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的昔日动画大师——动画纪录片《雷恩》

　　“动画纪录片”这种影像样态是否真的存在，多年来一直有人为此争论不休，包括在中国。但无论学者们吵成什么样，以采访外壳包裹的动画作品仍旧不断涌现，成为“动画纪录片”这个充满争议的动画形式家族中的一员。《雷恩》是克里斯·兰德雷斯在2004年的动画作品，它可以被算做“动画纪录片”的里程碑之一。影片中，克里斯自己也以动画形象出现，访问昔日的动画大师雷恩。

　　雷恩·拉金，加拿大最著名的动画创作者之一，被很多人视作天才。雷恩1968年的作品《步行》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那一年他只有25岁。他随后的几部短片，如《街头音乐》等，也都让全球的动画界大为惊叹。然而正当盛年之时，雷恩遭受来自各方面的冲击：既包括灵感的枯竭，也包括可卡因成瘾。《雷恩》里也点明了毒品的危害：刚成瘾的时候或许可以创作出很棒的作品，但日后你要花一辈子去找回有灵感的那一刻。通过这部动画，我们知道雷恩后来戒掉了毒瘾，但对酒精的依赖却依然不曾停止：“来一杯冰啤酒是最让我享受的东西，我会放弃它，改喝茶之类的吗？不行，我做不到。”曾经的动画大师甚至沦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克里斯也额外采访了几个了解雷恩的人——包括雷恩的昔日爱侣费莉希蒂和执行制片人德瑞克。这些采访内容也都被放进了影片中。对雷恩毒瘾的交代便是借德瑞克之口来叙述的；费莉希蒂眼中的雷恩·拉金在性格上就有所缺陷，总是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情感脆弱。

　　除此之外，影片有一条隐含的线索：克里斯的母亲芭芭拉。克里斯对雷恩说：“看着你，我想起我的母亲。”事实上，芭芭拉也曾身陷毒品之痛。对雷恩的采访和影片的制作过程，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克里斯完成对母亲的一次回忆。在影片末尾，克里斯注以“献给芭芭拉·兰德雷斯”。

　　克里斯对人的内心刻画是一绝，他独创了被他自己称作“精神现实主义”(psychorealism)的风格，这集中体现在造型设计上。《雷恩》中，雷恩前臂上的肌肉被全部省略掉，皮肤直接包裹着尺骨和桡骨——夸张塑造了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落魄雷恩。再譬如，雷恩的头部造型连头骨都不全，窄窄的一张脸，鼻梁上架着的圆片眼镜摇摇欲坠……这些都是雷恩在精神上被命运所蚕食乃至被摧毁的视觉化想象呈现。此种表现手法让作品深度透入了角色的内心。这一风格在克里斯后来的《脊柱》《潜意识密码》等其他动画中一以贯之。

　　此外，克里斯作品中的角色表情变化细致入微，他曾在访谈中说自己非常看重这一点。他认为电脑动画的动画师应该学会去了解面部表情，让能够表现人喜怒哀乐的细微表情附着于动画角色身上，控制角色眼、嘴部的肌肉来体现人物的内心活动。事实上，克里斯已经开始来中国开办讲座，讲授“角色面部创建和面部动画”，和更多人分享他的刻画技法。

　　在现实生活中，雷恩·拉金去世于2007年，也就是动画纪录片《雷恩》问世的3年之后。他留给我们几部惊世之作，以及一场令人叹息的真实悲剧。