俊杰的《望穿秋水》同《烟雨东江》一样,是一部生动讲述中国故事的长篇小说。
《望穿秋水》讲述一个鲜为人知的闽粤赣“盐米古道”的故事。在闽粤赣结合部,有一条历史形成的“盐米古道”。在那种长期封闭的年代,客家山区交通不便。人们主要依靠这条古道,从广东贩运盐到赣闽山区,又从赣闽山区运输大米到广东。千百年来,这条古道承载着接续客家山区经济命脉的历史使命。时至今日,人们早已忘却了这条“盐米古道”的存在。缪俊杰从客家民系的发展历史中,搜集到许许多多的故事,从而开掘出人们认知历史的一个新领域。作品生动地叙述了古老的“盐米古道”历史,刻画出被称为“挑脚佬”(脚夫) 的血泪斑斑的命运,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具有认知历史价值的新文本。
爱情是长篇小说创作的永恒主题之一。 《望穿秋水》讲的爱情故事凄美而动人。闽粤赣结合部的百家村里,青年男女刘求福和姚玉珍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由于时代的沧桑支配着个人命运,其爱情具有浓重的悲剧色彩。刘求福是穷苦“脚夫”的儿子,爱上了由广东逃难而来的女子姚玉珍。不幸的是,刘求福16岁时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到前线“服役”,从此杳无音信。姚玉珍也命运不济,从广东逃难而来,为生活所迫,10岁左右沦为百家村首富家的奴婢,16岁时被迫为重病的陈百万“冲喜”,名义上成了人家的“二房”。
刘求福和姚玉珍从两小无猜到热火青春,对爱情忠贞不渝。在刘求福被“抓壮丁”入伍前夕,刘、姚的“一夜情”产生了爱情结晶。陈百万死后,姚玉珍千方百计摆脱封建枷锁,苦苦等待刘求福当兵回来能永结同心,过自家的幸福日子。但是,这一等就是30年。原来,刘求福被迫去了台湾。30年来两岸隔绝,音信全无。刘求福是死是活无人知晓。姚玉珍望穿秋水,得不到心上人的任何消息。即便如此,她仍然矢志不移地等着刘求福,誓不嫁人。而远在台湾的刘求福也是无论面对多少诱惑,仍然洁身自好,只盼着叶落归根。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从少年到白头不改初衷,令人感慨万千,赞叹不已。
作品不仅写爱情,也写了时代的变迁。从姚玉珍的经历中,我们可以洞察封建残余及陈腐观念给平民女人带来的悲惨命运。姚玉珍是个典型。她从少女突然变成“二房”,又从“二房”变成寡妇。她悲哀,她痛苦,她奋斗,她奋发图强,振兴家业,靠苦力积攒钱财,买了两亩薄田,但土改时又变成“女地主”。从此,她经历过封建世俗的折磨,经历过被小人陷害而遭致牢狱之灾,经历过寡妇生活之困窘,也经历过各色势利小人的暗算。苦难多矣哉!
同样,刘求福在台湾当兵也历经磨难。他在金门驻防,经历过绝望的惨境;“老兵”退役之后成为“荣民”,到花莲修公路隧道,差点送了命;到山地开过荒,巧遇阿美族少女的纠葛;一度寄人篱下,给人打工磨豆腐;并曾沦落天涯,流落香港和西德汉堡,给人打工做厨师……到头来,还是赤条条的穷光蛋,不得不回到台湾投靠朋友。他坚定信念:叶落归根,返回故乡。多少年啊,多少个365日,多少个365里路,他走了一年又一年,从少年到白头……
长篇小说《望穿秋水》是一部讲故事的耐读好读的小说。
思想高度和美学境界
当今小说千奇百怪,成就也千差万别。就读过的小说或小说初稿而言,我极其看重作品的思想高度和创造的美学境界。有的作家写家族历史、个人感受和个人情怀,非常生动,活灵活现,但要把作品的内容提升到国家民族的思想高度,却往往会流于程式化、概念化,缺乏美的内涵和感染力,甚至在作品中只把假、恶、丑展示出来,而不加批判或批判不力,不能给人以超良向善的力量,创造不出升华灵魂的美学境界。当然,要创造出真、善、美的美学境界绝非易事。我读 《望穿秋水》,感到作者在这方面做出很大努力,取得令人欣喜的成果。这部书揭露社会中许多假、恶、丑事件,例如写到中国传统理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的思想和陋习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污染了许多人的灵魂,造成许许多多让人啼笑皆非的人间悲剧。作者不是自然主义地展示阴暗面,而是通过对现实生活中阴暗面的揭露和鞭挞,告诉人们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当然,这些都不是作家的直白,而是通过细节的描写、人物形象的刻画而表现出来的,表现出艺术的穿透力。
《望穿秋水》的亮点之一,是作者把个人的命运提升为家国情怀。所谓家国情怀,是一种从乡土爱到故国情、再到爱国主义情感的升华。人生的价值,只有在推动社会进步增进国家富强的过程中才能真正实现。个人、家庭、国家三位一体。作家在对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命运的吟唱中,表现中国人民自强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其作品才有美学价值和现实意义。《望穿秋水》正是朝着这个方面努力的,而且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望穿秋水》对于社会上存在的假、恶、丑,包括那个时代“左”的东西及其对人们思想行为所产生的影响,社会的顽症痼疾所滋生的种种歪风邪气,也做了深刻揭露和无情鞭挞。但从总体来看,作者是出于一种爱,一种对家国的大爱,目的是为了使社会变得更加美好,人民变得更加善良。从这个意义上说,作者的暴露是善意的,也是有益的。
许多有良心的、有正义感的作家,力图写出社会和人事变迁的真正动因。我们从《望穿秋水》中看到,作者写的是中国某一时期的沧桑历史。历史的存在不能否定,但如何认识和反映历史却有一个思想境界问题。它不应是无病呻吟,不应是怨天尤人,而应该通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和人生命运,展示出与国家与民族休戚与共的天然情愫。 《望穿秋水》的结尾也颇有深意。姚玉珍之子尽管幼时受到过不公正待遇,成长道路也非同一般,但长大成人后,一旦有了成就,就自觉自愿地将自己的财富转化为造福民众的慈善事业。他和他的女友即后来成为其妻子的台商丘洁薇女士,为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捐建了一座医院。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从最朴素也是最根本的意义上理解了财富的真正意义和价值,诠释了人生目的就是满足个人最基本需求之外对社会的奉献。奉献就是一种人生的品位,就是一种高尚的家国情怀。
一幅美丽的风俗画
文学是一种精神产品。其根本目的,是要通过作品给人以美的享受,给人以向上教化的力量,给人以一种超凡脱俗的意境。人民的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惟一源泉。作家惟有通过深入生活,才能反映人民的喜怒哀乐,反映人民的情绪和诉求。而艺术的价值又在于个性化。作为一部描写地域文化的作品,必须有地域风俗画般的美景,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使人的灵魂在美的熏陶中得到提升。沈从文的小说就为人们提供了一幅认识湘西的风俗画。许多当代作家的寻根文学,也颇具这种特色。
《望穿秋水》同《烟雨东江》一样,也为我们提供了一幅客家地域的风俗画。我不是客家人,而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老实说,我对于描写客家人生活的作品,对其中描写的地域风貌、人情世故,理解起来难免有一点隔膜,但有了阅读《烟雨东江》的经验,再读《望穿秋水》就感到顺意得多了。据我所知,作家本人虽然在北京度过了他的大部分年华,但19岁之前却是在其生长的客家地域度过的。他亲历家乡的解放,14岁就参加土改,还在乡里做过文书工作。后来,他虽然离开家乡,但因为父母兄弟仍然生活在那里,几乎每年都要回家看看,同乡里有着一种天然的割不断的血肉联系。他所写的,就是他小时候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的故事。作品的主人公不是其邻居,就是其亲友。一旦写进书中,这些人物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作者对书中人物的过去和现状了如指掌,又熟悉客家人的习俗语言,并且很多场面也是亲身经历,所以彰显出浓厚的地域特色。即使对客家生活不熟悉的读者,也会从作品中得到以前从没有过的见闻和感受。为了写好刘求福在台湾的种种遭遇,作者和他的夫人(本书的参与者宗连坚)还专门到台湾旅行采访。他们采访过老兵们的子女,接触过退役的“阿兵哥”,了解他们的许多往事。这样,作者写起来才格外得心应手。因此可以说,这部作品就是客家人的一幅美丽的民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