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静观皆自得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5月23日07:14 王厚森

  我们知道,在诗的世界里,诗人经常只是这世界的孩子,且是那特别幸运的孩子。诗人们灵动的双耳和眼睛,能够听闻且接引天河的水声,在日与夜的滑动中,细密温婉地织谱着璀璨或困顿的生命片刻。对秋水而言,是大爱与悲悯,深刻带领着诗人进入人性的峡谷,穿越广阔无垠的大海,在体验、燃烧与洞悉之中,让艺术绽放出最瑰丽的光芒。那是诗人活着、活过的最好印证,也是这世界给予诗人们美好的桂冠。

  “秋水”的笔名,在中国古典文学里头有着丰富多彩的象征,它既是秋天的江、湖之水,是明澈、灵动的眼波,是平静清明的镜面,也比喻着清朗开阔的气质。诗人以此自称、自勉,当然也说明或批注了这位诗人的本质。秋水写诗的日子并不算长,从2008年6月开始尝试分行写作,至今不过7个年头,却已交出100多首沉甸甸的诗作。这些作品充满着从生活细微与片段之处捕捉而来的灵动光辉,充斥着女性和母性的细腻敏锐,敲打着人、社会与自然的动人交响乐。

  诗集的同名诗作《有时只是瞬间》,写爱情的甜蜜、汹涌,也写一个女人在爱情之中重新理解,为了爱与被爱,都必须让自己蜕变,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而这,也几乎是这本诗集的主调。少年时期在吉林长春成长,而后迁居深圳的秋水,喜欢在诗里头写“雪”。她说:“北方的大雪啊,一遍遍开在春暖花开的枝头”(《雪》);“童年就像母亲的味道——/我的北方,常把雪下到春末夏初”(《立春》);“爱她们风霜雪雨中韬光养晦和随遇而安”(《内战》);“昨日大雪。和你错过/并非我或一座南方小城的刻意而为”(《柿子树》)。“雪”是遥远故乡的象征,是想象的美好与生命的原初之地。对离开家乡远赴他地的秋水来说,“雪”不只是冷,它同时也是种热,是生命告别青涩走向成长一把必要的钥匙。

  从霜雪的东北出发,来到青山绿水的江南,爱在这里萌发,诗意也在这里增长。在诗作里头,秋水大量地写“爱”。爱是生命的渴望,是绿洲;爱是黑暗中捎来的一丝光明,是烛火。在推敲与辩证中,她呼唤着:“腰弓成随时逃离的姿势,爱扭头望你”(《爱情》);“哦,爱人,我从不知这黑暗/令我们如此明亮”(《土豆的爱情》);“在我被付之一炬时,我只希望/至爱的人能在,守着烈焰熊熊的火炉/送我最后一程”(《守住自己》);“我的想象中,每段旋律都是白日梦的化身/正如没有谁的爱情不含水分”(《白日梦》)。在名为《春天》的诗里,诗人提醒我们:“而我的爱情和春天一样/更适合用来写诗/被吉他弹唱”。爱情必须等待诗来吟唱,而诗缺乏了爱情,缺乏了对生命本质的关注,那也很难称之为诗。是以,情感是推动诗人创作的根本动力,而对这个世界的关怀,让诗人弯腰去观察、透视天地之间任何细小的事物,尽管那只是一根野草:“我没有设法埋葬它/只将它拾起,放在院外的灌木丛上——/阳光终会移过来/照耀它,像此刻照耀着我”。(《一根恶草》)

  “以后慢点长,不要高过同类太多”是身为人母者,内心的矛盾和期望。企盼孩子有天能够真正长大、有肩膀,却又希望他们能够陪伴身边,也不要因为太过突出而遭遇伤害。由此,诗人不断在诗中阐述一种“小”或“隐形”的哲学,她不断叙述自己的微小,却反而巨大得令人无法忽视,那属于夏日蝉的鸣放。《正缩小的家乡》中,诗人提醒我们:“真相是艰难的/湖面上,没有倒影”。此外,诸如《小年》《小雪》《我的小男孩》《小乳房》《数小鸟》,也都在印证这样一种透过自己的小,试图保有童真、真挚与成就他人的想法。这之中最具代表性者,无疑是《隐形的苹果》。

  这首诗以“我是一只隐形的苹果”作为起始,描写将内心的核埋进天空,希望在落日朝阳以及云朵的洗礼下,能够被允许显露出真实的部分。诗中,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隐形”与“光明磊落”。“隐形”是一种现实、假面的生命状态,匿藏起真正的自己,只为能够在俗世挣扎中行走。但是,内心真正渴望着的,是自我的解放,是真实的存在样貌。因此,在诗的末尾诗人说着:“若我长成绽放异香的苹果/请将我用于祭奠人间所有错爱过的精灵/用于偿还我犯下的罪孽/让这遭你唾弃和怜爱的女子/在太阳下、在月亮下,热烈地死去/永不复活”。(《隐形的苹果》)

  甘愿以自我的“永不复活”,来换取生命真诚活着的片刻,这是诗人热切救赎的心情,也是这部诗集里头重要的旋律之一。秋水和我同样热爱美籍阿拉伯诗人纪伯伦富有哲思与音乐美的作品,她钦羡纪伯伦将诗歌视为灵与肉的结合,苦痛、困顿与欢乐的结合体,在她的作品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这样的思想,并且将诗视为是上天所赐予的最美的礼物。在《诗歌》中,诗人说:“今晚我不读书、不赶稿、不约会/而它在时间的缝隙里等我/始终,比我更有耐心”。《诗歌与我》里,写诗是诗人活着最重要的任务与目的:“在这世间行走,我之所以知道/天命未到,正因为/每天总有些句子从我身体里跳出/隔着人群,隔着所有梦境/把我叫醒”。至于《等待一场辽阔》中,诗人则是虔诚地告白:“我埋首于理想和未来中穿针引线/将诗歌当成种子/固执地撒向一条又一条寻乡之路”。诗中的“寻乡”既是现实的家乡,当然也是人类心中共同的原乡。

  若从中国古代抒情与言志的二分法来看,秋水的诗作显然更善于抒情。她总是能够运用女性特有敏锐的观察力与思维,透过场景与事件的勾勒,缓缓在意象的迭沓与铺排间,带出令读者会心一笑或深有所感的意旨。从她的作品中可以发现,她深受中国古典文学与西方文学理论的熏陶,既有着“一沙一世界”的情感关怀,也有着“万物静观皆自得”的生命淡然。当然,她的作品所表露而出的,比这里能够说上的还要多上太多。衷心企盼秋水的创作之路能够绵延不断,也希望她的精彩作品能让更多朋友看见。

  (《有时只是瞬间》,秋水著,漓江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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