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的反战悲歌——读沈湜的长篇小说《安魂祭》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8月19日06:59 王嘉良

  在当今汗牛充栋的抗战题材文学作品中,寻求题材的创新和军事文学主题的深化,应是人们十分期待的。沈湜先生的遗著《安魂祭》从以往很少表现的“厌战反战”视角切入,透过对一场反侵略战争的深沉思索,表现战争是邪恶与正义并存、抗争与醒悟同在,表现了投入侵略战争士兵的厌战、反战以及对罪恶战争的反思,借以唤起人类的良知和人性的复归。这部小说的出版,让人们透过文学重温历史,从中汲取有益的历史经验与教训,显出特殊的意义。

  在中国抗战史上,日本士兵的厌战、反战曾形成一道奇特的景观,它在战时的影响和日后对战争的警示,都有无可漠视的意义。当年不可一世的“大日本皇军”,竟然在自己的队伍中出现了“反叛者”,崛起了一支枪口对准“自己人”的反战队伍,这支队伍终于成为了侵略者的另一种“掘墓人”,这不能不说是中外战争史上的一个神话。据史料记载,自山西境内于1939年率先成立“在华日人反战同盟”,反战现象便呈持续发展态势,因此它曾被称为“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安魂祭》的场景选择,就在最早举起反战义旗的山西境内正太线周边。小说描写三位日军下层士兵,受反战同盟影响投入反战行列,他们身携日军的军事机密出逃,使我国免遭一场历史大劫难,而他们自己则全在日军的围追堵截下壮烈牺牲。这一现象背后呈现的事实是:战争不以武力、杀戮取胜,当滥用武力、大肆杀戮造成生灵涂炭、家园毁灭的惨绝人寰的后果时,它激起的是被害国人民仇恨的滋长和加倍的反抗,同样,它也会激起良心未泯的侵略者的心灵复苏。中国的抗战史已经昭示:不义战争必然遭致人们唾弃,它至今仍在警示人们:对于历史,切不可失去敬畏之心,任何企图掩饰、掩盖不义战争罪行的举措都是徒劳无益的。

  从叙事层面考量,这部小说最精彩之处是透过战争残酷性与反战士兵奋力抗争的描写,在颇具悲壮色彩的战争叙事中谴责了一场不义战争。小说将故事浓缩在一个特定时空范围内,贯穿始终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反战勇士的“出逃”、中国村民的保护、日军穷追不休的“追捕”这三个方面的斗争,书写了一曲反战勇士“向死而生”的悲壮之歌。反战日军的出逃就意味着危机丛生,为造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效果,他们纵身跃入无人知晓的高山峡谷,终使日方重大军事行动因存在外泄可能而终止。这三位士兵最终在死亡中求得了永生,赢得了“同样深明大义、恩怨分明”的中国人的敬重,是最具精神价值的“向死而生”。

  基于表现对象的特殊性,作品致力于表现战争时期人的精神世界的变化,把人所固有的正义与自私、良善与卑微、坚强与懦弱等等呈示出来,使人强烈感受到战争对人的心灵激荡。从参战到反战,从邪恶走向正义,由曾经的“屠夫”变成自觉的反战勇士,必然经历了一个充满痛苦的灵魂挣扎过程,正由此,他们的幡然醒悟,向死而生也就成为了一种自觉的灵魂救赎。小说描写对侵略战争具有深深负罪感的中士小泽卫吉的心灵转变,最为精到。小泽来中国参战,纯粹是为了替他心爱的“贞女”复仇。然而,在他杀掉19人,再次举枪面对一对饥饿、柔弱的母女时,良心未泯的他终于放下了罪恶的枪。这对母女面对枪口毫无惧色,更不求饶,有的只是“全部仇恨”和充满“鄙视”的眼光,这更使他震惊,进而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力不是惟一无敌的东西,它不能征服一切”,从此他加入了反战行列。

  值得注意的还有作者在《安魂祭》中所展示的叙事艺术功力。沈湜的抗战题材作品有《欺骗的战争》《风雨同舟》等,《安魂祭》承续先前的创作思路,又有新的开拓。作家对于反战题材的把握,看重的并不是战争中的厮杀场面和血肉拼搏,而是透过战争氛围侧重表现自己的独特战争体验,以及描写对象的心理感受、精神撞击等,赋予了战争描写更深层次的意义。

  作品描写战争的残酷性、破坏性只是把它作为艺术描写的氛围,集中渲染的是战争给人们造成和肉体的心灵的创伤,作品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将痛苦、饥饿、绝望、濒死等种种感觉描摹得淋漓尽致,在此氛围中凸显人对战争的厌弃、独到的心灵感悟。小说还侧重在文化层面的挖掘,写出了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质造就人们不同的文化个性和精神风貌,去探察、表现人的精神和性格特质。不难看出,作家为创作这部小说曾深入考察了三晋民俗与日本地方风情。浓厚的文化气息避免了把战争孤立化、抽象化作纯理性思索的局囿,增加了艺术描写的深度与厚度。

  本书在叙事方法上也有诸多创新,其中最突出的是改变传统叙事的线性叙述方式,将人物的心理与行为交杂表现,通过人物意识的流动,把过去与现在、本国与异乡、眼下的景致与昔日的情状放在同一画面中呈现,不但大大浓缩了故事的进程,亦有利于人物心理、性格的深层开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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