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的审美——读阿蛮长篇小说《纪年绣》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6年01月29日07:04 胡 平

  写好文化小说并不容易,那需要作者像走钢丝一样在两者间保持微妙的平衡,阿蛮的长篇小说《纪年绣》标志着这类创作的新的收获。

  《纪年绣》给人的首要印象是对巴蜀刺绣文化传统的写照,书中不少篇幅呈现了重庆蜀绣工艺制作的景象,同时将主要内容集中在对一个蜀绣世家家族事业传承的描绘上。阿蛮热爱珍稀的文化遗产,为它们的濒临危境和后继乏人焦虑,进而尝试通过小说讲述它们的故事,引起世人的关注。小说《纪年绣》裹挟着情感,读之身临其境、充满兴味。书中出现的每一幅双面绣精品,都直接诉诸读者的想象,被赋予神奇色彩与缤纷诱惑,经由想象飞腾起来,溢出了来自文学的特殊魅力。

  更值得称赞的是,阿蛮的钢丝走得很稳,并未由于对蜀绣的偏爱而走偏,他对小说本体的把握相当扎实,避免将文本写成文化展览,相反,他写出了一部成色纯正的小说,说明他对文学性的理解是十分深入的。

  小说突出的特色在悬念与情节结构的设置。作品通篇有一条粗大的悬念主线,即年轻的刺绣师沈赫赫为何腿部骨折,又迟迟不见痊愈;她终日停留在轮椅上,绣出的作品总透示出某些令人迷惑难解的信息。为她治疗又同时爱上她的两位医生——朱迪生和梁戈力图解开这个谜,沿着多种方向寻找,不断发现新的线索,逐渐拼接出沈氏家族三代人的身世经历,挖掘出一个个扑朔迷离的事件。

  沈赫赫最终爱上朱迪生还是梁戈,也成为读者牵挂的事情。最终,完整的真相得以复原,有些真相是惊悚式的,如沈赫赫的腿伤并非车祸造成,而是她跳楼自杀所致,故事可谓波澜起伏。自始至终,作品的主线未曾离开刺绣,刺绣成为人生与情感的线索、历史与命运的线索,因而获得较强的文学品质,牢牢地抓住了读者。悬念对于小说来讲是永不过时的修辞手段,即使像博尔赫斯的《交叉小径的花园》一类探索性作品,也常借助悬疑的张力表达非常的主题,所以,阿蛮对悬念结构的强调与运用,对长篇小说创作是一种有益的启示。

  作为一部展现百年沧桑的长篇作品,《纪年绣》没有像同类作品那样,顺年代写出三代刺绣大师的创业经历,而是独辟蹊径,重在通过一幅幅绣作的解密揭示过往的事实,不使作品过多陷入技术和经营层面的描述,将笔力集中于精神性探索与写照。这些绣作有些以远古传说为题材,如《巴将军》《创世纪》等,透示出巴蜀文化的深厚内涵。更多绣作的意蕴隐曲地表现了作者的感情经历与精神创伤,如《风波亭》《蝶舞之谜》《梅魁桑首》等。

  《风波亭》是沈贞捷50岁时的作品,上面精绣的小木亭,是她当学生时和导师易宝山会面的场景,两人爱情的结晶是沈赫赫,但他们终生无缘结合在一起。沈赫赫所绣《蝶舞之谜》上,被爱情之剑射穿胸膛的女王是作者自己的化身,《梅魁桑首》中桑首树隐喻的背叛,指向了她曾经的爱人游龙海。她绣出的《洪荒图》怒触不周山的情景,宣泄了她心中从小郁积的对父爱的追寻。沈贞捷、沈赫赫母女俩的爱情悲剧有相似之处,一个产生于政治压迫时代,一个出现在经济压迫时代,被打上不同的历史烙印。小说正是通过对一幅幅绣作背后隐藏的文化密码的解读,逐步揭示出广阔而复杂的社会人文图景。这种写法不仅有利于展现刺绣艺术的奇特内涵、活跃人物形象、折射社会历史的特殊环境,更有利于突出精神性写作的主旨。

  阿蛮通过他的写作为读者打开了一扇望见一种风景的窗户,这风景又纯然是小说的风景,就有了双重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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