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套理论话语的圆融与贯通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7月20日07:38 齐军华

  “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但这样起伏跌宕、精灵剔透的艺术形式,在如今的视听盛宴中却渐渐被边缘到角落中。在当下我们接触的海量信息中,有关诗歌的内容又有多少人关注和接收?“正是在诗歌发展局势显得如此艰难、复杂、严峻的形势下才愈加显示出诗歌传播的重要性。”诗评家杨志学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迈开了诗歌传播理论研究的步履,向学界奉献了一部厚重的学术著作《诗歌传播研究》。作者力求在当下能够为诗歌这一古老而悠长的艺术形式找到一个为更多人认识、热爱的出口。这部《诗歌传播研究》从多个维度呈现出了诗歌独特的传播理念、传播过程、传播方式,也给我们搭建了一个将诗歌置于新的语境中重新考量的平台,以展现出诗歌自身的丰富性与多样性。

  通过这部著作,作者以其独特的视角向读者揭示了一个小众的诗歌与大众的传媒的结合过程,为我们呈现出传播过程中诗歌的特别样态,从而丰富与完整了诗歌从创作到传播的过程。尤为重要的是,这需要作者对诗歌理论与传播理论的双重把握能力。

  诗歌的传播在今天是不是变得不那么顺畅了?这是诗歌自身的原因,还是传媒的原因抑或其他原因?作者在论及诗歌传播类型时,便依据规模,论述了诗歌的“自我传播”、“人际传播”、“群体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等不同类型。其中最为有意思的是从传播学的角度重新诠释了诗歌史上的流派样貌。例如,从古代《诗三百》的集结传播,建安七子、竹林七贤到唐诗三百首,到现代的九叶诗派,作者认为“流派的力量使一些单个诗人的价值无形中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正是群体传播效应的充分体现”,这种认识丰富了我们对诗歌流派的认识维度,正如作者所言:流派中的个人成就是不一致的,但是“搓堆儿”后就会以群体的形象得到关注,“以‘九叶诗派’为例,各人的成就是不均衡的,有的成就很高,单独拿出来也能成为大家。有的则相对弱一些,只是一个稍有成绩的诗人,如果不是成为‘九叶’的一员,有可能不会引人注目甚至渐渐被人遗忘”。在传统的诗歌史分析中,我们惯以“搓堆儿”的心态来看待这个九人——九叶的集合体,惯以寻找其中的共性,从未关注过这“一堆儿”中的诗歌艺术是否有高下之分。而将其置于传播过程中,我们认识到这个区分是客观存在的。区分高下并不是诗歌传播的终极目标,更为重要的是,以传播学的视角来审视诗歌流派,不仅需要传播学的理论,而且要有对诗歌史的娴熟掌握。作者正是凭借着跨界的学养从传播学视角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分析诗歌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带给我们的是对诗歌艺术的尊重,是对诗人个性的尊重,是对诗歌史的一份更深层次的解读。

  在我视野所及,《诗歌传播研究》是少有的一部研究诗歌传播理论的专著,作者对诗歌媒介与诗歌传播的关系研究堪称整部著作的精华所在。麦克卢汉说:媒介即讯息。即强调了传播中媒介超越信息本身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作为诗歌,这种灵动而极具个性化的艺术形式与媒介的关系就更为复杂。作者通过对诗歌传播史的梳理,以清晰的逻辑诠释了诗歌传播媒介的发展过程以及对诗歌发展的影响。从身体媒介——材料媒介——书法媒介——手抄媒介——印刷媒介——视听媒介——新媒介这个链条中,在媒介与诗歌交融的每个阶段都展示了诗歌艺术传播的多样性,让人耳目一新。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在诗歌发展的鼎盛时期的题壁诗与一些我们耳熟能详的诗歌是如何水乳交融、相得益彰的。“唐代是中国诗歌的黄金时代,也是题壁诗的黄金时代”,“几近家喻户晓的《唐诗三百首》中,便有10首左右的题壁诗。”作者提到其中不乏崔颢的《黄鹤楼》。在作者的精到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这首诗与黄鹤楼相得益彰,堪称诗歌与媒介的完美联姻,我们很难分清是崔颢传播了黄鹤楼,还是黄鹤楼成就了崔颢。诗歌的美学意义与自然媒介的无缝对接,不正是中国诗歌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吗?对题壁诗这种独特传播媒介的选择,显示了作者独到的眼光与学识。

  由于受到社会政治环境的影响,中国当代诗歌曾经历了一个异常时期——手抄诗时期。作者给了它一个狭义内涵,仅指中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现代新诗的传播,基本指“文革”时期的诗歌。从传播学意义来说这是一种传播的倒退,因为媒介的发展、出版印刷的技术没有给传播带来便利,反而挤压了诗歌艺术的传播空间。对这段独特的诗歌历史的再清理,让我们看到了诗歌的力量,这是一种历经千年积淀留存在人们心里的善良与正义的力量。人们热爱诗歌,传递真诚。经历那个时代的人都会记得一个叫食指的诗人,记得他的《相信未来》。对这段特殊时期诗歌传播方式的研究,为我们揭开了冰山掩盖下的火山。这是诗歌难以抑制之力量的又一次爆发。作者从传播学视角对“文革十年”诗歌的分析,让我们得以超越传统诗歌历史的分析束缚,强烈而深刻地感受到“手抄”——这种对技术社会的逆袭的传播手段所释放出来的诗歌魅力以及诗歌的正能量。

  现在人人不离手机,处处不离网络,新媒体在信息传播过程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作者除了在丰富详尽的材料基础上对接了诗歌与传播,还在传统与现代的视野中,对新媒体背景下的诗歌传播进行了非常有见地的阐释,这也是整部著作中最接地气的部分。作者注意到新媒体造成了人人可以是诗人、人人可以写诗、人人可以传播自己的诗歌,诗人既是创作者同时也是传播者的景观与现象。新媒体的介入一方面使得诗歌的传播更加便捷,但同时也使诗歌创作陷入了消费狂欢的景观中。利用新媒体技术“制作”的诗歌形成了视听盛宴,反而降低了诗歌的自律功能和审美价值。

  “在文学各体裁中,诗是最敏感的形式,是时代的精神末梢。”杨志学在《诗歌传播研究》中这样定义诗歌。其实,读完整部著作你会发现,这部著作与其说作者在研究诗歌传播,毋宁说是在传播诗歌。因为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作者对诗歌的热爱与执著。诗歌作为人类最早出现的艺术形式之一,以其独特的魅力在人类文明史上绵延不息。它深藏在每个人的心中,是人心中最柔软又最坚强的部分。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热爱,作者对诗歌史尤其是当代诗歌史的史料搜集是充分与全面的,对于诗歌史料信手拈来,而且运用得当。尤其对诗歌史中一些所谓细枝末节能够重新挖掘。这些都让我们感受到作者对材料娴熟的驾驭能力。而对于传播学理论,专著中对于传播学与诗学的融合也显示了作者深厚的理论功底。正是基于宏观的理论视野与微观的史料细节的双重关照,论著在诗歌传播的特殊性、媒介演变对诗歌传播的影响等方面的阐释,见微知著,凸现出作者的创见与功力。

  (《诗歌传播研究》,杨志学著,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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