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村,村里有棵大树,树下有个老爷爷给孩子们讲故事……”翻开书页,一首极富民谣情味的小诗映入眼帘,如同扑面而来的清风,带人们进入纯美的艺术享受中。近日,南枫(吴慧生)的文学作品集《山那边》,由团结出版社公开出版,同喜爱它的读者朋友见面。
《山那边》为人们所钟爱的乡土题材文本,书中那一篇篇描绘山乡风情的佳作,不但展现出如诗如画的村野景致,充盈着清新美好的自然气息,而且传神地勾勒出古朴悠远的村风民俗,彰显淳朴善良的山民美德,透露出深厚的历史积淀和浓郁的文化色彩,颇具田园情趣和美学意味。尤其占书中主要部分的“乡间琐忆系列”写得最为美妙,展现了山里人美好的人性和人情。这些作品曾在《唐山劳动日报》副刊刊出,发表后受到普遍好评。这些散文犹如一幅幅风景画、风俗画、风情画,将作者童年时代天真烂漫的生活,与其有着密切过往的亲朋好友,以及作者经历或体味过的火盆、风箱、水井、饭食、小人书、白薯窖、大水坑、村头集市等等,进行了生动形象的叙写、描绘,给读者以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
铁凝说,散文是一种惦念之作。“乡间琐忆系列”便是作者对往昔岁月的一种惦念和怀想,写得质朴平实、简洁明快、情趣盎然。诚如作者所言:我“尽量用平实的笔触,记录下自己的人生轨迹,追怀那些虽已逝去却依然萦绕于心的美丽的乡愁,同时抒发对家乡以及亲人的眷恋和感恩”。作者有着浓重的恋乡情结和家园意识,他沉潜于燕山深处(山那边),扎根乡土,贴近乡亲,以一种对故乡感恩的情怀进行创作,表现出一种对山乡文明的守护和重建的美好愿望。可以说,他这种对故乡的“眷恋和感恩”,在现代语境中已不仅仅是对故土家园的吟咏讴歌,而是一种更为博大、深厚和有广泛代表意义的对民族、对国家的爱恋。尤其在时下文坛追新求异的现代风潮中,他仍能保持本色的乡土风格,用近乎白描的语言,泥土般清新的格调,为山乡写生,为父老乡亲画像,以一种浓浓的“燕山风味”给我们以审美的愉悦、灵魂的净化和提升,是十分值得称道的。在“乡间琐忆系列”里,从《炮仗声声过大年》喜庆、热烈的氛围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山乡临近年根儿集市上的热闹火爆,听到了大人孩子们购买、燃放鞭炮的朗朗笑声。从《火盆记》中,我们则看到了生活较为贫瘠的年代,寒冷季节里人们对温暖的向往、依赖之情。火盆作为曾经的过冬器物,不仅御寒送暖,也给人们尤其孩子们带来过无数的快乐,像烧花生、烤白薯、烧麻雀、熬小鱼等等。尤其“大年三十夜晚,家家户户的热炕上,那一坨火盆燃得最欢、最旺,也最盛。通红的光氤氲在四周,跳跳跃跃地扑闪着,照亮了父老乡亲淳朴、喜悦的脸,也照亮了他们对新一年美好生活的希冀和憧憬”。与此同时,我们从开挖薯窖、储存白薯(《白薯窖》)、打压水井(《姥爷与井》)、碾米磨面(《沫子香》)等传统劳作样式和农事经验中,从孩子们如饥似渴地翻看小人书(《我们的太姥爷》),花样翻新几近恶作剧般地燃放鞭炮(《炮仗声声过大年》),往村旁大水坑洗澡、捉鸟、滑冰(《大坑记趣》)之种种儿戏童趣中,以及从那清新自然的山村情境中、油画般绚烂明丽的青山秀水中,都感受到诗意的隽永和迷人,领略到山乡深厚的历史文化以及独特的风土人情,从而让我们深深怀恋以往那单纯而又多趣、质朴而又多彩的生活。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状写故园风情的过程中,并没忘记用他多情的笔赞美自己所熟知的父老乡亲。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较少现代风气浸染的农村,他们善良、淳朴、勤劳、坚韧、博爱……集萃着人类的美质,伸延着中华民族的文明。《保姆一家人》中表达了保姆刘姥姥、刘姥爷一家与“我”情同骨肉般的挚爱,《我们的太姥爷》中表现了太姥爷这位富于文化知识的乡村老者对晚辈人的文化启蒙精神,《姥爷与井》歌颂了姥爷吃苦耐劳、热心助人的高尚品质,《母亲的毛毯》则传达了母亲对儿子的殷殷体贴和关爱。这些散文既写到生活的厚重和笃实,又给人以美德的润泽和熏陶,在当下人性异化、扭曲的语境中,愈显弥足珍贵。如同作者所言,在我的内心深处,山那边永远都是美好的……“那里没有市声的喧嚣,也没有功利的争斗和丑恶的肆虐,只有相沿成习的勤劳、淳朴与善良。它们与村中央的那棵古槐共相厮守,依然碧绿参天,不仅给村庄以荫蔽,也投给她安宁、平和、祥瑞。”
“乡间琐忆系列”不仅是作者的成功之作,也是成熟之作,这既源于他对生活的体察、熟稔,也赖于其艺术表现力的纯熟,因而,称这些散文为美文实不为过。作者运用灵动多姿、生动活泼的语言,将情思爱意融于风土人情的描绘中,构成一幅幅清新鲜活、多姿多彩的艺术画图,充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鲜明的乡土色彩,弥漫着浪漫的诗光和生命的韵致,流溢出朴拙迷人、恬静而热烈的情趣。如《火盆记》《炮仗声声过大年》等篇章,都写得清新自然,质朴生动,简洁而缤纷,颇富诗情画意。作者多用白描手法叙写生活中的美,保持着生活的原生美态及自然生发的妙趣,不做任何多余的雕琢和粉饰,因而给人以自在无拘、浑然天成的美感。如《大坑记趣》《沫子香》《山那边》《鬼话儿》等篇,均以质朴生动的生活气息,平易自然的美学趣味给人以欢欣、快慰和乐趣。而且,作者并没有满足于对安宁、和谐、古朴的山乡生活的歌咏,还将自己对社会、历史及人生的审美体验融入其中,这就使得所表现的生活充满了历史况味、生活趣味和哲思意味。如《炮仗声声过大年》中结尾处,写到现在过春节,城里乡下燃放鞭炮虽异常喧嚣繁闹,但“小时候那种单纯、朴素的快乐和幸福,却再也寻找不到。于是想,也许,幸福和快乐其实只是一种感觉、心情,与金钱的多少以及物质的丰匮并无直接的、必然的联系吧”。寥寥数语,不但给人以审美的畅意,也给人以理性的启迪,对生活在物质极其丰裕的当下的我们,可谓善意的忠告和提醒。可以说,这些作品呈现的是作者生命本色和生活本色高度融合的艺术美色,表现的是其人生体验和生活经验深度契合的美学意趣。同时,“乡间琐忆系列”不仅仅具有文学和美学价值,还具有一定意义上的历史价值,因它记录了以往山乡百姓传统的生活习俗和旧有的风土人情,如今它们大多已渐行渐远,而通过品读这些情趣盎然的文字,却可以让我们留住记忆,留住传统,留住那一份温馨而美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